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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夤夜相邀,不知有何赐教?”

      靖竹,我不知道我和你的未来是掌握在谁的手中。你的我的?萧长玄的?既然我先面对了他,就让我先来努力一下吧,只是这次你一定要来得及。否则,即使天子威严对于任何一个现代公民而言,不会比江洋大盗更可怕,但,天子之怒的结局却不是我愿意承受的。

      “朕的儿子和朕的将军甫遇见你就生口舌之隙,再遇到你就两度大打出手。朕的将军更是为了你,不惜千里奔波,私离军营。而不久的方才,那两个人更是了不得,一个为了你染血昏迷,一个为了你自戕身体被拦阻在这行宫外面。你说,朕不应该见见你这引发出一切的不凡人物?”

      亦匡居然真的将自己的身体刺伤?!谢谢你,亦匡。不过,似乎,你也将我推入到更危险的境地。

      “陛下,我想这中间有些误会。只要态度观点不同,就会引起人与人之间的争论。理不辨不明,这并非什么口舌之隙,否则,朝堂上的大臣们岂非日日生隙,日日隔阂?不知道陛下以为然否?”

      注视着萧长玄的神色,态度更是尽我最大可能的恭谨道:“在下并非想要狡辩什么,只是如若陛下允许,在下想讲一下自己浅陋的看法。”

      看他不置可否,我就当他给我一个机会,继续说了下去:“至于书靖竹和亦匡大打出手,是因为亦匡背信于朋友。而书靖竹擅离军营是为了寻找炽怜救命。他们两个目下一昏一伤,实是因为有人夜里袭营,他们二人身负重责,理当迎敌。现在亦匡被拦在行宫外面,想必也只是单纯想弄明白,身为他朋友的我的现状而已。”

      萧长玄冷笑道:“好一个避重就轻!也罢,就算一切事情都如你所说,可那症结依然在你身上。每一件事背后都和你脱不了关系。书靖竹的性子朕清楚,单凭什么炽怜是不会让他动容奔波的,但是当他从湖城回来后还带着一个你,真相就变得很明白。只能说,他去湖城,根本就是为你而去的。”

      所有的一切,从头到尾,这个人全都知道。

      今晚泯愁出现的那一刹,感到绝望愤怒失望的,不止是书靖竹。可我,还是想试一试,看一看萧长玄会不会对我和书靖竹留有退让的尺度:“陛下,在下知道您一定清楚所有事件的来龙去脉。只不过,书靖竹去湖城是为了寻找炽怜医治寸断之毒,亦匡和书靖竹打斗单纯的是只涉及他们两个人的私斗,这样子去说,对他们两个比较好,不是吗?至于区区,在下相信睿智英明如您,一定更明白在下的无辜。”

      靖竹,如果他只和你有一点点相像的话,我希望那一点点就是你对他人的体谅。

      “陛下,书靖竹当日顾全朋友信义,将在下送出冯城,避免在下涉入乱局,在下对他怀抱十分的感激,听闻他身中寸断,便为其采炽怜以作报答之意。以在下看来,故事到此就算是结束了。没想到书靖竹知晓在下四肢成残,竟然离营寻来。后,侥幸在下被人医好,书靖竹又执意与在下同往蒙地西南,在下为了让他不犯此错误,才答应与他同行,一起回到煜营。
      及后,亦匡同意不与在下为难,却中途违背朋友之义,将在下投入水牢,差点使在下一命归西。就算书靖竹愤然与亦匡打斗,也不过是为了一条性命。您守护着煜国,不正是为了煜国百姓的安宁吗?煜国百姓的性命是命,尘晨虽鄙,却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再到今晚之事,您更是清楚,亦匡和书靖竹不过是为了一条被他们所认同的性命而战,而区区本身又何其被动?!”

      萧长玄一直沉默地听着,并没有十分不愉的表情,我暗暗松一口气,柔声问道:“陛下,请您告诉我,这所有的事情中,难道在下不是被动的吗?亦匡的霸道,书靖竹的义气,以及随之而来的引起您的关注,这些可以算做是尘晨的错吗?”

      不料,一直很平静的萧长玄,忽而凌厉目光几乎化成锋刃:“可惜你忘记了一点。你的错,错在不该引起别人的注意,你错在身为蒙国人,一旦纠缠在煜国的关系中就摆脱不掉奸细的可能。你错在不该勾引朕的将军和儿子!更遑论,你是以男子之身行此勾引之事!”

      我从椅子上站起,满腔冷笑化一丝他人屋檐下的无奈:“我唯一的错,就是在当初冯城郊外不小心看到书靖竹。我以为他是个普通的小斥候。当听闻煜军进入冯城时,为了再见他一面,冲动之下依然开门营生,而没有做那畏惧躲闪之态。
      如果我是什么奸细,在听到他对他的马说要回军营,而那方向却是朝着冯城之外行去时,就应立刻上报冯城守军。我也知道身份云泥之隔,知道他是煜国将军时,我便决定不和他有任何纠葛。离开冯城后,更是一路往西南而行,从未想过再与他联系。”

      “如果你真是这样想,今日你又如何站在了这里?”萧长玄语气冰冷。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缘份。我本来想把心中对他不一样的感情抛下。没想到他中了毒。为他采炽怜是我心甘情愿,若我是奸细,他早就疼死在军中!与他回煜营,就是担心他会被朝廷以逃将之名论罪。我若是奸细,趁机拐走他岂非最好?就算是杀了他,我也不是没有机会!可是,也正因为书靖竹品性高洁,情深意重,执着于和我在一起,即便当初是错误的相遇,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决不后悔!陛下您智珠在握,洞明世事,恐怕也不是为了我那莫须有的‘奸细’身份而将我抓来的吧?”

      未及防,萧长玄一掌将我掴在地上:“没想到你还敢承认!你天生违逆伦常喜欢男人,已是不耻,却还要将朕的儿子和将军勾引入局,现在竟然还敢在朕面前振振有辞!”

      “呵。”我仰头轻笑,从地上起身:“我以为我是不是奸细,陛下心知肚明,不必再赘言。而这勾引不勾引,我从来无意与亦匡纠缠不清,您也不会不知。若说书靖竹,我本以为要过的,是他的父亲书振庭那关,却不想陛下也管及臣子情感之事。”

      萧长玄的面色终于一变,让我心中多少满意一点。

      萧长玄,你纵然是靖竹的生父,你纵然是九五之尊,如今靖竹他也不姓萧,你又能奈何?!想起那日,我从书靖竹那里获知秘密的情景,心中充满温柔情意。我费心解释不过是想让靖竹真正的家人可以体谅我们,哪怕是一点点,但现在,怕是不能啦。

      “陛下,您说我违逆天道伦常,可这世界上不曾出现过的,一旦出现就是错吗?那么,这天下原本就无主,并非生来有帝王,您的存在是错吗?我喜欢男子,不会让这谷物不生,不会让他人受损,有什么错可言?倒是皇室之中,父子相忌,手足相残,后宫相妒,一场权势浮云,不亲不孝不慈,这竟然是不违逆伦常、堪为天下称颂之德行吗?
      您说勾引。我从未曾贪心去求一个结果,是上天垂怜,让我与靖竹终于能走到一起。他向我表白心意时,甚至不知道我是喜欢着他爱着他的。如果我的父母可以站在这里,他们或许会指责书靖竹勾引我呢。您是他的君王,就可以肆意踩踏我的尊严吗?
      说什么勾引不勾引,两情之间,痴缠疯魔,谁能说清道明?我原以为您智慧独具,不同凡俗昏聩,定然知晓我们的诚心,究竟还念着人性悲悯,放我们一条生路。不想您早已深谙算计诡谋,忘却这世间还有所谓单纯。”

      萧长玄听我一番言语,初时气得浑身颤抖面目狰狞,恨不能将我立毙于掌下,后来,慢慢平静下来:“如果你成为煜国臣子,想必会大有作为,可惜朕不能留你。也许你没有错,可是世人的诟病会毁掉书靖竹的一生。而亦匡,身为未来的天子,更不能有你这样一个显眼的弱点。总之,朕绝不能容你。”

      他轻击掌心,两名侍卫将一个人带入大堂后,迅速退离这里。

      “你对亦匡没有丝毫情意,他都能为你落得这般,若你对他稍假辞色,这煜国也许就能换了姓氏。”萧长玄指着胸口白色绷带染血的亦匡说道。

      “书靖竹与我会不会被他人所诟病,那是我们自己的事。至于亦匡,您却是多虑了。”我摇头看向亦匡:“亦匡,你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尘晨心中已是非常感激。但设若让你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我的安全,你会吗?设若让你用江山姓氏与我相比,并且换作他人坐这龙位并不比你逊色,那你肯吗?”

      亦匡脸色青白:“你可知我为何会刺自己一剑?”

      我不语,挑眉示意我不知晓。这确然是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我会刺伤自己,是因为当时他们寸步不让。凭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做不到?其实我也明白我是不会以命相博的,但就是不喜欢你们的笃定。虽然做不到抛去性命,我还是可以离开要害刺伤自己,这样做同样可以让那些蠢货让步。可你方才说书靖竹情意深重,我想他也不过是一早看出来人路数才不避不闪。你问我的那两个问题我自然是答‘不会’‘不肯’,可若换作书靖竹,换作任何一个别的人,他们便会与我不同吗?”

      “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靖竹,他会!”那遍布血痕的染血白衣,再一次刺痛的是眼眸还是心扉?靖竹,这一次你能不能够来得及?

      “亦匡,也许你喜欢我,可你永远更爱自己。靖竹也许没有办法追来这行宫,但他是在用他的生命来维护我。我也不是不知道皇室中生养出来的是怎样的人物,所以,你不是不会爱,只是不会将心交付。”

      亦匡抢白道:“若书靖竹能为你不顾性命不要权势,我才会认输。”

      哀伤地将目光转向门外,无奈最后的一面也是来不及:“他一定会的……如果他在。可你却没有认输的机会。我说的对吗,陛下?”

      萧长玄叹息:“可惜你这么通透,却让自己进入一个乱局。朕不会让自己的将军蒙尘,也不会让朕的儿子有一个隐伏的弱点。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朕给你个说出来的机会?”

      夫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于法者民也。

      在这样一个“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身份等级森严的时代,还可以让我说一下遗言,我是否应该瞑目?不是不愤怒,不是不想抗拒,可这些都明摆着没用时,不妨让自己从容一些吧。给自己一点尊严,胜于他人赐予你怜悯。

      “陛下,”我看着萧长玄,静静地说:“您若想留给书靖竹一线生机,就告诉他,您派人将我送走藏了起来。当您企图替别人的人生做决定时,您就已经错啦。只是不知您何时会懂。我理解您,但,不会原谅您。”

      萧长玄冷冷道:“你的话朕记下了,来人!把他带下去烧死。还有,不准把此事泄露出去,否则,诛九族!”

      有人来拖我,摆脱那粗壮的手臂,对着我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路,说:“请让我,自己走。”

      亦匡在身后对萧长玄喊:“父皇,尘晨的命真的不能留吗?”

      我轻轻笑着,像书靖竹那样惯常的温柔,头也不回踏出这行宫。

      靖竹,你以为他欠着你们母子,至少如今不会阻碍你的幸福。也许是他对你确实一直是很好的,你对他还抱持着血缘的盼望。而我虽然没有你那么乐观,但也低估了封建王者的狠辣残忍。以为他会顾虑你,至少会听听你的解释,到时便和你一起试着去说服他。却不料,他估错你对我感情的深度也高估他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

      他以为我死掉,你伤心过后总会痊愈。当人们做了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总会冀望时间来替他们收尾。生父么?他会知道他错得多离谱。可是,靖竹,我却不希望他有知道的那天。让你在这世间盲目寻找一个再也没有了的我,总强过我和你一起殉葬于强权专制。

      一场恋爱谈得这样辛苦,最后连性命都搭上。若被那些同学们知道肯定骂我发傻。他生,若与你再度相逢,请给我们简单的幸福吧。

      被绑在柴草垛上,扑人热浪裹挟着将眼泪都要熏出的浓烟。真是讨厌啊,死就死吧,为什么还要受这样的折磨?俄而,卷动万千火舌的灼人红焰铺卷而来。烧死?哈,真绝。决计不能生还,绝然不会再在这个世间留下痕迹。萧长玄,一个帝王手中沾满多少鲜血?杀死我,于你而言不过是个小小插曲吧……

      想当初我扯着他的袖子,欢快地叫着“书靖竹,书靖竹,你为什么是书靖竹”,仿佛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幸福。还想着莎翁的感慨被我用得多么奇妙啊。是啊,奇妙,隐隐地指示了我相同的结局。

      眼泪终于还是,承受不了悲伤的顽强,一滴滴落下来,打湿这无奈的红尘。为什么?为什么我这样心无杂尘地走着自己的路,却每每如此绝望,我终于想要,去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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