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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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黑得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迪迪想了很久才重新坐直，却是换了话题：“以蓝座现有的水平，足够给傅菁换上一条真正的手臂吗？”这是傅菁一直憧憬的，她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在朝着这个方向不断努力。
吴宣仪咬紧右拇指指尖暗自思索，迪迪没有正面回答那个提问，背后原因一定不寻常，可新话题的答案明显又不是迪迪想要的，实在不忍心泼冷水，于是继续沉默。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机械臂并非简单代替断掉的胳膊，还延伸进胸腔里面，包裹着一半心脏和上中下各三段脊椎，尤其脖颈位置，覆盖率高达60%，甚至连C-95都无法一下捏断，使得钢铁和血肉组成一个匪夷所思的共生系统，超乎想象地延续着本该消亡的生命。
蓝座现有的水平……
蓝座将做得更彻底，他们只会选择把濒死人类的思维电波直接复制进电子脑，然后嫁接到钢铁身躯上创造出“活着”的姿态，不必经历伤痛所所带来的煎熬与痛苦。通用机器人的普及足以支撑这种意义上的重生，新型人造血肉的完善也使得再生人变得越来越像真人。可惜仅仅是接近而已，理智苛刻的人类始终拒绝承认它们，当那点思维电波随时间推移逐渐消亡，再生人也就跟着彻底结束了使命。
供养半幅残躯所花费的人力物力明显比依赖纯粹的科技手段要多得多，同时持续的时间也会更长，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蓝座是绝对不会做的。
当然了，如果付不起昂贵手术费，一切依旧是遥不可及。
吴宣仪闭起眼睛，脑里跳出初见时傅菁伤感而又无奈的一幕。
“我这样算是人还是机器？”
明明不愿被打上钢铁的烙印，偏偏机械臂还是把她和命运死死绑在了一起，挣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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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很久以前机械臂上脱落下来的，你有印象么。”
迪迪的声音从头顶飘落，她什么时候起身走进的房间，又什么时候走回到自己面前，吴宣仪完全没有留意，直到手里被塞进一个菱形小牌才恍惚回神。牌子材质同样属于记忆金属，连接的地方相对粗糙，由此导致脱落，然后被迪迪顺手捡起。
迪迪看着吴宣仪，这人对自己的提问沉默无言，就和自己先前对救治傅菁那个问题避而不答一样，显然都是因为心里没底的缘故，与其僵着，还不如说点别的。
吴宣仪接过牌子看了一眼，不由得吃了一惊，牌子上印有长长一串型号代码，最后几个字符显示为[M1221]。
军方机械臂制造到第852支就停产了，蝼蚁般的人命早已不值得被过度维持，为什么还会出现编号1221？
翻转牌子，背面是陌生的[Mechanic]，并非军方专用[Military]。除了这个耳熟能详的制造计划，居然还存在一个被称作[Mechanic]的类似工程，并且久远得多。难怪这支机械臂和人体契合的方式跟自己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工程为什么可以共享军方代码M，又为什么出现在傅菁身上？
吴宣仪惊疑不定，问题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
军方选择傅菁护送核弹零件前往红河镇，真的只是巧合？
新的问题又来了，吴宣仪脑袋很重，一跳一跳地疼。
“看样子连你也没什么头绪。”迪迪坐在旁边，说得无奈。
“傅菁提到过这个[Mechanic]吗？”吴宣仪问，连身为首席机师的自己都不了解，傅菁知道的可能性就更低了，这一问其实并没有抱着多大希望。
果然迪迪哼了哼，摇头：“傅菁她连[Military]都记不住，更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傅菁在意的是机械臂坏了可以去哪里修，修一次价格多少，还有就是什么时候可以完全脱离那副钢铁肢体。如果不是因为吴宣仪来自蓝座，她压根不可能把铭牌拿出来。
“我第一次见这个，这里的通讯被风暴圈完全阻隔，我没法联系蓝座，暂时判断不了是不是军方制造。”吴宣仪把牌子递回去:“如果打开机械臂再做一次检测，或许能有点发现，傅菁的身体……受得住？”大意了，之前只当做是普通机械臂去做的常规修复，没有过多留意里面的细微构造。除此之外，为了不让迪迪看见里面多出来的零件，她的动作也比平常要快，来不及再去探究其他。
“都那样了，还什么受不受得住？反正机体能源互通前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机械臂无非摆设一个。”迪迪若有所思地看了吴宣仪一眼，蓝座来的年轻机师正微微耸起鼻尖，忧愁的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
“那我试试。”吴宣仪交叉着的十指松开以后又重新扣紧，哪怕再次打开机械臂，也没有绝对把握能够找出救治傅菁的方法，可这样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迪迪幽幽叹气：“如果还是不行，就把人送去核电站吧。”之前救活傅菁所采用的方法，至今想起来仍旧觉得匪夷所思，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会想要再去冒这个险。
“核电站？”吴宣仪重复着，许久以前那场战争无疑消耗掉了世上大部分核武，剩下的也都被逐一封存掩埋，由此标识着核武时代的彻底结束。迪迪说的核电站应该是战前所遗留下来的，因核泄漏事故废弃多年，拜它所赐，荒野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迪迪仔细观察着吴宣仪的表情，继续放慢语速：“对，核电站。傅菁上次其实很悬，呼吸都停止了，结果经过核电站时突然又有了脉搏，于是我们就用无人驾驶汽车载着她一圈圈地转，不停深入辐射地带，也不知道是歪打正着还是什么，总之后来人就醒了。”迪迪永远无法忘记傅菁走出那片死亡区域时的诡异场景，更无法忘记傅菁得知实情后对机械臂产生强烈抵触的一幕。
可无论怎样，都希望傅菁能够活着。
如果傅菁还有意识，一定会阻止迪迪向吴宣仪提起这些，她太过矛盾，既依赖机械臂不断寻找立足之地，又无时无刻不想摆脱它，这种感觉很不好。
吴宣仪听得精神一振，重新燃起的希望让她掩饰不住流露出欣喜神色：“你意思是，对人体致命的辐射，反而可以救傅菁？”简直闻所未闻，但是她立即就相信了。
“机械臂好像可以把射线转换为适合人体吸收的热能，我不知道具体原理，也没有做过把活人送进辐射区的临床试验，所以无法肯定。”迪迪说得犹豫，所有数据采集都来自于之前的大胆尝试，有且仅有一次，少得可怜。
吴宣仪忍不住皱起眉头，两只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不住揉搓，就算这个方法可行，一旦进入辐射区，机械臂里藏着的老式零件肯定会被率先引爆，瞬间要了傅菁的命。
这……怎么跟迪迪解释
告诉迪迪，军方其实把傅菁当做了运输工具，想要偷偷把东西运入红河镇完成核弹组装万一和谈失败，自己这个首席机师还将亲手引爆核弹？
不能说。
“每支机械臂功能多少会不同，你不知道它可以免疫辐射？”迪迪试探着问，耐心等待下文，替傅菁缝合伤口时就已经发现了里面藏着有异物，敏感的她意识到，吴宣仪其实很多事情都瞒住了傅菁。
吴宣仪低头努力回想，对这种辐射免疫的说法始终没有印象，军方制造机械臂主要为了战斗，不会把重心放在保护方面，早在光子盾出时就该察觉到异样的，可惜那时候形势的紧急还是让她分散了注意力。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艰难地开了口：“机械臂里的东西受不住辐射，必须取出来。”她多么希望可以到此为止，迪迪什么都不要再说，什么都不要问。
可惜事与愿违。
迪迪冷笑着抛过来一截金属导管：“你说的东西是这种电□□吧？”在荒野讨生活的人对战前的东西不会陌生，补给站仓库里就屯着不少，现在拿给吴宣仪看的不过是和机械臂里的那些最为相似的一种罢了。
捏住电□□，吴宣仪脸色变得煞白，身体最后一点力气被快速抽空，她无法背离军方压在肩膀上的重任，也不想傅菁白白送命，试图在两者之间努力保持平衡，结果意外还是接二连三地找了上门。
愣了好久，吴宣仪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总之，我不会害她。”
“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信你？”迪迪拨弄着从傅菁身上摘下来的□□，枪口有意无意对着吴宣仪。肯主动承认机械臂里有异物，足以证明她对傅菁并不一般，不过光是这样还不够。
沉默再次弥漫，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夜风吹起沙子和垃圾碎片，打着旋儿卷入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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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东西是你装上去的？”迪迪又问，想起傅菁对吴宣仪的上心模样以及一次又一次的细微照顾，不禁叹了口气。
“不是。”
“会害死傅菁吗？”
“我会尽最大努力让她活着。”
迪迪问一句，吴宣仪答一句，没有一句假话。
迪迪接连涌起许多念头，在内心深处不停地交错翻转，等到夜风又吹了两转，才把□□插回到枪袋里，推给吴宣仪：“你死了，傅菁那傻瓜一定会很伤心。”既然傅菁拼了命也要护住这个蓝座来的机师，自己又何必干涉太多而想要带着傅菁进入辐射区，始终还需要有个人能搭把手的。
吴宣仪轻轻摸上□□和套在外面的枪袋，那句“傅菁死了我也会伤心”就这么梗在喉咙里，变得五味杂陈。她努力梳理情绪，压下万千感慨，抬头问道：“附近有发射塔吗？我要联系蓝座。”理智告诉她，必须将发生的一切尽快上报，尤其是C-95和M1221。
“哦你到底是军方的人，我差点忘了……”迪迪两手一摊，笑得很不应景：“傅菁我自己会救，不用你费心。”
实在不应该把她想得太过单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