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人间》百木留香

24、叶临絮亡

　　叶微玄离开了，他去了断垣山。此时人间已经议论纷纷，有人来云池山一探究竟时发现整个云池山处处都堆积着尸体，不知多少房屋都倒塌了。这件事很快就在云城传开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在整个人间传开。叶微玄去了断垣山请罪。此时叶临琛、叶临扬、叶临轩三人在人间的客栈里休息，三人穿着云池山的道袍受众人指点。若不是有叶临扬和叶临轩拦着，叶临琛定要将这客栈砸的稀巴烂。
　　这次叶微玄成亲不仅害死了所有门派的掌门长老，还有仙督也死在了云池山。叶微玄特地去了断垣山请罪，而现如今断垣山只剩一个长老，便是洛潮生。那洛潮生坐在仙督地位置得意洋洋地说道：“好你个叶微玄，我就知道你野心不小。如今竟敢指使人将七大门派所有掌门长老杀害，你该当何罪？” 他的意思便是其中不包括云池山。
　　叶微玄跪在地上，垂着头说道：“单凭长老发落。”那洛潮生得意地看着叶微玄说道：“那好，既然如此……”又对一旁的弟子说道：“给我押入地牢！”
　　断垣山的怨生台比一般门派的地牢大两三倍不止，而且唯有断垣山将关押弟子和妖邪的地牢修在了同一处。叶微玄被关进地牢里，洛潮生大摇大摆地走进去，看到叶微玄被铁链缚住四肢，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脸，“叶微玄啊叶微玄，你也有今天，哈哈。”叶微玄咬咬牙，看着苦笑地说道：“是我管教无方，都是我一人的错……”
　　洛潮生点头，“对对对，我知道，就是你的错。现在仙督也死了，不如就让我代替仙督来惩治你，哈哈……”他拿起火炉里烧红的铁烙，敲了敲灰。他缓缓地走到叶微玄面前，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啊，你说这人啊，真是风水轮流转，你徒弟三番两次将我打下台，害我在众人面前出丑，如今……你那倒霉徒弟只怕已经被各大门派的人捉起来了吧？”他看了看叶微玄的脸，“这脸挺招女人喜欢啊，不知道印上我断垣山的狼图腾还招人喜欢吗？”说着便将那铁烙按在叶微玄脸上。
　　洛红的铁印在叶微玄脸上，他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洛潮生用力地按着那铁烙笑道：“叶微玄，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一旁的修士见此立刻跪下说道：“长老，其余六大门派的长老求见。”洛潮生移开那铁烙，看着叶微玄脸上的狼图腾满意地点点头，“知道了。”他将铁烙丢回火炉里，理了理道袍离开了。
　　众位长老都是各大门派中未去云池山参加婚宴的，因此逃过一劫。众人在断垣山大厅乱成一团，竟都是来找叶微玄讨说法的。洛潮生坐到仙督的位置上，学着仙督的样子对众人说道：“众位长老都静一静。”众人看着他，又暗自嘲笑他不自量力。洛潮生倒是并没有在意众人的嘲讽之意。他继续说道：“如今叶微玄亲自来我断垣山请罪，而叶临絮那歹人也派人去了捉了，至于具体怎么发落还得看众位长老的意思。”
　　说完有人说道：“那洛长老的意思似乎与行动不符吧？既然如此，那叶微玄应当交由大家共同处理才是。”洛潮生点点头，“长老说的很对，现在那叶微玄就被关在怨生台牢房里，我也只是替大家先问候了一番罢了，至于怎么罚他，自然是看大家的意见。”说完有人冷哼道：“既然如此，那就请洛长老将他交出来吧。”洛潮生坐在高处俯瞰众人，他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一副淡然的样子，“若是交出来又交给谁呢？依我看啊，不如就留在怨生台。我怨生台刑具数不胜数，还怕不够对付他不成？”说着他起身走了下去，“众位，请吧。”
　　众位长老在斗武盛典都曾被叶微玄战败过，不去参加他的婚宴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厌恶他，厌恶他一副洁身自好、高高在上的模样。众长老相视一笑，由断垣山弟子带路前往怨生台牢房去了。
　　叶临絮此时正在云池山，他看到整个门派处处都是修士们的尸体，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他抱着头哀嚎，“不是的，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不是的，不是我……”叶临琛、叶临扬和叶临轩三人在山下看到一大批各个门派的修士前往云池山飞去，三人立刻御剑前往云池山，希望能够赶到他们之前将叶微玄和叶临絮带走。叶临琛此时虽是听到叶临扬回来说了叶临絮被控制的事，可他仍是一言不发，只默默地跟着叶临扬和叶临轩二人。
　　叶临轩拦着叶临琛没有让他进去，怕他会对叶临絮做出什么事来。七大门派的弟子即将赶到，二人守在门口等着叶临扬和叶临絮出来。叶临絮此时瘫坐在地上痛哭，叶临扬见此立刻拉住他的手，“阿絮，快跟我走。”叶临絮挣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二师兄，快带着师傅师兄师弟他们走吧，我是罪人，我哪儿也不去。”叶临扬死死地拉着他的手，“你疯了！快走。师傅呢？师傅在哪？”叶临絮摇摇头，“我没有看到他，难道……他已经离开了吗？”
　　叶临扬也顾不得什么了，“不管了，先走吧。师傅应该已经不在山上了。阿絮，大师兄和阿轩还在门口等着你，快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叶临絮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我跟你们走。”叶临扬拉着他出了门与叶临琛和叶临轩汇合，这时众位修士也正巧赶到。那领头的人见他们四人便示意众人拦住他们。“哼，想走！叶临絮，你可真是有种。”叶临絮甩开叶临扬的手，走到那人面前，叶临扬想拉住他被他躲过了。“师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看着那领头的修士说道：“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们无干，放他们走。”
　　那领头的修士冷哼道：“就凭你还想跟我谈条件？给我捉住他们！”叶临絮招出长鸣，众人立刻退后几步。“我看你们谁敢！你们的掌门长老联手都打不过我，你说我有没有资格谈条件？”叶临絮此时的语气竟与那日的一模一样。叶临琛红了眼，被叶临轩拉住了。叶临扬拉住他二人，小声地说道：“快走！不然谁都走不了。”
　　叶临絮拦在他们面前，那领头的修士见他这副模样竟也不敢贸然出手，毕竟他说的是事实。叶临扬犹豫了一会却还是离开了。三人离去，叶临絮沉着声音说道：“我可以跟你们走，不过，日后若敢找他们麻烦，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那领头修士对身后的众位弟子喊道：“快给我抓住他！”叶临絮收起长鸣，那些弟子立刻将他缚住，带回了怨生台。
　　此时众位长老满意地下去休息了，只剩下叶微玄被缚在木架上气息奄奄。洛潮生带了一块熟肉过来，放在叶微玄眼前晃动，他脸上带着得意地笑，在漆黑的地牢里看着犹如地狱恶鬼。“你闻闻，是不是很香啊？多亏厨子给你放了这么多香料，哈哈，不知道这是你身上的哪块肉呢？”他将叶微玄的嘴捏住，往他嘴里塞，只见他嘴里流出鲜血，竟是被割了舌头。洛潮生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啧啧啧，真是的，我还特地吩咐厨子多放了辣椒呢，谁这么残忍呢？竟然把叶掌门的舌头割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尝不到自己的肉是什么滋味了，哈哈哈哈……”
　　洛潮生拿着那肉往叶微玄嘴里塞去，叶微玄嘴里流出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他的眼里至始至终没有流出一滴眼泪，在这幽暗的地牢里，每日都受着折磨。他将嘴里的血吞进肚子里，眼里失去了神色。他快要死了吗？这残破的身体被折磨得终于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吗？阿琛、阿扬、阿絮、阿轩……师傅先走一步了，对不起，没能好好护住你们……
　　叶微玄死在那幽冷的地牢里，此时叶临絮被关在另一处，却不知叶微玄此时悲惨地死去。第二日，洛潮生早早地来了地牢，牢里的弟子发现叶微玄已经断了气对洛潮生说道：“长老，那叶微玄已经死了。”洛潮生听到这消息之后立刻变了脸色。他加快脚步去了牢房里，只见叶微玄垂着头，整个人软软地被缚在木架上。洛潮生抓起他的头发，看着他的脸，怒道：“我不信！这就死了？呵？来人，去准备辣椒水，我不信你还装得下去！”那弟子迟疑了，洛潮生瞪了他一眼，说道：“去，快去！哦对了，再准备些酒水，开水，我还不信就泼不醒他！”那弟子颤颤巍巍地退下了。
　　洛潮生在一旁守着叶微玄，在他耳边说道：“叶微玄啊，你死了下一个就是你的徒弟了，你舍得死吗？”叶微玄一动不动，洛潮生怒了，吼道：“叶微玄，行啊，你装死是吧？我让你装死！”那弟子命人拿来了辣椒水，酒水，还有滚烫的热水。洛潮生对那弟子说道：“来的正好，快快快，让我们看看叶掌门还能装多久？”洛潮生此时几乎疯狂的模样让众位弟子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们按照洛潮生的话用滚烫的热水泼他，叶微玄毫无反应，洛潮生催促道：“继续继续，辣椒水呢？快给我把他弄醒！”众位弟子按照他的话用光了所有热水，辣椒水，酒水，叶微玄还是一动不动。弟子们小声地说道：“长老，他真的已经死了。”
　　洛潮生大笑，竟像是疯癫了一般。“哈哈哈，对对对，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啊，哈哈哈……”弟子们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纷纷说道：“长老累了，快去休息吧。剩下的弟子们自行处理，就不劳烦长老了。”洛潮生大笑着点头：“好好好……”
　　一些弟子们带着洛潮生离开了，剩下的弟子则解开缚住叶微玄的铁链，将他的尸体丢到了乱葬岗。
　　待到弟子们都离开了之后，遥储才现身。他颤抖地扶起叶微玄，眼里流出泪来落在叶微玄脸上。“师傅，你看你，你还是护着他。你护他一次不够你还要护他两次，师傅，你……你可真是偏心啊……”
　　叶临絮被关在地牢里，不过也并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他知道其他七大门派定是在商量如何处死他，不过如今他倒也不怕，只是，一想到千燚便是愧疚不已。他望着窗外，夜里的天空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就像剩下的时日一样。叶临絮想起与千燚的种种，无奈地笑道：“阿燚，我要食言了。你会怪我吗？”
　　妖界。
　　千燚此时已经集结好了所有妖族的同胞以及天族和魔族的人。此次天族帝君和魔族魔尊也亲自应战，将那妖君赶出了妖殿。不过那妖君竟又破坏了无间炼狱的结界，并且联合无数妖邪一起攻打他们。千燚此时已经被许多妖族人默认为了新妖君，不过千燚自己却并没有此意。龙王之前去联络了所有妖族众人，其中就包括了鹿族，不过鹿族却是有些犹豫，至今不曾加入战斗。幻溪与所有长老吵了三个月之后，众位长老还是妥协了。幻溪派了一半兵力前往妖殿与千燚汇合。
　　此时千燚正在和众人商量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叶临絮曾经给他看过人间的兵书，他觉得用人间的兵法再好不过。众人听了他的计划连连称赞，千燚只笑道：“这多亏了人间的兵法罢了。”夜尘虽看不上人间的东西，不过对这兵法倒也是点头称赞。
　　幻溪第一次离开北国，虽是找到了妖殿，不过却不知千燚在何处。他瞧见远处有一个身穿蓝袍的男子，那男子头上也长着角他便立刻走到那人身前问道：“在下鹿族族长幻溪，不知阁下怎么称呼？”风硕到幻溪愣了愣，竟是差点忘了自己叫什么。过了一会才说道：“我……我叫风硕，额……”幻溪见他一副惊讶的样子温和地笑道：“不知千燚在何处？”
　　风硕听到千燚的名字立刻回神，“噢，跟我来吧。这就带你去。”幻溪点点头以示感谢。千燚此时正在为众人分配作战路线，正巧幻溪赶到，千燚立刻向众人介绍道：“这是鹿族族长幻溪。”然后又为他介绍众人。众人一一于幻溪点头示意。
　　许久不见千燚幻溪觉得他此时竟是收敛了少年天真活泼的模样，倒像是一位冷静沉着的将军。好不容易等千燚闲下来幻溪才得空跟他聊聊天。“阿燚，这次真的不好意思了。鹿族来晚了。”千燚立刻反驳道：“哪里的话？只要幻溪有这个心意，永远都不算晚。”幻溪听说了千燚狐族被灭，此时见他的模样有些心疼，“阿燚别太累了，得空多休息一下吧。”千燚想到妖君躲进无间炼狱便叹气道：“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等这一战打过了，不管结果如何，总有休息的时候。”
　　千燚命人给幻溪收拾了个住处，不等二人说了几句之后千燚便离开了。幻溪被人带到自己的寝宫里去休息了，他叹了叹气摸出一个小金铃铛。风硕回了给他准备的寝宫，正巧路过幻溪的寝宫时，看到幻溪拿着一个金铃铛叹气。他敲了敲门，问道：“鹿族长在干什么呢？”幻溪对他礼貌地笑道：“风硕，快进来坐吧。我只是在想阿燚他……哎，没什么。”风硕走进去在他身旁坐下，“阿燚这家伙这次受的打击确实不小。不过你可别小瞧他。他可是狐族族长的得意弟子，以他的功力我想他修成九尾是不成问题的。”
　　幻溪看着那金铃铛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世道真是不公，阿燚他这么好为什么会遭受这些呢？”风硕看着他，似乎想起什么，沉下了脸说道：“不是世道不公，是世事难料。”幻溪沉默，收起他的金铃铛，拿了一个银铃给风硕，风硕拿着那个银铃一脸疑惑地看着他，“这是？”幻溪说道：“这是北国的银铃花上长出来的，你是除了阿燚之外我认识的第二个除了鹿族之外的朋友。”
　　风硕捏着小银铃摇了摇，觉得很好玩。随后他又悄悄拔了块龙鳞下来回礼，“喏，这是我给的回礼。”幻溪拿着那片龙鳞，在阳光下泛着五彩的光泽。幻溪好奇地问道：“你拔下龙鳞不会痛吗？”风硕云淡风轻地笑道：“放心吧，就跟你们拔一根毛一样，不疼的。”才怪了。后面三个字他没说，只是默默地揉了揉后颈。
　　怨生台。
　　叶微玄死后众位长老便商量着赶快处死叶临絮。此时人间早就传遍了叶临絮杀死八大门派所有掌门长老的事，有人深信不疑，有人却是质疑连连。叶临琛和叶临扬还有叶临轩三人回了云池山。云池山之前派了一部分弟子下山办事，此时都回来了，在修理这些断壁残垣。叶临琛和叶临扬回了云池山之后便立刻派人去寻找叶微玄的下落。此时断垣山的弟子正好也派人来通知他们去断垣山议事，叶临琛和叶临扬身为掌门首席弟子此时也只有他二人去了。云池山伤亡惨重，因此叶临轩一人留在云池山带领众弟子修复云池山。
　　叶临琛和叶临扬路经云城、玉城、殷城、垣城时都听到众人的谩骂声。声声刺耳，不过倒也还好，至少有人还在为叶临絮说话。
　　玉城。茶楼里，客栈里，酒楼里处处都在说着叶临絮狼心狗肺，不是东西。张夫人忍不下去了，对众人吼道：“你们懂什么？不知道别乱说！这事儿绝对不是叶道长做的！”一旁的人不乐意了，“哟，张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上那小白脸了？”说完众人大笑，张夫人怒吼：“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人，你们懂什么？若不是叶道长，我看你们早就被那女鬼弄死了！”众人嘲笑她睁眼说瞎话，张夫人无奈，敌不过众人，回了家便病了。
　　殷城。众位夫子听说叶临絮出了事纷纷站出来，反驳众人道：“歹人？我看你们才是歹人？若不是那叶临絮叶道长，哪里还有人管我们的死活？我们在这街上讨饭的时候怎么没人站出来？现在出了事大家都一幅英雄好汉的样子，做给谁看呐？做给谁看呐？”不少夫子吟诗来宣泄这世事不公，奈何却成了众人笑柄。夫子们气不过，纷纷自尽在殷城街头。整个殷城陷入沉默之中，无人提起叶临絮，都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如意堂静静地立着，又渐渐的生了灰。
　　定好日子之后，叶临絮被带到怨生台。怨生台下来了很多人，对着叶临絮大骂，还有的人特地拿了鸡蛋和不要的菜叶砸在他身上。叶临絮看着众人，他脸色苍白地听着众人的谩骂声。他想道歉，他该给谁道歉呢？给死去的人吗？还是给活着的人？给叶临琛？叶临扬？叶临轩？还是叶微玄？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闭着眼不去看他们，默默地忍受众人的谩骂。
　　洛潮生走上怨生台，一字一句地念出刑罚。叶临絮苦笑着想：叶临絮，你看你都干了什么？你真该死！你该死在那场大雪里，你该死在遇到叶微玄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