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公子晖

47、章四十八

　　“两位，久候了。”

　　那个身影朝闯入的不速之客笑了起来，他黑色魔气凝聚成的面容上浮现出的笑容中充满奇妙的兴味和诡异感，巨大的羽翼在他背后毫无顾忌地伸展着，几乎遮蔽了整个屋顶。

　　“唉呀，当真是一掀牌就遇到鬼牌。”
　　白忘机瞪大眼，神情虽略带吃惊却并无惧色，他用手肘碰了碰赭杉军，口中叹道：“赭杉军，瞧这位的架势，你们认识吧？”

　　“忘不了的威压感，是弃天帝。”
　　皱眉感受着弃天帝魔影散发的宏大魔力，赭杉军凝神戒备：“是天魔元力，小心！”
　　“不小心可就栽在这里了，我自然是万分注意。”
　　语气轻松，白忘机心中却丝毫不敢大意，他嘴角勾了勾，眼睛牢牢盯住眼前的魔影，口中却是对赭杉军道：“赭杉军，今天若是闯不过这关，日后也就别玩了！”
　　“说得好，真是一剂强心剂。”
　　眼神亮了亮，赭杉军用力地咬牙：“我的命还要留着救出苍，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苍？”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般，魔界实质上的君主侧过头眯了眼，他食指轻弹，三人周围密闭的空间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成不变的血红色天空，以及空旷无垠的大地。
　　“你说的，是他么？”
　　弃天帝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笑容中的兴味不减，一个被囚禁在牢房之中的人影却随着他的动作突兀地出现在了赭白二人面前。

　　“苍！”

　　脸色大变，赭杉军看着近在咫尺却又似乎远在天涯的同修，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就仿佛中了定身术般僵直了身子，呆呆看着前方，连眼珠也忘记了转动——那个被关在牢笼里的男子闭着眼，睫毛又直又长，柔软的浅褐色发丝垂在脸上，看起来有几分慵懒，他的胸膛微微起伏，领口的扣子没有系，露出了修长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听到了赭杉军的呼唤，男子的身体颤了颤，脸上露出了挣扎的表情，但不过片刻他又安静了下来，疲惫的神情重新浮现，就仿佛累极了般又再度沉沉睡去。

　　“封闭了五感居然还能感受到你的呼唤？啧，看来你们的羁绊很深啊。”
　　居高临下的傲慢口气惊醒了赭杉军，他身体一震，凌厉的目光看向弃天帝，语气中怒火滔天：“你！对他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歪了歪头，弃天帝忽然撤走了牢笼然后伸出食指勾起苍的下巴，昏迷中的道者皱了皱眉，然后不安地咬紧了唇，只是他的身体像是被束缚般动弹不得，完全无法逃开弃天帝下面的动作。
　　一手绕过清俊道者的后脑，另一手扣住苍的下巴，弃天帝当着赭杉军的面吻了下去，他斜着眼睛快意地看着对面两人瞬间瞪大的眼睛和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故意咬破了苍的嘴唇，舔了舔对方唇角渗出的鲜血。

　　“玄宗道士的血，果然很甜。”

　　食指沾了鲜红的血液然后送到嘴边，弃天帝血色的双眼却一直盯着赭杉军：“不知道你的血尝起来，是否也是如此甜美的味道。”
　　“住口！”
　　瞠目欲裂，赭杉军心中又痛又怒，焦急自责和愤恨夹杂在一起铺天盖地涌上了心头，让他不及多想便一招“天极烈焰”攻向弃天帝，白忘机牙眉头一皱，无奈之下也只得努力摆脱开弃天帝给他的巨大压迫感，配合着赭杉军的功法使出了火属性的“炽阳炎流”。
　　他二人均是当世绝顶高手，纵使是匆忙之中出招，双招合并的威力也大得可怕，更何况赭杉军极怒之下毫不留手，招式一出便引起惊雷炎流，声势之大，直可开山裂石，百兽避易。然而弃天帝面对这气势惊人的两招，却是毫不在意的挑了挑眉，直等到攻势到了面前，才不耐烦般轻轻挥了挥手，轻易便瓦解了两人的合招。

　　“怎么会！”
　　白忘机一惊，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忧虑，赭杉军不甘地凝视着弃天帝，胸中的冲动慢慢冷却了下来，但怒火却燃烧得更加炙热了。

　　“可笑，脚踏吾之世界，还妄想与吾对抗么。”
　　冷冷一笑，弃天帝周身魔气迸发，手掌一翻，便是威力绝伦的一掌击出，赭杉军首当其冲受了一掌，胸膛如遭雷噬，一口血立刻喷了出来，而在他身旁的白忘机也没好到哪里去，踉跄后退了数步，雪白的衣袍也是被自己的鲜血染得淋漓一片，看起来好不狼狈。

　　“咳咳，哈，这下子，咳，我可真的亏大了。”
　　一边笑着一边咳血，白忘机眉毛一挑，向身旁的赭杉军道：“赭杉军，若是有命回去，你可定要记得欠我好大一个人情。”
　　“伏龙先生之恩，赭某……咳，赭某当然是不敢忘却。”
　　努力平复胸口翻涌的内息，赭杉军苦笑：“只是若不击退眼前强敌，我们这下可就交代过去了。”

　　“你们二人倒还是轻松得很。”
　　并不乘胜追击，弃天帝饶有兴致地瞧着两人，然后摇了摇头：“可是你们真觉得能击退吾？方才那一掌，还没让你们了解到实力差距？”

　　“……纵然有再多的困难，吾也要救回友人。”
　　“哼，人类，果然还是这样自以为是的种族，真不知吾儿到底喜欢你们哪一点。”
　　眼神冰冷，弃天帝缓缓举掌，看向赭白二人的目光再无任何情绪：“吾是神，居于九天之外，掌管再生与毁灭，人类，就让神之光洗净你们污秽的罪恶吧。”
　　话音甫落，一点金光凝聚在弃天帝指尖之上，他的黑色的羽翼伸展，缓缓升至半空，铺天盖地的魔力再度沉重的压了下来，让赭白二人的肩头一重，几乎直不起腰来。

　　“真是，糟糕了。”
　　白忘机眉头紧皱：“看弃天帝的架势，这招下来，可不见得有之前那么轻松……赭杉军，唯有他不在，我们才有机会。”
　　“你的意思是……”

　　眼神交汇，赭杉军立刻明白了对方未出口的言语，二人不再言语，却极有默契地同时使出了空间封印之招，弃天帝眼神一跳，却仍是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你们以为这种小招数会对我有用，痴人啊，游戏就到此结束吧。”
　　他眼神一凛，五指轻按刚要发招，却冷不防听到了从他背后传来了一个冷淡清亮的声音。

　　“苍龙玄，去！”

　　愕然转身，弃天帝瞬间的疏忽便导致身体被三方来招击中，封印的力量打破空间的力量硬生生撕出了隙缝，将因为过于轻慢而毫无准备的神祗强行移了进去，从头到尾，不见真实形貌的弃天帝只来得及又惊又怒地说了一句话，便消失在了现场。
　　“苍！你怎么可能挣脱了我的封印！”

　　“是啊……单凭我，自然不可能。”眼眸微微一眯，六弦之首坐直了身体，然后朝一脸按捺不住的惊喜正欲飞奔过来的赭杉军摆了摆手：“别过来，赭杉。”
　　“苍？”
　　奇怪地看了友人一眼，赭杉军皱眉再向前踏了一步：“说什么傻话，我是来救你的！”

　　“不，千万别再过来……弃天帝在我的灵识上封上了逆反魔源，你若再向前一步必遭反噬！”琥珀色的眼眸贪婪地凝视着眼前的身影，苍微笑着，心底霎时一片柔软……多少年过去了，他没想到能再见到这个人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不是梦中凄凉的回忆。他想留他，却不能留他，毕竟这个地方，并不是他们团聚的好地点。
　　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苍眼神一凝，快速道：“快离开！封印困不了弃天帝多久，他很快就会回归！”
　　“不行，我一定要救你！”
　　赭杉军不信地想要再上前，手臂却被白忘机死死拉住，那白衣书生横眉怒道：“你脑筋怎么这么顽固，弦首既然这么说，自是不愿你冒险。他用灵识出体这么冒险的方法来寻找线索，不可能不留下后招救自己，你问一声不就得了！”
　　“哈，这位先生说得不错。赭杉，这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不稳重了。”柔和一笑，苍抬头看了看有扩大趋势的裂缝，眼神一跳，“赭杉，若要救我唯有两法。第一，解破逆反魔源之人；第二，保住我的身躯。”
　　眼见惊天魔气从裂缝之中透出，弃天帝回归之刻近在眼前，赭杉军心知无法带出苍，心头一阵黯然却也只得问道：“苍，你的身躯究竟在哪里！”

　　“幽若山，天之口。”

　　化光消失的那一刻，赭杉军忍不住回头看苍——那人也正凝视着他，眼神柔和，表情平静，满是无畏无惧的淡然，见他望来，那个沉静的道者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用口型对他说道：『好友，我等你。』

　　“等？”
　　下巴忽然被强硬地握住，苍的脸被扭到一侧，对上那个心理莫测的异度之神——那人的眼神很愤怒，却显然不是因为没能留下擅自闯入他领域的赭白二人。
　　“好！真好！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朱武勾搭上的！”
　　下巴被死死捏得生疼，苍却笑了起来。他不说话，只是笑，就笑得弃天帝心里更加不满，就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哼！你真以为你那个好友能救回你？”
　　“为什么不，反正……你又杀不了我。”知道挣扎也没用，苍任由弃天帝折磨自己的下巴，然后云淡风轻地道：“要不然，咱们打个赌？”
　　“你以为你的无魂之躯，能撑得很久么？”弃天帝盯着苍看了好一会，忽然松开了手，冷笑了下：“幽若山，天之口，还真是个好地方。”

　　“所以，我是在赌命。”苍微微笑了，“而且，我坚信我会赢。”
　　“是么？”弃天帝长笑，一挥手又将苍送回了牢房，“敢和弃天帝赌命的人类，苍，你果然很有趣。”

　　“会觉得我有趣，只是因为你太无聊了吧。”
　　头靠在冰冷的石壁之上，苍闭上眼，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然后悄无声息地又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