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章六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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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赭杉军的脑中一片空白。
那只手按住他，手指白皙修长，皮肤光泽如玉，手背上的饰物用黄金打造，金色饰品上点缀的红宝石鲜艳得宛如欲滴的血液。弃天帝五指轻柔地扣住赭杉军的肩，仿佛只是捏着一片柔软花瓣或是托着晨间露珠般毫不用力，但赭杉军却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在这看似温和的动作下消失无形，再也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吾捉住你了。”
高傲的魔神微眯了眼，他红润的唇角轻轻一扬，飘飞的黑发一时间掩住了赭杉军的视野，待到赭衣道者从极度惊愕中回过神，他竟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带到了天魔池旁，那深黑色的天魔像依旧高高耸立在血红池水的上方，只是那双曾经邪魅莫测的眸子再无神采，只余了空洞的眼眶。
弃天帝顺着赭杉军的目光看去，幽深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光芒，他松开扣住赭杉军肩膀的手，转而轻轻击掌，平淡的语气少有地带上了一丝赞叹之意：“一步莲华这步棋的确巧妙，算得上稍有智慧。只是算得再精巧又有何用，救出苍，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多拖得几日的性命罢了。”
赭杉军不答，他抬头看着冰冷的魔像，过了许久，才淡淡应道：“多几日的时间，击败你的可能就多了几分。”
“击败吾？”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弃天帝嘴角一弯，长声笑了起来：“凡人岂能妄想击败神？前日云渡山的教训，还没让你们学乖么！”
“如果神真的要毁灭人间，那么为什么人间至今还存在。”
赭杉军转头看着弃天帝，脸色平静，无一丝波动：“也许在神的世界，你并非是多数派。”
弃天帝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脸色迅速冷了下来，强大的威压瞬间降下，压得赭杉军全身骨骼咯吱作响，但他依旧倔强地站立着，一双眸子动也不动地凝视着明显不悦的弃天帝。
“人间的小道士，你胆子倒是大得很。”
弃天帝看着在巨大压力中冷汗滚滚而下的赭杉军，冷哼道：“少数派又如何，所谓多数，也不过是畏惧吾的实力而抱成团的无用家伙，吾要毁灭这人间，他们也未尝有这个胆子敢来直接干预。”
“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人间污秽至此，天不收，那就由吾来收。”
弃天帝眉峰一挑，语气傲然：“天道又如何，若天道如此，吾便弃天！”
赭杉军心头一凛，他自然听得出来弃天帝话语中的信心，同时也从弃天帝的话中推测出了许多东西，他心头隐隐有些想法飞快地掠过，却无法捉住。弃天帝看赭杉军面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当地，忽然觉得有些奇怪：“小道士，看你如此镇定，莫非以为吾不会杀你？”
“不，我并非认为你会如此好心。”
赭杉军心知今日无法幸免，却奇异的并未有什么慌乱不安的情绪，他只觉得心头格外冷静，思绪更是比平时更加清晰，他不悲伤也不怨恨，只是还有些放不下的情感萦绕在胸口，徒增了些许遗憾。
“你不反抗？不试图逃脱？”
弃天帝眸中好奇之色更浓：“你既然知道吾不会放你离开，为何不试试继续杀吾。”
“因为我知道，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伤害到你。”
赭杉军忽然笑了，他回想起在豁然之境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有乌鸦嘴的潜质：“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得知什么，但我虽然无法逃脱，却可以选择不说。”
弃天帝一怔，他看着赭杉军平静到有些异常的眼神，心念一转，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不好！”
趁着弃天帝一愣的时间，赭杉军面上依旧带着笑，手掌却是飞快一翻，迅捷无伦地袭向了自己的天灵。他方才和弃天帝对话之时，已是暗暗将全身功力蓄满右掌，此刻他有备而发，动作更是快得不及眨眼，弃天帝惊怒之声方出，他手掌已是触到了天灵之上，只要击实，定是再无生还的希望，而以赭杉军的根基实力，放眼整个人间，他以有心算计无心下想要自尽，也找不出一个人能救他性命。
然而弃天帝终究非人，赭杉军手掌击实，他眼前一花，弃天帝已捉住他的手腕重重一捏——“喀拉”一声脆响，赭杉军整个右掌瞬间粉碎，但弃天帝虽是阻止了赭杉军的动作，他面上却毫无得色，只因弃天帝甫一握住赭杉军的手腕便发现对方竟然在那瞬间散去了掌中所有力道，转而将这股功力逆转全身经脉，他捏碎赭衣道者手腕的同时，那人全身真气鼓荡，已是处在了自爆的边缘，再也无法挽救了。
“可恶！”
弃天帝只来得及一道真气护住赭杉军的头部，道者的全身就在剧烈的爆炸声中碎裂炸开，澎湃猛烈的气劲飞散而出，将整个魔界圣地毁得面目全非，待到漫天烟尘散去，除了有弃天帝神力护持的天魔池还安然无恙，就是连弃天帝本人也因猝不及防显得稍微有点狼狈。
“赭杉军！”
弃天帝自下界以来，从未被人如此摆过一道，而今对方虽然身死，他却更觉得怒气无法发泄，盛怒的魔神一跺脚，整个魔界顿时摇摆不定，天空中乌云闪电，魔灵们混乱不堪地躁动起来。
“闭嘴！”
弃天帝眼神冷冷一扫，嘈杂的喧闹声瞬间消声，他上前两步抄起被他真气保护也依旧炸毁了小半的首级，锁神探灵法侵入内部，片刻便将赭杉军脑海中残存的信息读了个遍。
“哼！磐隐神宫……”
眼中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闪过，弃天帝一把甩开赭杉军的首级，面上依旧带着消散不去的怒意：“你以为死了就没事了么！只要吾想知道，这事上又有何秘密可言！”
余怒未消地对赭杉军的首级踢了一脚，弃天帝忽然觉得眼角有一道微弱的光芒一闪，他“咦”了一声，五指微屈将发出光芒的事物吸到了手中——那是一块泪珠形状的晶体，剔透纯净，内中隐隐散发出莲华之气。弃天帝皱眉看了看晶体，却并未深究此物的来历，他只是片刻后便对它失去了兴趣，然后随手一丢便扔进了天魔池之中。
然而心有旁骛的弃天帝并未发觉，晶体一入天魔池，游移在天魔池附近的某种东西竟像是受着吸引一般，夹杂着弃天帝精纯的魔气缓缓向沉在池中的晶体聚集而去，那晶体中微弱得让所有人都忽略过去的脉动在那些夹杂着魔气的奇异气息的滋养之下，竟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壮大了起来……
“啪！”
手中白虹掉落在地，苍却像没感觉到痛楚般怔怔看着自己的血从指间滴落。叶小钗急忙收剑而回，他用眼神询问苍为何失常，对方却久久没有回应。
“苍。”
脸色苍白的恨长风从不远处走来，他盯着苍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道：“你怎么了？在对战中如此心神不定，若不是叶小钗应招及时，你可就不止受这点皮外伤了。”
“我不知道……”
下意识抬起头向夜空看去，苍极力搜索着代表好友的那颗星辰，却是越搜寻越是心慌意乱——为什么……为什么星辰之光会黯淡如斯！
“只是，有些不安罢了……”
赭杉军睁开眼的时候，一时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他记得自己已经死了，粉身碎骨，死在天魔池。
但他睁开眼，犹带花香的风便拂过他的脸颊，无数雪白的花瓣打着转飘落在地上，然后化成晶莹的露珠，反射着金色的阳光——这种景象太过安宁美好，实在不像是赭杉军印象里地府的形象。
疑惑地侧过头，赭杉军立刻发现他其实躺在了一张无比华丽的白色地毯之上，他瞧不出地毯的材质，却能从仅辨认出的几种装饰物上发现了这张地毯的价值连城，于是赭杉军费力地爬了起来摇了摇头——他的灵体因为自爆而避免不了有些损伤，所以待到他晕乎乎的脑子正式清醒了过来，并认清了他一直认为是地毯，且一直蜿蜒延绵到极远处的布料只不过是别人的披风之时，赭杉军免不了黑线了下。
“你醒了。”
一直背对着赭杉军的白色人影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威严而悠远，仿佛礼乐般动人心弦，却让赭杉军莫名觉得有些压抑，而对方轻笑了下，然后轻叹了口气：“人类，你踩到了吾的衣袍。”
“抱歉！”
脸上有些发烧，赭杉军左右环顾，却无奈发现对方的披风竟铺满了整个大殿，他快步退出来到殿外，又瞬间被眼前所见到的奇异景象所震惊。
非是雕栏玉砌、琼台楼阁一般美不胜收的景色，与之相反，出现在赭杉军视野里的除了一座宏伟庄严到难以想象的白色神殿之外，这整个广袤无边的空间里，竟然只有一些悬在半空中并在缓缓移动的巨大岩石，而除了他所在神殿的周围以外，赭杉军竟没有发现任何生命的迹象。
“这里……难道真是地府么。”
弯下腰，赭杉军的手指一碰触到开满脚边的白色花朵，那花朵便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然后不过片刻，在花朵消失的地方又有相同的花抽枝发芽，短短眨眼的时间，一朵一摸一样的纤弱花朵重新出现在赭杉军的面前，迎风摇曳，美丽妖娆。
“不，这里是九天之外，神的居所。”
神殿深处又响起了那道威严的声音，白衣神祗在宝座之上轻轻挥了挥手，口中说出的话语，让赭杉军觉得无异是五雷轰顶。
“吾，乃弃天帝。”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章六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