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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   何霜是第一次来隐市,上次来时他只是在外面守着马车,这次是从一个米店进的,老板见了私印连忙引他入了后院,自堆米仓库进了暗道,走了不知多久才看见门,那老板替他开了门就退到一旁。

      何霜板着脸走进去,发觉这是一条巷子,顶嵌夜明珠,两侧都是街道,能看见铺面,而他面前是一间院子的后门。

      他抬手敲了敲,开门的是一个绿衣少女,笑面迎人,看过他手中半指长的小印之后,垂首在前引路。

      何霜气势拿足了,记着殿下的叮嘱,一言不发的跟着走。

      地下院中竟也有树,何霜盯着那桃树看了几眼,发现叶海中没有桃果。

      “花落了就这样了,抱了几巢蜜蜂来也没用,可惜了这几株树,之前结出的桃子品质极好。”

      不急不缓,声音轻柔温和,何霜无端觉得耳熟,一回头见了人直接跪下了,“七殿下安好。”
      “起来吧,一年不见,你竟长这么高了。”段灵毓拿折扇挑起他的手臂,虚扶一把。

      何霜起身,顿时有些紧张。殿下没说对方是谁,只是让他来隐市送趟东西。而且,这七殿下不是一直在京郊行宫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段灵毓坐下,折扇半开在手上把玩着,“一面之缘,难为你还记得我。”

      何霜一年前随段云冉去过一次行宫,那时段灵毓躺在床上,呼吸间尽显吃力,只睁着一双眼,紧紧抓着段云冉的手,“我不甘,不甘…若我再活十年……”

      段云冉面露不忍,轻声劝慰:“只要你想,‘地场’已收归改造好,我会尽我所能替你疏通,那才是你的天地。”

      段灵毓眼中流下泪来,何霜在一旁不敢说话,推着殿下私自带来的太医过去,那太医一把他的脉,面色比床上人还不如。

      段云冉冷眼看他,他便不住磕头,只说尽力,几遍之后被何霜拉出去了。

      何霜出门前回首,殿下又轻声说了什么,那人竟攒了劲撑起身子,眼中像被放了一把火。

      眼前人虽然模样无差,通身气质却天差地别,更何况病气一散,那点虚弱感只是让他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

      “记得,七殿下身体大好,福气自在后面。”何霜虽对此人印象深刻,且看出殿下与他交情甚笃,到底只见过一面,干巴巴回了一句。

      那人也不一味叙旧,合了扇子看他,“你家殿下派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何霜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殿下让我把这个交给您,顺便让我转告您一句话,‘隐市已经隐不住了,扶人上位,尽快撤离’。”

      段灵毓从信封里取出一张纸,是一份供词,誊抄之人十分细心,甚至在部分人名旁边加了注解。

      兵部尚书之子,在这份不会出现在任何明面卷宗里的供词中,详细说了京郊纵马案发生时,有哪些人在场,说过什么,还说了无意冲撞皇孙后,五皇子亲自带他回府,在书房和他爹商议许久。

      关于当日议论之事,只说原本是小聚,突然有人提起隐市之事,段云冉为隐市开办所做的事不可能完全抹去,有人顺着记录查到一些。

      他本就是个混世子,能挤进这一群里,是借了他爹兵部尚书的光,内情并不知道多少,没有兴趣细听。但是他供出的那份名单,已经足够段云冉一个一个查过去将事情弄清楚了。

      段灵毓将供词折好重新塞回去,“听说前些日子,兵部尚书之子在长公主府前长跪,如此折辱,不怕那老东西针对他吗?”

      何霜笑了一下,带着点血气,那人是由他带过去的,自然清楚在他来之前这人受过什么,“面子可没命重要,我猜他对自己亲父也不敢多说什么。”

      段灵毓也笑了一下,“既如此,我便回行宫住一阵,转告你家殿下,小心老五,他性子莽,却不缺脑子,更何况还有宫里那位帮衬着。”

      “还有,我已派人下江南,也许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何霜出来时还带了一盒桃馅酥,那人说看着空树心中不平,自己买了桃子做了许多,让带些给殿下。

      晚间段云冉回来了,听他几句说完,接过盒子打开。

      十几块桃馅酥摆在其中,他挑了最丑的那块掰开,中间露出一抹白,展开是巴掌大小的绢布。

      ——那人称此为虎狼之药,虽有奇效,却极伤人,不伤身专伤神智,一旦习惯此药,便至死难脱。其中有一味药是关键,“谭龙”,原是药圣书中之神物,几年前曾有一块出现于江南第一拍卖行中,后不知所踪。若能拿到整块“谭龙”,兴许可治。

      段云冉将绢布在烛火上燃了,心中发笑,若不是真心想救,怎会寻到这种奇药;若仅是为了救他,又为什么不向他说明实情。

      沾火的焦块掉进烛台,段云冉收回手静看着,“何霜,去把侍卫队长叫过来,今日的记录送来了吗?我现在想看。”

      “没有,需要我派人去取吗?”何霜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

      “算了,她可能正在吃晚饭,不知道在吃什么。”段云冉轻声说着,是被人窥见心思后,无需再遮掩自己的想法。

      何霜心境已改,没有再在心里偷偷骂她,只是觉得自家殿下可怜极了,喜欢上那么一个轻浮的人,他有时候觉得她也喜欢殿下,有时候又觉得她不喜欢。

      他心中无奈长叹,嘴上却宽慰着:“殿下,我觉得喻姑娘对你是有情意的。”

      段云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是吗,我竟不知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得真真的,特别是你旧疾发作时,她守你一天一夜,着急忙慌的,问不出话就揍我。对了,您得替她赔我条鞭子。”

      “你自己去账上支钱,继续说。”段云冉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坐正后看向他,满眼认真。

      何霜倒豆子似的将那天的事都说了,有些段云冉知道,有些不知道。

      他发病时半疯半醒,疯极了连理智都不剩,能记住事,却不一定全,也不是完全蒙骗喻春知。

      两相结合,不免又想起那一天,冲动和渴望仍盘旋心底,好似稍不注意就要跑出来。段云冉揉了揉额角,“她真这么说?”

      何霜正忿忿不平,猛地一拍桌子,“是啊,殿下,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谁家女子巴不得心上人再找一个的,就算不吃醋,也做不出那么大方的姿态吧,她居然说要和定国公主一起……她把你当什么人了!”

      段云冉笑着摇了摇头,那人哪是大方,分明是逗这傻小子玩呢。

      江国民风开放且清正,相较于南域和北原,对女子的宽容度要大得多。可抛头露面、可招婿和离,甚至是出入学堂。

      即使有不少古老家族还讲究传统礼制,京中“对婚”仍十分流行。所谓“对婚”,即在成亲前两家便约定好,只有一夫一妻,不能再添旁人。成婚时会请官府专管机构派人来一趟,日后追究起来好做凭证。

      这种情况多发生在权贵商贾之家,普通人家即使做此打算,也不会特意去请人见证。

      皇家甚少有“对婚”的情况,除了先帝在时一位王爷请先帝做过“对婚”公证以外,最近的就是长公主出嫁时,驸马爷下马跪拜迎亲,当着嘉合帝的面说此生只娶公主一人,也算是一种见证。

      何霜脸上挂着嘴上说着那人讨厌,却也下意识觉得殿下和喻春知应该是“对婚”,看殿下那要死要活的劲,怎么也不可能再娶谁过府,听了那种话只觉得喻春知是脑子坏了外加不识好歹。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敢当着殿下的面说的,看殿下并无生气的意思,小声说:“殿下,我不该告诉喻姑娘,还让她一个人照顾你。”

      段云冉觉得之前那点郁燥被扫尽了,心情一瞬间好了起来,也不和他计较这些小事,站起身投去警告的一眼,“这次便罢了,下次再这样就自己找根针把嘴缝起来吧。”

      何霜惊恐的一捂嘴,可怜兮兮的看向段云冉。

      段云冉一边往外走,一边淡声说道:“西街的兵器铺子随你挑,一百两银子若有剩余你便留着吧。”

      何霜喜形于色,等人走远了原地蹦了几下,想着要不要换个银柄鞭子或者金柄,钱要是多了再镶块玉上去。

      殿下是赏罚分明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奖赏自己,是因为刚刚坦白的那些话,还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多嘴还“无奈”留喻春知一人?

      何霜缩在门后沉思良久,想着为自己的小金库着想,要不要冒着被缝上嘴的危险再多嘴多舌几次。

      段云冉并不知道他在琢磨这些,当然,知道了也不一定会阻止。他刚好碰见了侍卫队长,将人带走吩咐了几句。

      当夜,一队人消失在长街尽头,朝着南方而去。

      喻春知隐在角落里,目送那些人身入黑暗,她将手中的包袱一掂,隐约知道那些人是为什么而去。

      翻身上墙时,底下的侍卫像是等了好久,仰着头冲她笑,“喻姑娘,我还以为你今晚也不来了呢。”

      喻春知将包袱一扔,侍卫抬手接住,“以后确实不常来了,兄弟们别太惦记。”她扬手又扔出去一包酥饼,“我家姐姐做的,鲜花饼,你们分着尝尝。”

      侍卫笑着接了,“得嘞,那您慢走。”

      喻春知摆摆手,跳下墙头,慢慢往回晃。想逮的人逮着了,京城的每处她都逛遍了,也没必要每天夜里乱窜了,今夜是实在激动,找个由头也得来一趟。

      那边,侍卫拎着酥饼回了假山后,将包袱交给来顶差的队长,然后拽着油纸包外面的细麻绳想解开。

      队长一把抢过来,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你疯了?!”

      侍卫十分委屈的看着那包酥饼,沾手就闻着香味了,肯定特别好吃,“老大…饼,要不你先拿一块?”

      队长瞪他一眼,将油纸包放在包袱上,转身要走,“饼什么饼,这玩意是你能吃的吗?不要命……”

      由于怕饼变味,队长不敢等到明早,忙不迭将东西送去殿下的寝院。

      于是段云冉就着甜腻的鲜花饼,看着从外衫上拿下来的一张小纸条。

      ——还你衣衫,记得洗洗。

      段云冉咬了一口饼,将纸条翻了个面。

      ——我将那领子咬破了,但我想看你穿。

      将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段云冉确定这人既不想让他洗,也不想让他安生,恨不得撩拨得他连觉都睡不了,穿着这衣服去她门前认错。

      满嘴的甜腻,段云冉轻叹一声,看着那裹成一团的外衫,“学坏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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