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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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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麻烦
目的地:西京河南府
人物:璎珞等、益权盟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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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上了船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伍不惊在床板上趴下来,给他上药。西门聂好心的送上家传特制的伤药。
“别担心,我很能忍的。”房间里无人,阿不看璎珞一脸严肃的为自己处理伤口,不自觉开口道。
是什么样的经历和背景,使一个瘦弱的十二岁孩童习惯于忍受这样皮开肉绽的伤?想起韩夜语的话,璎珞的手一顿,喃喃的问:“他对你……不好吗?”
“恩?你说千痕啊……还好啦。”伍不惊摇着两条腿道,以为璎珞是针对背部伤口下手的人:“平日里还算随我的意,我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过那是在他有心情的时候。他要是发懒,十头大象都拖不动他。”
“千痕?什么啊?”璎珞停下裹绷带的手,茫然的问。
“咦?你不是在问他吗?哎哟~他下手还真狠,虽然是我叫他做的逼真一点的……”
“你是……在说刚才打你的那个人?你认识的?”璎珞总算明白了点什么。
“唔,他是老头子的右护法啦,是被派来救我的。”
仍旧晃啷着两条腿,一边研究枕头上的花纹的伍不惊回答得毫不在乎。
“仇天门的右护法?来救你的?!”璎珞联想起了什么,莫非韩庄主说的高手就是他?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璎珞不解。前一晚渺给她传来的密信中说,他追上玉玲和雾影使时,两人均被打伤、仓皇逃走,而伍不惊也没有了影踪。璎珞就想,是不是什么人把他救走了……原来是仇天门的护法。
“我还不想回去。”阿不答道:“要走的话,早一个月前千痕来找我的时候就可以走了。我没听他的,就叫他帮我准备梯子还有破阵详解,然后打发他回去了。”
……
“为什么要留在信守庄?”
“我不是说了吗?等你啊~”伍不惊侧身支起脑袋看向璎珞,甜甜的笑:“我一直想见见姐姐,长什么样子。”
“就为了这个,留在信守庄……太乱来了吧。”不知觉间,璎珞沉下脸。
“我才不怕呢!再多十个韩夜语也不是千痕的对手。”
“你已经见过了我,为何不跟右护法走,还混进这里来——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
“我知道啊。我要找你的时候,千痕就查过了——姐~我之前在茶馆编的故事和你的说法还搭得上吧?”
难怪不惊随口编的谎话没有漏陷,原来是早有准备。那么,他和右护法连手演戏以混进白秋原的队伍,也是安排好的?不过说实话,这两人演戏也演得意兴阑珊,毫不敬业。且不提水千痕前后矛盾的态度,和达到目的就立即撒手撤退的行动;伍不惊也是,期期艾艾的诉说悲惨遭遇的时候还真像那么回事,一转脸颐指气使、挑剔又小霸王似的形象又冒出来了。
感情他是只要混进来了就成,后面的事不管——他不是不善于掩饰,他只是不在意。即使被别人看出端倪、心生怀疑也不当回事。就像信任水千痕的能力,自陷于信守庄的囚牢也毫不在意一般。
不过,从某方面来看,同样能瞬间圆起谎言的璎珞和不惊两人,果然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弟啊!
“你还是不明白——我是说,与我们一起的那两个人,他们……”
“璎珞,好了吗?”门外走道里传来西门聂的轻唤,璎珞立即刹住口。
“没事的,我对姐只会有帮助,不会有害处的——你不是中了蚀骨吗?”伍不惊一手抓住璎珞的右腕,压低了嗓音。璎珞只觉一股源源的热流传入体中——这是什么能量?伍不惊不是毫无内力吗?
她惊讶的盯向弟弟,在西门聂推开门的同时,伍不惊的口形拼出“我也是”几个字。
“伤口处理好了吗?”
“呃……恩!”璎珞缓过神,先抛开满腹的疑问,面向西门聂介绍道:
“这位是主子白公子的好友,西门公子。阿不,以后要好好听他和白公子的话。”
伍不惊大眼骨碌一转,惊叫道:
“啊!难道你就是那个,四大山庄之首的落叶山庄少庄主——西门大侠?!”
“你知道我?”西门聂一挑眉。
璎珞的胃也是一阵紧抽——你怎么就叫出来了呢?虽然他是伍家死敌,再怎么惊讶,也不能透露出你知道武林是非这一点啊!
“阿……阿不……你听说过西门公子啊?”璎珞的话接得有点颤抖。
“恩!”伍不惊闪着晶亮的大眼,兴奋的道:“之前在饭馆里听说书的先生讲的。没想到竟然能见到真人!
据说西门大侠风流潇洒、武艺高强。执酒谈笑烟波之上,纵横飞舞乱秋之中。一柄千翎剑,幻化无穷,精妙绝伦。名门世家子弟皆甘败下风,名媛淑女亦心系情迁……西门少庄主公认为当世新秀中的第一人……”
看着眉飞色舞得完全忘记背上疼痛的伍不惊,和两眼放光、一心扑在他身上不住附和的西门聂……璎珞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
[不,现在的情形实在是容不得我去打断。]
那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已经完全进入璎珞所不知道的某个空间里去了。
[现在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为了安全考虑,应当先把伍不惊送回天山,也算比玉玲更有优势一些。可是……]
一想到亲口承认自己“亲弟弟”这一点后又要把不惊交到水千恋手上,璎珞心里有些犹豫:
[不过现在我功力全失,要带着一个人逃开白秋原不大可能。本来惊动他也并无不可,但是有西门聂,定不会让我如意。这样,暂时可不必考虑回天山的事,即使将来大宫主因此而降罪,也有回旋的余地。
本来以为仇天门即使没有全灭,也是死伤惨重,可没想到还有像右护法那样的人存在……如果我要将他送去大宫主那里,那个右护法即使同意伍不惊与我同行,但却会阻止我把他们的少主送进狼窝吧!
比起这个,另一个任务——武尊玄武令的消息,到现在还半点都没有……只是听闻盟主楚晴岳亡故的消息越传越盛。]
思绪烦乱的璎珞苦恼着,却又无计可施。
※ ※ ※
谈笑声中,日子过得还算轻快。尤其让璎珞感到安心的是,原本一直让她担忧不已的西门聂和伍不惊两人,已经发展成为了可以互相称呼为“抹布呢?”和“那个妖孽”的亲密关系。
不过每当璎珞好奇的询问伍不惊,他究竟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和西门如此要好的,伍不惊总是神秘一笑,却不回答。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伍不惊对西门家人并没抱着和他爹一样的执念。就不晓得当西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会做何表情了——璎珞无法想。
现在,惟独只剩一直躲在房里以避开噪音的白秋原,还在适应期内。不过不惊倒也自觉的不去招惹他,这一点令白秋原颇为满意。
“你该不会是怕他吧?”璎珞私底下这么问不惊。
不惊嗤笑着说:“姐~这叫策略!
对付什么人就用什么招——这是投其所好!不过,我觉得现在看来白秋原那个人虽然比较好糊弄过去,但总下意识觉得,将来他也会成个棘手的妨碍……”
璎珞想想也是:
阿不啊,咱们姐弟两这几天下来,欠了他不少银子了——你想,千变老人高徒的债,逃得过吗?若他知道真相,不会追上天山或昆仑去讨吧?
※ ※ ※
“姐~~你知道妖孽他们干嘛到益权盟来吗?”
伍不惊像老祖宗似的坐在矮榻上的软垫里,伸过手来刚好够得到璎珞给他准备好的削了皮、切成不大不小刚好一口吞下的雪梨瓣。
“这事,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璎珞瞟他一眼。
当然是为了通知益权盟的人,小魔头伍不惊逃跑了的事!不过小魔头逃到了益权盟别院客房里的事,暂且不提。
一行人在正式拜见了方盟主之后便住进了益权盟总部的“从豁楼”。说是楼,其实是盟主方世横位于河南府的一处庄院。安排好眷属的住处后,西门聂和白秋原跟随一脸严谨的方盟主去书房里详谈。而司空妙因为两日来晕船没睡好,一进客房就不醒人事去了。
这益权盟,原非江湖门派,而是由经商起家,方世横就是个富甲一方的巨贾。一来世代累积在本地及周边影响甚广,二来地处西京(旧洛阳古都),基本上垄断了河运及陆路的生意来往。
有趣的是壮大的方家事业与官府的联系还不如与江湖来得密切。不过,这一点也是可以理解。
想那武林中的大派、世家们,除了在呆山上念经讼佛的、窝在庵里伴着青灯的、躲在乡下自给自足的,多少都要在从事“江湖人士”这一正职之外,为填饱肚子而干些兼职。押镖也好,当打手也好,做买卖也好,江湖豪杰们就这样与商贾之间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四大庄之一的落叶山庄不就是云州做木材生意的吗?
随着方家与武林人士的牵扯愈渐繁密,同时亦笼络了不少侠士入门下,大约在十几年前——由当时较有影响力的几人发起,结成了“益权盟”。一方面方便大家做生意,另一方面也牵制住四大山庄。
为避免诸如“发起此联盟之人意图实为‘武林盟主’另造名目”此类的闲言碎语,益权盟的盟主依旧由非武林人士的方世横担当。
如今益权盟与四大庄互相牵制,发展成了好似宰相与将军、一文一武的关系。
“我当然知道啦~”伍不惊不甚在意的说着,好似对方火急火撂四处追捕的人与自己无关: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说过,在到信守庄之前他们就打算要来这里的吗?那他们本来的目的是什么?”
璎珞揉揉脸颊:“我不知道。”
[说起来……原本执意要来益权盟的人好象不是西门聂,而是白秋原呢……]璎珞记起之前在澶州茶馆里听到的对话。
“恩~~~~”不惊的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转了转:“姐~~好不容易来了河南府,咱们出去玩玩吧!”
“你的伤还没好,就不能老实几天吗?”
“好啦~早就好啦~~你看,都结枷了~~”
不惊扒开上衣让璎珞看。果然,伤口处已经好了大半,也不知是西门聂给的药太好,还是这小子细胞太活跃,那么深的伤口居然愈合得这么快。
“嘿嘿~我身上的皮肉早都被锻炼得很强壮啦~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常人快得多!”伍不惊为自己的皮厚肉粗而得意非凡。
“你经常……受这么重的伤吗?”璎珞仔细看着他背上零散着的浅浅的痕迹。
“啊~~早都习惯啦~”
不惊穿好衣服,左右扭着脖子道:“以前我轻功不好,去山顶上玩,三天两头要从悬崖上滚下去,连喜欢大惊小怪的阿月到后来看见我的伤都习以为常了。不用抹药,过个五六天就没事了呢!”
听到“习惯”受重伤时的璎珞心里不觉一揪,但听了后半段话,紧揪着的地方就变成了眉头……情感还在转换过程中,以至于忽略那个“阿月”是谁。闷声呆愣了半分钟,又小心的问道:
“我还听说你和……爹……他,甚少见面,是么?”
“恩。一个月至多见上两次。他一看到我就扯裤腰带抽我,我不躲都不行……”把膀子缩进袖子里再像无头苍蝇似的钻出来,玩得不亦乐乎的不惊说着说着面色黯淡下来:
“现在……想见……想让他打也见不着了……早知道……早知道……”
璎珞看着不惊有些不自在的攥着衣角——从见面至今一直活泼有余的野猴子,难得露出合乎年龄合乎身世的悲伤表情。璎珞不自觉的用手环住他的肩,无声的安抚。不惊缩在姐姐怀里,哽咽着:
“早知道……我就不在他酒里下毒……也不在他裤子后面开洞……也不把灌了迷药的阿月仍进他房里……也不……啊~~呃~~姐~~我喘不过气来了!!”
轻柔的抚慰,在璎珞理智渐渐远离之下便成受不了的掐住不惊的脖子,直到对方叫出声来,才放松手劲:
“你到底说什么呀!!”
“我……我是想说……早知道就不干那么多坏事,老头子也不用一见到我的面就要打我,我就不用整天到晚躲着他,也就不会一个月只见一两次面了啊~~”
璎珞把指关节捏得咔啦直响,只得无言的转过身去。深吸几口气后,才说:
“我以为……我以为是他对你不好,所以你才想要见我,希望我带你去见见你的亲娘呢——你还没见过你娘亲吧?”
“哎?不是的,我见过我娘啊?”不惊揉着脖子:“我见过娘三次——千痕是这么说的,第一次的时候我太小了,不记得,只记得去见过两次——两次都是老头子带我偷上天山的哦!”
不惊提起此事格外兴奋,不过听到此话的璎珞更是惊讶。
“老头带我溜进无恋宫,把我丢在娘住的院子门口,自己就走了——我一直猜,他大概是去看姐姐你去了!”
[三次!!爹爹带不惊去看三娘三次!]璎珞瞪圆了眼:[他也来见过我三次!]
原来……大宫主和娘亲都没有特别反应,原来见到爹爹的真的只有自己一人;难怪三娘情绪异常,原来她虽然没见到爹爹,却见到了自己的亲骨肉……
璎珞揉揉不惊的头,心里五味杂全。
“虽然老头对我挺好啦,不过我知道——他不是很喜欢我,比起儿子,他更喜欢女儿。他有好几次跟我发火的时候就骂我为什么多生了一根东西,没让他多得一个女儿什么的……所以我就想来看看啊,老头那么喜欢的女儿是什么样的。”
[还真实曲折的经历啊……虽然跟原先猜测的不一样……]璎珞无力的支着桌子,心里想。
不过,伍仇天想要女儿的心情,多半是受不惊过分好动的性格促使吧。即使是以怪人为居多的仇天门,即使是让全江湖人头痛的伍仇天,也会有捶胸顿足大呼“世上只有女儿好啊,儿子就是烂稻草”。
不过,造成这样的情形的原因,多半是由于大魔头对待唯一的儿子时的情感的不同,使得过度放松;或者只单纯是来自于伍仇天自己的血缘遗传。总之,古人说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经典词句是不会错的。
相处两日以来的璎珞,渐渐有些明了父亲那么暴躁的病因了——很多来源于韩夜语的推测,与实际情况都大有出入。就拿不惊生得如此瘦弱的原因来说吧……回想起此中原由,令璎珞有些呼吸不顺:
“姐~~不是我说你……”在船上的第二天,伍不惊就很没有样子的坐在长凳上,一手用筷子随意的拨弄盘子里的菜,道:
“以你这样的手艺,将来是很难找到婆家了!”
不惊摇头叹息着。
因为抱怨船上伙食“难以下咽”,逼得厨子差点跳进黄河,璎珞便亲自下厨——为了饱受苦难的弟弟的生长发育,做这一点算什么?虽然称不上手艺绝佳,但拥有勉强算得上“贤妻良母”厨艺的璎珞,所得到的唯有不惊毫不客气、或者说刻薄得接近故意找茬的挑剔:
“算了……你嫁不出去我也会养你的,谁叫你是我姐嘛!”
为了此事,璎珞的脸黑了一个上午。
堂堂仇天门的少主,之所以一副发育不良的难民样,完全是他几近变态的挑食习惯。真不知他过去十二年是怎么活过来的。
接下来这位大少爷又吵闹着要吃乳鸽,知道他不过是转移话题不愿吃饭而已,璎珞毫不理会他的胡闹。最终还是忍受不住的白秋原,用一粒花生米打下窗外刚好飞过的信鸽。
不惊欢天喜地的跑去甲板拣起那只晕死过去的鸽子,玩弄到半死,就丢掉了,根本没再提吃鸽肉的事。
回忆终了,璎珞免不得又叹一口气:
“那你的武功又是怎么回事?”
不惊笑着,欲言又止。左耳灵活的动了动,道:
“有人来了,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呢!”
果然,一会儿功夫进来一个下人:“打扰了,老爷子请二位去前厅用膳。西门公子和白公子也等候在那儿了。”
看看天色,不觉间已是不早。璎珞拖着不惊下榻,跟随仆役向门外走去。
※ ※ ※
“你见过我渺哥哥吗?你见过我渺哥哥吗?”
从客房里出来的璎珞和不惊两人,在去往前厅的院子里看见同样被仆人带出来的司空妙。
似乎在房里休息了一小会已经完全可以弥补两日来的颠簸,或者说是年轻就是本钱,妙妙已经从体力虚垮的最低谷,一跃进入了兴奋的最高峰。从房里出来的路上,每遇见一个花匠、仆婢什么的人就扑上去问一遍。
好在她有着圆鼓鼓的苹果脸和粉嫩嫩的声音,被麻烦到的女婢们都只是带笑的摇摇头。不过奉命领她去前厅的那个仆人却已经有点厌烦了似的,一脸麻木。
“那女的真烦。”不惊一边摧残着路边的果树叶,一边小声的嘀咕。
虽然此时的璎珞也在思考着类似问题——白秋原又要因此多长几根白头发了吧——但听到不惊的评论,倒显得有些惊讶:
与妙妙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居然会嫌人家烦?
在船上相处的两日也是。璎珞本以为不惊会和年龄相近又同样喜欢玩闹的司空妙相处得好,谁知他却有些不喜欢这个成天“渺哥哥”长“渺哥哥”短的小姐姐。相反,与那个璎珞怎么也不愿意靠近的西门聂勾搭了起来。同样,原本和西门聂关系匪浅的妙妙却喜欢缠上了同伴里的唯一同性——璎珞。
“对了,攻上昆仑山的事益权盟也有一份——这里没人会认出你来吗?”璎珞有些担心的低声问。
“没事~益权盟只出钱不出人的。”伍不惊继续揪着可怜的树叶。
※ ※ ※
“刚才我补觉的时候,你有没有碰到我渺哥哥啊?”
在餐桌边坐下后,司空妙也例行询问的看向西门聂——西门聂答应帮她寻找哥哥的。妙妙当然不是在犯花痴,只是她在明白自己逃不掉后,转变对策,打算把西门聂烦死,这样她就可以继续逍遥江湖,万里寻兄去了。
益权盟的盟主方世横,果然是在“江湖”这片水域里泡久了的人,脸盘方正、仪表得体,穿着宽袍大袖的商人,也很有大侠风范似的——即使生着一副宰相脸。方盟主到底不算个文人,多少也有些武功底子——少年时为强身健体而学的。
客套一番,开始就食。璎珞和不惊到没什么主从的也坐上了餐桌。本来被叫到坐下时,璎珞一方面谨守“离西门聂远一些”的原则,另一方面不解他的态度为何转变,正在犹豫间,不惊已是很不客气的一脚踩上椅子去了。
“这么说,西门贤侄你们从水路过来的时候并未察觉丝毫有关魔教的动静?”方盟主道:
“这样的话,那些人要么还停留在汴京,要么已经通过其他道路往北去了……若是留在汴京,韩庄主自是能将他挖出来。就怕他们已逃去北边。
韩庄主有说过可能是什么人做的吗?”
“只知道无恋神宫前阵子有动静——不过决不仅仅是无恋宫,还有更棘手的人物。”
西门聂一边对答,一边重复着把司空妙丢出来的鸡翅膀夹回她碗里去的动作。
“要再次劳动全武林去对付无恋神宫吗……”方盟主自动忽略“更棘手的人物”,顾自念叨:“虽然已铲除一个仇天门,可武林正派也是元气大伤,这时候再主动对无恋宫出击,就有些为难啦。
为今只有先加急通知各地联盟,严格把关。另一方面的事,就指望韩庄主能有个对策了。”
方世横说着,虽是一脸忧国忧民,但语调中是极不愿意去管的——这也是为何信守庄分明发出警示后却没有人前去支援的原因了。麻烦的事,既然已经有人被迫担下来了,那就完全交给他去处理吧,我何必找麻烦呢?
璎珞的视线又调向白秋原。一向沉稳如山,也沉默如山的男子,依旧雷打不动的坐在桌边,有规律的埋头扒饭。
看他吃饭的模样,会让人产生满桌的山珍海味都好似酒楼后巷污水桶里的污秽,又似乎猪卷里的盆食就如同皇宫大内的美味的错觉。那是一种平淡中深含厌恶又忍耐的表情,机械又不想停止、似乎吃得很满足的动作。
就不知他的反应是针对塞进口里的食物,还是针对与他同桌就餐的人了。
[他要找方世横,究竟是为了什么事?]璎珞吃饭的动作不自觉的停了下来,两眼只注视着桌对面男子:
[或者,他的事还没向方世横提?方世横一直与西门聂交谈着信守庄的事,对他不理不睬的,似乎还没发生什么事……]
并非由于直觉白秋原与自己的任务相关,只是直觉的想要去了解他的意图。
不过璎珞如此专心与另一个人身上这件事,却似乎引起身旁伍不惊的不满。他突然用汤勺猛敲碗边,闹别扭似的叫着;
“这是什么汤啊,这么咸!笑话我没吃过盐吗?
难怪老头子总说他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原来他都跑这儿来蹭汤喝了!”
别人当然不知道阿不口里的“老头子”是指大魔头伍仇天,只认为他对方盟主出言不敬。璎珞一把捂住不惊的烂嘴,尴尬得连连道歉。
方世横的脸色变了变,却碍于西门在场,没多说什么。叫人撤了汤,换上其他的。不过,璎珞和不惊这一对“仅是不相干之人(白秋原)带来的下人”,竟也能与自己同桌平坐,已该谢天谢地,还敢这么出言不逊,着实令人反感。
一顿饭吃得不很愉快,结束得也不太圆满——白秋原速战速决,放下碗就起身,完全不想与什么人多套套近乎。见主子一走,璎珞也赶紧拖着祸端之源的不惊告退。
好在安安稳稳吃饭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而没老老实实吃饭的人自会再找其他途径——比如司空妙最爱干的半夜找厨房。晚膳结束。
刚到达益权盟的众客人们要早早休息,到了安排睡房的时候,不惊有开始闹别扭了:
“我不管~我不管~这次我一定要跟姐~一起睡!!”事实上不用再说什么,不惊挂在璎珞身上,好似连体婴似的状态确实无法让人把他拉开。
可怜了西门聂——原本靠璎珞与妙妙同住一房才可在夜里也栓住她,今晚……
“小谗猫,刚才没吃饱吧?晚上咱们一起去偷烧鸡,怎么样?”
流着口水的小丫头眼冒金星——万里寻兄也是需要体力的——
“好、好!那我们就约三更,在花园前的池塘边见~~我会先补足觉的,你不能放我鸽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