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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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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前其实也一起喝过酒,那时候刚十二,能凭着个子装十四五的少年,去酒庐买酒不会被赶出来了。
喻春知拎着酒上船时,云冉正看着一卷佛经,正经的让她都不好意思将酒摆到他面前。
云冉放下手中的佛经,皱着眉看她手中的酒,“这便是你所谓的试炼?”
此番将他诓出来的理由是“心灵与身体的试炼”,眼下看来只是为了骗他一起喝酒。
喻春知笑嘻嘻的坐下,将一壶酒和两个讨来的酒杯摆好,“正是,行走江湖,不仅要有好武功,还要有好酒量,可不是试炼吗?”
云冉冷着脸拿起佛经要走,被喻春知拽住了袍角,“我没喝过,过会一个人躺在这很丢人的,还会被捡了卖掉。”
云冉不回头,“那正好,省得你天天烦我。”
喻春知将袍角抱到怀中,“你天天在秃驴堆里待着,见了我应该很开心才对,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
衣服扯不回来,打也打不过她,他只好转身坐下,将眼前的大活人当空气。
喻春知满意的替两人倒好酒,云冉不喝她就自己碰了下杯子喝了。明明挑的是白酒,喝进嘴里才发现带着果香,想来是被换了。
她也不恼,一口喝尽了,觉得唇齿间都是香气,那点点辛辣的感觉被冲的很淡。“云冉云冉,真的好喝,你尝尝。”
他摇摇头,“出家人……”
喻春知打断他,“什么出家人,老和尚都不肯收你!”
云冉瞪了她一眼,她就低头端起他面前的酒,“你不喝我替你喝吧。”
云冉手中是佛经,眼中是佛经,心神却落在她的小动作上,她像是喜欢极了这个味道,一杯又一杯的喝。
她边喝边说话,“云冉,我喝不出来是哪种果子,像葡萄又像橘子,还像野莓果,但是好甜啊。”
“云冉,那鸟好奇怪啊,好多头,呀,它没了,是不是掉河里了。”
“云冉,我头有点晕,是不是醉了,可我才喝了三、四,嗯不知道多少杯了,应该醉了吧。”
云冉抬头看她,她红着脸靠在船舱上,眼睛亮亮的,眼神却散了。他拎起桌上的酒晃一晃,就剩壶底那一点了。
“你怎么喝这么快?”
喻春知头抬起,换头顶抵着船舱,似乎在想,“嗯,快点喝完和你说话,你看书又不看我。”
云冉无奈的将她脑袋扳下来,“还认得人吗?”
喻春知看着他,摇了摇头,“我都醉了怎么认人,你是不是傻啊,云冉。”
得,这到底醉没醉?
云冉正发愁怎么把人弄回去时,她手已经伸到了桌子上,将酒壶倒空了,酒杯漫出来一点洒在桌上。
他一把抓住她的两只手,皱着眉看她,“还喝?”
语气挺厉,换清醒的喻春知肯定就怂了,喝醉的喻春知头一仰,十分硬气的说:“喝,喝光,不能浪费。”
云冉攥紧了手,她疼的脸都皱了,还在嚷嚷,“喝,打死我也喝,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个可恶的……”
可恶的什么说不明白,话还颠三倒四,好在船停在桥下,不容易被看见,不然云冉真想把她扔河里清醒。
他松了手,将桌上的一杯端起来喝了,喝完才想起来明明可以倒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这傻玩意带歪了。
喻春知愣愣的看着他,突然说:“你怎么这么白。”
云冉冷哼一声不打算理她,嘴里还有果酒的味道,甜甜的,带着点苦味和辛辣,并不好喝。
喻春知往前一扑将人压住,云冉还没说话,脸就被柔软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瞪大眼睛僵在那,听见那人小声的说:“还软软的。”
他把人推开坐起身,胸膛剧烈起伏,想是气狠了。
喻春知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不知道他又在闹哪样,习惯性的哄,“不生气不生气,都是我的错。”
这话太顺了,每次道歉都能用上,哪怕现在脑子不清醒也能脱口而出。
云冉冰冷的目光转过来,像是要咬死她一样。
喻春知怯怯的拿手指拽住衣袖,在他脸上擦了几下,把那湿哒哒的口水印擦干净。
“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喻春知奇怪的问:“为什么?”
她之前也亲过云冉,试问白净软乎的香团子谁不爱,特别是刚开始那几年,她看着看着就上嘴,然后被一顿狠揍,再然后伏低做小一段时间。
之后便少了,一来是两人都长大了不少,二来是云冉性子冷,不喜欢这样,她只好十分遗憾的放弃。
上一次亲他还是一年前,他过生辰时,整天都很温柔,她跟着老白忙里忙外的布置好知云寨,将自己准备的画像送出去,他就笑着说很喜欢。喻春知色胆包天,照着他的脸吧唧一口,没有预料中的拳头,云冉只无奈的擦干净口水,说下次再这样就将她卖给人牙子。
这个威胁效果显著,喻春知憋了一年,看着瘦弱的小男孩身量慢慢抽高,脸上的肉也少了,便没有那么诱人了。
云冉只将东西一收,说:“男女有别,你也不小了。”
喻春知第一次听到“男女有别”这个词是在云冉口中,知云寨都是糙汉子,少数的几个女人都是干杂务的,没人想得起来教这个,也没人将她完全当成女孩子看,她在这方面的意识并不强。
她有些疑惑的问:“什么别?”
云冉将她扶起来往外走,船尾刚好停在石阶旁,几步就能走上街道。“男女之间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有些事便不可再做,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不可以亲?”
“嗯。”
“那抱呢?”
“尽量不要。”
云冉看着蔫下去的喻春知,放轻声音说:“这不代表关系不好,只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
喻春知莫名觉得委屈,声音含糊不清的混在唇齿间,“那能不能不长大?”
云冉笑了下,将委屈成一团的人扶稳些,“长大不是想不想,而是会不会,人总是要长大的。”
人总是要长大的,有人在一瞬之间,有人耗时数年;有人无知无觉就度过了,有人百般纠缠方才认命。
喻春知的长大出自云冉的口中,带着温和的力道,在心间埋下一粒种子。哪怕后来置身炼狱,破土而出的枝叶交叠,心中自有一方风雨不侵的天地。
十二岁的喻春知不知道这些,只独自生着闷气,没有对象的那种。直到回去被老白和大哥一顿臭骂才忘了这件事,头疼的要命还要扎马步。
云冉就端着凳子坐在她面前,要看她蹲满一个时辰的。她怎么求饶都不管用,喝酒受罚这事他是喜闻乐见的,不然不会把一身酒气的她直接带回来,在寨门口吹会风也是好的啊。
之后喻春知没再敢喝酒,成了个“名不副实”的江湖人。
不过离开了知云寨,便再也没人管着她了,她喝着喝着酒量就练上去了,却也觉得没劲。
坐在段云冉院中时,她拍拍桌上的酒坛,“能喝吗?”
段云冉将酒杯摆好,摇了摇头,“不太会。”
喻春知笑着敲碎泥封,掀开盖子后一股清淡的酒香便飘了出来,“荷露白,闻起来就很香,南边的酒喝两口没事的。”
喻春知抱着酒坛给他倒酒,酒杯不大,还洒出来一点,她不太满意的放下酒坛。“换碗行吗,用这个得喝上几天几夜。”
段云冉叫人去拿碗,然后端起桌上的酒杯喝尽,和哄孩子的果酒味道差远了,虽然带着清荷的香气,到底是实打实的白酒,辛辣烧喉,一路滚进了胃里。
“怎么样?”喻春知见他皱了一下眉,有些紧张。
段云冉放下酒杯,“不太想让你喝。”
喻春知这才笑了,小心给自己杯中倒了点,“不能这样啊,好东西要分享,你怎么总想着独占呢。”
段云冉也不解释,反而顺着她的话说:“我觉得好的,就想藏起来,谁都不能多看一眼,谁都不能觊觎一下。”
取碗的侍卫回来了,从手中的盒子里拿出两只琉璃碗,小心的放在桌上,然后嗖一下就没了人影。
喻春知看着面前的琉璃碗,都不敢伸手去拿,问:“我要是喝多了摔了碗,你会让我赔吗?”
段云冉也有些想笑,“没事,让他赔。”
喻春知长出一口气,利索的给两人都满上。“那今晚不醉不归。”
段云冉接过碗,“我酒量不好,一碗下去就得醉。”
喻春知就拿碗撞了他的碗一下,“没事,我陪你慢慢喝,喝不完留着,明晚再喝。”
“多久都陪?”
“嗯,你小口小口喝呗,顺带着聊会,不然直接倒了也没意思。”
段云冉浅啜一口,“聊什么?”
喻春知低头看着碗,酒液在琉璃碗中轻晃,光波流动。“就,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事?”
喻春知被他明知故问闹得有些羞耻,将一碗都灌了下去,像是壮壮胆。“你昨晚说你要娶定国公主。”
段云冉又喝一小口,“有这回事吗?”
喻春知睁大眼睛看着他,左眼写着“言而无信”,右眼写着“小人行径”。
段云冉看着她,瞳仁漆黑,像是覆了层水光,“好好想想我在答应之前你说了什么?”
喻春知也就真的开始想,昨晚才发生的事,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想完不由的红了脸。“我说我代替她。”
段云冉嗯了一声,“然后我说了行。”
喻春知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为什么?”
段云冉唇角翘起,说:“因为他们告诉我定国公主长得…不尽如人意。”
喻春知想反驳,将情绪收了一半显得没那么激烈。“胡说八道,她只是戴了个面具,谁见过她长什么样。”
“那又为何戴面具?”
喻春知刚张嘴就看见了段云冉笑意极深的眼,泄了气,“你就是不想娶她,编出这好些理由。”
“你若肯替她嫁过来,我名义上娶了她也无妨。”他漫不经心的说完,然后将剩下的大半碗酒喝尽了。
“因为我长得好看?”喻春知憋了半天憋出这么句话。
段云冉笑出了声,手捂着额头趴在桌子上,连洁癖都顾不上了。
喻春知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一脸木然的等着他直起腰,他嘴角的笑压不下去,仍在逗她,“北原公主也很好看。”
“哦,那你去娶她吧。”
“但没你好看。”他说完又开始笑,使这句话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喻春知:“就因为这个?”
段云冉点头,很认真的那种,顺便反问道:“不然你以为呢?”
喻春知以为的没法说,太自作多情了,只好咬着牙说:“我以为你至少会看看内在。”
段云冉摇摇头,“你没内在,会输的,所以我不看。”
喻春知想掐死他,手伸出去才发现他的眼神不对劲,“你不会真喝醉了吧?”
难怪从刚才开始一直说胡话,喻春知叹了口气将人扶起来,“我才开始你就不行了,以后生活会不和谐的。”
半趴在她身上的段云冉眼皮掀开一条缝,很想反驳,忍了忍只轻声喊:“定国……”
喻春知身体一僵,然后在他后背甩了一巴掌,“狗男人,面都没见过就瞎叫,刚刚还死活不娶呢。”
段云冉得到了想要的反应,将头埋在她肩窝处,小骗子。
喻春知将他甩到床上,伸手想帮他把外袍鞋子去了,手举在半空中没落下去,然后大声喊了一句,“来人啊,我要耍流氓了!”
段云冉也是头一次见耍流氓之前还得叫足人的,撑起上半身,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吵。”
他眼睛几乎闭上了,声音也懒懒的,因为喝了酒,清润的嗓音有些哑,低低的一声还有拖音。
喻春知弯下腰想把人按回去,“行,我小点声。”
她已经听见院子中的脚步声,马上就会有人进来,她只需要把他摆回去然后离开即可。
段云冉眼睛半睁,正好能看见她的唇,他低笑一声微微往上凑了凑,唇落在喻春知的嘴角,刚刚好的位置,再偏一分便是柔软的唇。
这几乎让喻春知以为他是故意的,但下一瞬间他便躺了回去,应该是彻底醉了。
门被敲响,何霜在外面咬牙切齿的说:“殿下,你没事吧?我能进来吗?”
喻春知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了门。“进去吧。”
她要走的时候被何霜拽住了手,“你做了什么?”
喻春知觉得这天不下雪都对不起自己背的这口大锅,实在是冤死了,明明是自己喊的“要耍流氓”,结果“被耍流氓”,说出去还没人会信。
她打开他的手,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你不懂。”
她一路走一路想,怎么都想不明白段云冉究竟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蹭到的。
虽说之前自己亲过他很多次,但是她敢保证那只是单纯图他好看脸上的肉亲起来软和。可现在都这么大人了,哪还能随便亲,他一个醉鬼还不用负责,上哪说理去。
这是段云冉从小到大第一次亲她,差点把她亲傻,一晚上都在纠结为什么。
倒是何霜气冲冲的走进去,却看见一个笑吟吟的段云冉,他躺在床上摆摆手让何霜下去。
何霜担心的问道:“殿下您没事吧?”
段云冉坐起身,眼神清明,哪有一点喝醉的样子。“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