《心灵手巧的神仙少年》夕崖

6、离开

　　傅雁北根本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商颂听到他说“抱歉，我有必须离开的理由”，脸色忽然变得平静。紧接着，傅雁北的视线变得模糊，脑子昏昏沉沉，他试图站起来。很快，他眼前一黑，腿一软，便失去了意识。

　　他只是一个寂寞的少年，他年纪太小，容易冲动犯错，自己不能再激怒他。

　　傅雁北无力地靠在石壁上，止不住地叹息。

　　他的内力被锁住，浑身酸软。

　　很明显，商颂不知何时，给他下了药。

　　真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少年。

　　脚步声传来，傅雁北看过去，是商颂。

　　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

　　“阿颂，你……要困住我一辈子吗？”傅雁北眼神复杂，心中倍感无力。

　　商颂将手中的衣服放在他身边，眼睛亮亮地说：“雁哥，这是我为你做的衣服，你试试看。”

　　傅雁北伸手拿起衣服，顺滑的丝绸从他手中滑下，他苦笑着说：“我现在如同废人，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快活。”

　　商颂垂着头，沮丧无力地说：“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你不走行不行？”他抬起头，眼中蓄着泪珠，可怜无比。

　　“阿颂，”傅雁北摇头，无奈地说，“你只是太孤单了，你需要走出大山，再这样下去，你会……毁了自己的。”

　　他语气中的痛惜，令商颂心中酸涩不已，一边痛苦于他要离开，一边自责于自己竟然伤害他。

　　商颂坐在石床边，不停地哽咽，委屈又痛苦，眼泪像流不尽似的。

　　傅雁北根本不能理解他的伤心，只不停地劝他跟自己一起出去。

　　“我放你走。”商颂像是哭够了，情绪平缓下来，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我不想你不快活。”

　　“谢谢。”傅雁北松了口气，再一次劝他，“你真的不出去吗？一个人留在这里……以后怎么办？”

　　“我以前，不知何为孤独，但从此以后，孤独将与我同在。”商颂怔怔地说。

　　傅雁北心中大恸，同时万分不理解，他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竟要孤守深山。

　　“你中的毒，三天之后就自行消解了，你再稍作忍耐，陪我三天，行不行？”

　　傅雁北没有理由不同意他最后的请求：“当然可以。”

　　随着时间推移，傅雁北感觉身上的毒的确在减弱。

　　第二天他已经可以自行走路。商颂很希望他试试新衣服，傅雁北穿不惯丝绸，但也硬着头皮穿上给他看。

　　商颂皱着眉，看他哪哪都不对劲。

　　“看来我没有穿绫罗绸缎的命啊，”他自我调侃着，“习惯了粗布衣衫，穿上这身衣服，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你只是不适合白色，”商颂打量着他说，“你的皮肤呈古铜色，适合深色的衣服。”

　　晚饭是傅雁北做的烤肉，他一边烤一边讲解，同时教会商颂辨认调料，告诉他加入这些调料，能去除肉食的腥膻，使肉质更加鲜香。

　　“你应该多吃肉食，”傅雁北叮嘱道，“你还在长身体，多吃肉，能长得更健壮。”

　　商颂沉默了很多，点点头，接过烧烤的工作，学着做。

　　无论如何，生活还在继续，他学会了很多新技能，这总归是好事。

　　第三天，傅雁北恢复得差不多了。

　　商颂几乎与他形影不离，小猴子阿焰也感觉到气氛的紧张，这两天都不敢撒野，乖乖待在洞穴中。

　　“我们比划比划吧。”商颂说。他其实没有和人对打过，对此也并不感兴趣，但很想和傅雁北打一架试试。

　　傅雁北功力恢复九成，自是欣然同意。

　　两人相对而立，手上都没有武器。一开始只是试探出手，傅雁北手法老道熟练，而商颂招数就比较凌乱，根本没有套路。

　　傅雁北一边拆招，一边观察，发现他的招式很像动物，比如说刚才闪身的动作，就很像豹子，而蹬腿的动作很像野狼，每次进攻，敏捷似猿猴，每次防守，谨慎如灵鸟。

　　傅雁北对战经验丰富，很快就占了上风。但是，商颂胜在内息浑厚，所以，虽被压制，但一直没露败迹。

　　对战渐入佳境，傅雁北开始有意识引导他。而商颂的天赋可以说，非常惊人，不消片刻，便能融会贯通，将刚学到的手法作用在傅雁北身上，令他分外惊喜。

　　这场对决，与其说是切磋，不如说是现场教学，两人都非常投入。

　　一直到天色渐晚，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两人都筋疲力尽，草草洗漱之后，便上床休息了。

　　“你明天何时出发？”商颂睁着眼睛，明明很疲倦，心头却像压着巨石，焦灼却又无力。

　　“明早便走。”傅雁北知道他不好受，想让他尽快恢复之前的平静生活。

　　“你可有想到如何洗刷冤屈？”

　　“到时候再看吧，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估计江湖中人早已不再关注此事。”他尽量乐观地说。

　　“我不能送你，你自己保重。”

　　“多谢。”

　　“你脖子上的坠子，能送给我吗？”

　　傅雁北摸了摸脖子上黑色的月牙玉珏，扯下来，抛给他。

　　商颂伸手接过。

　　“这是你的心爱之物吧？我也送你一物。”商颂说完，也向他抛来一物。

　　傅雁北伸手接住，摸了摸，是一小块兽牙，触手生温，润泽顺滑，形同美玉。

　　“这是我自幼便戴着的，是神兽之牙，你挂在脖子上，它能给你庇护。”商颂轻声说着。

　　“多谢。”傅雁北再一次道谢，笑着说，“我的玉珏可就没那么宝贵了，这笔买卖你亏了。”

　　商颂不再言语，室内变得安静。

　　傅雁北不知道事情如何到了这个地步。他明明非常欣赏，甚至是怜惜，这个孤独的少年，可是内心深处，又有一种逃离的冲动。

　　对于洗刷冤屈，他其实并不觉得如何急迫，但话都说出来了，再多做唇舌解释，又觉得莫名其妙。

　　好在他向来心大，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其自然吧。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不大安稳。对于商颂来说，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他不知道自己对傅雁北究竟是一种什么情感。真的是孤独太久了吗？他竟会这样依赖一个人，对于他的离开，竟会这样难舍，这样痛苦。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属于这片大山。他对这大山，有非常深刻的归属感，一点都不觉得憋屈，可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束缚，无形的枷锁勒得他皮开肉绽、痛入骨髓。

　　天很快就亮了，商颂站在洞窟入口，目送着傅雁北离去。阿焰似乎也感觉到了离别的气氛，焦躁地跳来跳去，冲着傅雁北的背影龇牙咧嘴嘶叫，可惜，终究无法阻挡他离去的步伐。

　　一人一猴站立良久，微风阵阵拂过，林中传来野狼的嚎叫，惊得栖在树枝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

　　“又只剩你我了，”商颂低头看向阿焰，“往后你再想出去，我都不罚你了，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阿焰歪着脑袋看他，不知听懂了没有。

　　一个人自言自语，这感觉真的很糟糕。

　　商颂闭上嘴，不再说话。

　　其实，不说话也挺好，省力气。

　　他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