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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推倒老师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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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沉一觉,睡得仿佛死过去一样,睁眼时竟已是下午。老爸见我醒来,忙端来一碗猪肝汤,睡得饥肠辘辘的我吃得有些急,老爸看了直劝:“慢点,我买了四头猪的肝呢。”
四头猪的肝是多少啊?
中饭过后,老妈拽着我去了保险公司。咨询人员在看过我头上和双膝的补丁后,立即一脸明了,露出满意的笑容,不一会便成功地让老妈买下人身意外伤害保险、学生意外伤害保险等若干项目。出了保险公司,老妈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叨咕着:“保上了,不容易。”话说,保险人员他明白吗?膝盖的新伤口是意外,而脑门的长期伤口乃是自残居多!
刚回到家,就见老爸正在陪着一位客人。此人已近中年,戴着一副学究的眼镜。这人竟是请来的家教,Z中的政治老师刘老师。
刘老师见到我后不久,就称当日还有其他安排而匆忙起身告辞了,那焦急状仿佛憋了两膀胱尿。见老师迫不及待地冲出门的样子,我担心地跑去阳台,正见老师单手扶在墙上,不停地呕吐中。四头猪肝的味道啊,浓得估计神明也得退避三舍了,何况人乎?当然,除了已被我折腾得不太像人的我们一家三口。
晚上,我到楼下继续观摩神妈动态,不想却碰到古杰。古杰这次没有见到我就跑,而是冲我一笑,充满苦涩。我走到古杰身边,一起看神妈们,静了很久,古杰率先开口:“我从我家阳台能看到这儿。”
我点了点头。
“看她们泼妇般地争论和骂人,真的感觉很痛快。”古杰话语之中带着几分羡慕。
我又点了点头。
又静了很久,古杰慢慢转向我,问道:“我们要受学校处分了,你怕吗?”
我再点了点头,小声地说:“怕,你呢?”
“我也怕。”
又是一阵沉默。
夕阳斑驳地撒落在身上,古杰望着远处,好似自言自语,“成绩很重要吗?”
“好像很重要。”我直觉地回答道。
“对你自己重要?还是因为别人觉得对你很重要?”
从未想过这么多的我登时被问住。
“对我本来并不重要,但是对我母亲非常重要。”古杰的话语带着淡淡的悲伤。说完,他慢慢走远离去。
古杰的问题一直萦绕于心,实在想不明白的我,终于跑去问老妈:“我的成绩对你很重要吗?”
老妈望着我极其严肃的脸,也极其严肃地回答了三个字:“很重要。”
突然间,我感到一股沉重,扑面而来,胸口一口气被重重地压住。
没有同学、老师的周末美好得转瞬即逝,周一再度硬着头皮到了令我百般煎熬的学校。
没人在看到我的时候同我打招呼,甚至本在热络聊天的同学在我出现的那刻也会突然嘘了声,直到我消失在他们的面前。以前我一直认为早上打招呼无非是种寒暄客套,这时我开始向往这种以前瞧不起的平凡。默默地在众人的注视下进了教室,在蒋涵一如既往冲我微笑,并热情地打招呼的那刻,我激动得差点流下眼泪。
蒋涵在得知我和钱立受到处分时,立即提出去号召班中同学联名求情。我想到自己在班中的人缘,摇头拒绝了。虽然蒋涵只能无奈并愧疚地反省当日的冲动,而我还是对蒋涵心存感激。
不久,钱立进来教室,钱立和我互相注视良久后,头一次钱立一语未发便安静地坐下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人,可是我莫名其妙地给所有人这样的印象,我也不记得自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可是,此刻,我发现我不得不成为这样的人。突然间,我开始讨厌起人来,突然间,我开始喜欢窗外的事物,莫名的喜欢。其实,如果谁也不来理我,让我静静地度过一日,也不失为一件美事,于是我开始企盼。
刚刚开始许愿,班主任便怒气冲冲地进了教室,疾步走至我跟前,将我叫起,“你可真给咱班争脸,全校就一个女生打群架,就是你!你英雄了是吧?”我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悔不当初,班主任见我对她视而不见更加来火,扇了下我的头。我毫无表情,一动未动。班主任见我木头似的,表情愈发愤怒起来,将我拉离座位,扯到最后一排。
“考上重点高中,不好好念书考大学,去打什么群架?”班主任愈发凶狠地扇着我的头,“将二年级的年级第一名打到住院,你可真行啊,专挑脑子好的人爆头!”班主任可能想起了我头如传说般坚硬,这时从扇我的头改成了推搡,我打了个趔趄。班主任的每句话,甚至每个字,火烧火燎地烫在我那最脆弱的心间,我垂着眼皮,咬紧嘴唇,手已攥得生疼。
“你怎么不去当太妹,上什么学?!你这种害群之马,校长还心怀仁慈地给你处分,要我看就应该开除你!”班主任气急败坏地连续推搡着我。我摇摇晃晃地被班主任的最后一下推倒,脸颊重重地磕到最后一排同学的桌脚上,可我还是若无其事地又站起来了。班主任大概被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逼火了,声调骤升,尖锐刺耳,“你倒是说啊!说啊!装什么老实!让人看了你这德行就讨厌!”
“讨厌”那两个字好像针一般挑断了我早已紧绷的神经,我下意识的用胳膊挡住要推搡自己的班主任,同时大声吼道:“你以为我就不想好好地念书吗?”我唾沫横飞,惊讶自己第一次成功反击的同时,领悟出,唾沫横飞的要义就是——感情充沛!
不知是班主任因我出其不意的反抗而失去了身体平衡,还是因为我即便格挡胳膊也具有非常人般的力量,随着同学们的一阵惊呼,班主任倒退着踉跄了两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的匪夷所思。
“你……你竟敢……不尊重老师?!”班主任的声音变形得失声。此时的我也被当前这9年未见过的超级意外吓得呆住,全身僵硬。
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接道:“那也得你做的事情值得她尊重。”
我和钱立已经是校长办公室的常客了。
待班主任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后,校长问我有什么补充,我只是低声地说了句虽是事实却苍白无力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才一个星期,你已经是第几次犯错了?还不是故意的?”班主任不依不饶。
“她统共犯了几次错?”钱立反问班主任,“开学第一日我已经说了,她打破我的头是个误会,作为受害者的我的意见难道还不值得听取?第二天的事情,校长自己也认为是个误会了。之后的罢课,也得到的校长的准许,做以处理。要算,只有上星期五的群殴这一件事而已,她确实有犯错误,不是也要得到相应的处分了吗?什么叫第几次犯错?你自己数清楚了!”
班主任被钱立一番抢白后,重新整理,反攻道:“那今天也是第二次犯错了!”
“如果按照不同的事情,不同的性质而言,今天是初犯,如果按照老师这般积累而言,那世界上还有哪个人不犯两次以上错误,还不都成了惯犯,罪无可赦?”
我暗叹,钱立应该加入辩论队才是。
钱立此刻和班主任简直是针尖对麦芒,校长这时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学生推倒老师固然不对,但是老师动手在先更没有道理。”校长的一句话顿时让班主任和钱立的表情由刚才的怒视转为平静。
校长转向我,摸了摸我的头,语气突然加重,“但是,如果你杀了人,谁也不会因为你不是故意的而不处罚你!”我心头一沉,只听校长恢复语调,平和地继续说道:“可这里不是谈杀人,只是推倒了人,依若平时而论,并非大事,只是这次推人的是学生,被推倒的是老师罢了。”
校长踱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喝了口水,“学生不好,老师要教,处分并不是好办法,只是万不得已的手段而已。做教育的人,在教导之心之上,更应该有一颗能够原谅他人的宽仁之心,不吝惜给学生犯错改过的机会。”校长言尽于此,示意我们离开。
临出办公室,我侧目望向钱立,其实,这次本只是我自己的麻烦,钱立根本没必要淌这浑水,尤其他也是群殴事件处分的对象,在这么敏感的时期,班主任既然已经看在他是状元的份上没有追究,此时的他更应明哲保身,可他还是替自己出了头。
这时,校长突然叫住钱立,不解地问他:“为什么她的事情你总要来解释?”
钱立转过身,郑重地说:“对她,我有无法推卸的责任。”校长默默地点了点头,隐隐露出几分赞许。
我定定地望着钱立,虽然我恨极了钱立,但此时对他却怎么也无法去怨……
“蛮力红开学第二周的第一天将班主任暴力推倒在地”的消息,在这种全是优等生的重点高中绝对可算是从未有过的头版头条,此爆炸性新闻一出,才不消一节课便已传遍整个校园的每个角落,来班级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下课时除了教室门口,甚至连窗外都站满了学生。
回到家,老妈看了看我发黑的印堂(是淤血吧),铿锵有力地说出三个字:“请佛爷!”本不知还能说什么来安慰我的老爸憋了憋嘴,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孩子,你终于知道用手,而不是再用头了,我真的很欣慰,很欣慰。”这话从当年教育我“做事情要多用用脑”的老爸嘴里说出,可见其经过这几日,立场进行了多么鲜明的转变!
自此,很多人都知道了引发蛮力红暴力倾向的禁语——“讨厌”。本来很多女生对男生发嗲时都爱说这两个字,在有一次我无意碰到此景后,女生发嗲时的话一夜间便集体进化为“你去死啦!”直接进化为被爆头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