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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美少年爱织布 ...

  •   这石窟宽敞干燥,并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离。行走在蜿蜒曲折的通道中,傅雁北时而能感受到丝丝光线从上方山石的缝隙中透下来,偶尔也会有顽强的杂草自洞窟中向外伸展,硬生生从侧壁凿出几缕缝隙。当然,更多的仍然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凭借着发光石维持着微弱的光亮。

      洞窟内岔路极多,不知走了多久,傅雁北再一次转弯,看见一道拱门,他心内奇怪,走进拱门,明显感觉此处不同寻常:通道更加宽阔,发光石越发密集,在石壁上围成一个又一个大小相同的圆形。

      细看之下,发觉每个圆形石块内都雕刻着奇异神秘的浮雕,他正欲伸手触摸,猴子在前方传来催促之声,未免迷路,他只好放弃查看这浮雕,继续跟着猴子前行。

      终于,没走多远,他听见流水激石之声,接着,光线越来越亮,他迫不及待运起轻功,飞速越过一道石门,视角转换,一幅奇异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只见一条小溪自数十丈高的山顶飞流而下,在陡峭的石壁上形成一条婉约纤细的瀑布。流水落入这方洞窟,汇聚成小溪,流入中央的一湾深潭。

      整个水潭一丈见方,四周被高低错落的奇石围拢,水潭之外尽是繁花异草。

      抬头,可以看见一方小小的天空,沿着瀑布,可以看见另一座山头的断崖,真是山外有山,洞天奇景,美不胜收!

      傅雁北被这奇丽的景色所震撼,待回过神来,发觉身后凝聚着一道视线,他忙转身。

      一道人影立在石门前,正惊异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眼尾上挑,纯稚中添了一丝妖异,皮肤白皙如玉,整个人像一尊不食人间烟火的妖神。

      “你是,谁?”

      声音清润,语句不大通顺,应当是很少说话导致的。

      “在下傅雁北,打扰姑娘清修了,还望姑娘见谅。”他拱手说道。

      “姑娘?”那人神情怪异,低头瞅了一眼自己平坦的胸膛,皱了皱眉,抬脚慢慢向傅雁北走来。

      直到两人距离十分贴近,傅雁北低头便能看见他的喉结,才恍然大悟,心中微窘,连忙道歉:“在下眼拙,还望小兄弟勿怪。”

      少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转身往猴子走去。

      傅雁北进来之后便被此处的风景迷住,哪里还能注意到猴子?此刻见它可怜巴巴地蹲在石头上,冲着少年吱吱地撒着娇,心中立刻明了。

      “这是你养的猴子?实在是机灵聪敏。”

      “哼!”

      对于傅雁北的恭维,少年并不买账,走过去毫不怜惜地捏住猴子的后脖子,将它拎起来,然后往旁边的一间石室走去。

      傅雁北不知他要做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跟上。

      他设想过遇见此地主人会发生的情景,要么被热情款待,要么被呵斥遣离,没曾想竟被撂在这里不闻不问。

      直到傅雁北跟着走到一间满是书籍竹简的石室门口,少年才终于注意到他的存在,于是,转身瞪着他。

      那眼神好像再说:“你怎么还没走?”

      傅雁北本不是厚脸皮的人,但他对这少年实在好奇,便只好无视他不欢迎的眼神,摸摸鼻子,笑着说:“在下误入此地,还请小兄弟收留几日,在下感激不尽。”

      少年被他的笑脸晃了一下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直到傅雁北感觉到不自在,笑容微微僵硬,他才收回眼神。

      傅雁北站在石室门口,不再往前,打量着整间石室。

      这应该是一间书房,室内十分宽敞,中间摆着三排书架,石壁上也凿出小隔间,满满当当摆放着各种书籍和竹简。靠近外间空地的一面石壁被凿出一扇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流淌的瀑布和满庭的花草,外面的光亮也透过窗户照进来,石窗下有一个方形石台,上面摆着书简。

      只见少年从木架上拿出一捆竹简,摊开摆在石台上,将猴子放上去,扔给它一把刻刀,便抱着手臂,站在一旁,严厉地盯着猴子,俨然一副严师模样。

      猴子眼珠滴溜溜转动,伸手试探地去抓少年的衣角,被他无情地拍开,它蹲在石台上委屈地吱吱叫,一阵抓耳挠腮,见主人不为所动,只好老老实实抓着刻刀,认命地开始在竹简上刻字。

      雁北瞧着稀奇,不相信它真会刻字,走近些看,只见片刻功夫,它竟然已经在竹简上刻下了三个字“道可道……”

      这是《道德经》。

      猴子手势娴熟,显然早已习惯。

      傅雁北叹为观止,正欲说话,却见猴子停下动作,另一只手伸到少年眼前,打开手掌,里头正是一颗完好的紫果。

      原来它留着最好的一颗果子,拿来讨好主人。

      少年眼中露出挣扎,犹豫片刻,伸手接过果子,在猴子眼前伸出三根手指,坚定地说:“三遍,不能再少。”

      猴子吱吱叫唤两声,好像在说:“一言为定。”

      然后,它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埋头刻字。

      少年给猴子安排好了惩罚,便甩手离开。

      傅雁北看了猴子两眼,见无事可做,便犹豫着跟上少年的步伐。

      “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傅雁北见他不爱说话,便主动和他寒暄。

      “商颂。”少年一边整理采摘来的果蔬一边说。

      “商少侠,在下有一事请教,若有唐突,还请勿怪。”

      少年抬起头看他,眼中闪烁着新奇之感:“汝,来自何方?”

      “在下来自中原武林,之前从未踏足这十万大山。”

      “缘何,称呼吾,少侠?”

      见他神色认真而好奇,傅雁北一时语塞,支吾片刻,才解释道:“这……只是江湖中人常见的称呼,以示亲和友善……小兄弟以为,如何称呼为好?”

      “阿颂。”少年眼睛黑白分明,显得神色十分郑重。

      傅雁北从善如流,笑着称呼道:“阿颂。”

      少年脸上露出笑容,是十分单纯的开心。

      傅雁北一时有些疑惑,他完全想象不到,少年上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是多久之前,是以,再一次听见这称呼,他的心中又是如何的欢喜。

      “你,叫什么?”少年似乎第一次开始正眼看她,此刻,才开始愿意去理睬他。

      “在下傅雁北。”

      不知为何,傅雁北感觉自己面对这少年,似乎格外有耐心。若是江湖中人,对他这样轻忽,他绝不会将说过的话重复第二遍,留给对方的只有冷酷的背影。

      江湖中至今还流传着他高不可攀的传说。

      但在少年眼中,他只是一个笑起来挺好看的傻大个。

      “你欲,请教吾,何事?”

      少年一脸严肃,一开口便老气横秋,偏偏浑身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傅雁北有些不习惯,蹲下身,一边帮着他将果蔬从篮筐中分拣出来,一边说:“在下在这十万大山游荡半月之久,并不曾见过半个人影,阿颂为何会独自生活在此处?”

      “阿翁命我守在此处。”商颂平静地说。

      “原来如此,阿颂是与族人居住于此处吗?倒是在下想差了。”傅雁北疑惑之色稍减,不想却听他说:“阿翁离开久矣,吾独居于此,不知岁月。”

      傅雁北心中一沉,继而疑惑之色更浓,问道:“为何不离开?”

      商颂摇头不语。

      傅雁北看着眼前孤独的少年,不禁心中怜惜,问道:“一人在此处生活,难道不孤独吗?”

      “孤独?”少年好奇地看着他,“何为孤独?”

      傅雁北再一次语塞,想了想,转而问道:“你何时来到此地?除了阿翁,你还见过别人吗?”

      “当然,见过者,甚多。”商颂非常肯定。

      “哦?”傅雁北不太相信,又追问,“在何时何地见过?”

      “几年前,大山之外。”商颂掰着指头想了想,确定道,“四年前。”

      “你去过大山之外?”傅雁北很意外,“你觉得外面怎么样?好玩吗?”

      商颂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在外面只待了几天,过得颇为狼狈,并不是多么愉快的经历,但同时也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他拉着傅雁北来到另一处石室,只见里面放着不少机械木工,最显眼的当属中央摆着的一台织布机。

      “此物有趣,能织出布帛,做成衣裳。”商颂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见傅雁北神色复杂,以为他不信,便走过去坐在织布机前,踩动踏板,示范给他看。

      “这……这是哪里来的?”傅雁北不是没见过织布机,只不过没见过男人使用织布机,更没想到,他一个深山野林里的少年,竟然掌握了如此娴熟的织布技能,不免有些难以置信。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当做没听到。

      其实,这织布机是他一路从一户农妇家里扛回来的,这能说吗?

      当然,他打了一头老虎,放在农妇家门口,以此为交换。

      接下来,少年沉迷于织布,对于傅雁北的问题,回答得比较敷衍了。

      “你既然喜欢外面的东西,为何还要回到这里?”

      傅雁北查看着这间石室里的陈设,发现了弓箭,农具,还有簸箕、篮筐等等手工艺品,也看到了簸箕上养着的蚕。

      真是意想不到,他的生活还挺充实的,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无聊。

      “人太多,聒噪。”商颂一边织着布一边说,“那些人,不可理喻。”他想了半天,找到了这个合适的词。

      傅雁北对于他的评价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对于父母,还有印象吗?”

      商颂似乎不太愿意聊这个话题,脸色有些沉郁。

      傅雁北忙转移话题,想到那一屋子书,便问道:“那些书都是你自己收集的吗?”

      “有些是,”商颂说的话多了,语句不再像之前那样别扭,只听他说,“大多是先人收集存放于此。”
      初见时,他说话像是刻意模仿古书典籍,十分斟酌字句,如今和傅雁北交谈,开始学着他说话的遣词习惯,感觉顺耳了很多。

      “你阿翁是何时离开的,可有说何时归来?”

      商颂皱了皱眉,扯了扯经纬线,不高兴地说:“阿翁只说去中原,并未说归期。”

      这又是一个不愉快的话题。

      傅雁北沉默了,他感觉自己一年说的话都没有今天一天说得多,开始一个话题,并且让彼此都相谈甚欢,这是一种天赋技能,目前他还不具备。

      两人都不说话,石室内回荡着织布机咔咔的声音,一个织着布,一个看着他织,倒也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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