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剑——寒樱枝白》裴宁娘子

5、第 5 章

　　漫漫行走在白雪天地间，偶尔从月白披风中露出的猩红衣角，仿若人间最浓重墨彩的一笔，壮丽山河比之眼前，也不值一提。
　　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
　　当放下一切，聂小凤发觉自己竟从未思量如此多。自己前三十多年的人生，似乎每天都过的那般轰轰烈烈，而历经生死回过头再去看，也不过是蝇营狗苟，驱去复返，无荣无辱，纸上一画罢了。
　　失去武功，抵抗不住哀牢山冬天的极致严寒。聂小凤越走越慢，身上也越来越冷。
　　为何要堵上那么一口气？他是大夫，以后会是人人称颂的神医丹士，自己早已知晓的事实，怎么就会为那一幕刺痛了眼？年龄正当的风流少年与娇俏少女，所有美好邂逅的开始，在一抬头一低眼中，完成了无需言明的心意。
　　他是天上仙，不曾因任何人堕下青云，他毕生唯一的污点，就是未抵抗住蛇毒犯下弥天大错，将他从九天之上拉到了污浊凡尘。
　　他永远不会动心，她用生命换得的验证，可她依然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对其他女子展露笑颜。
　　双脚陷入雪中，身体急速失去热量，终于未能将落下的脚步站稳，摔倒在了蓬松的雪地里。
　　大概，上天是不允许自己去阻止娘亲和觉生相遇，所以要将自己阻挡在冰天雪地里。
　　上天对自己真够仁慈，一身杀孽的自己，竟然能葬身于最干净的雪堆中，清洗去满身的冤债，也能再次干净为人。
　　迷迷糊糊间，聂小凤听到有人大声呼唤着。抬眼望去，只见天地间一玲珑少年，见着自己，扬起璀璨的笑脸，大步朝自己奔来。
　　“你来了。”奇怪的，聂小凤对他的出现不意外，似乎他本就应该出现在自己身边，不管是想要囚禁自己，还是想要杀了自己，他这一生，都应该与她紧密相连。
　　人之所以孤独，是相遇之人还未出现，一旦出现，单调苍白的世间也变得五彩缤纷、喧嚣热闹。
　　“我来晚了，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关，我留了一封信，所以来晚了。”清瘦挺拔的少年，扶起聂小凤，轻声慢语的向她解释。
　　倚靠在罗玄怀中，将全身的重量交给对方，聂小凤丝毫不觉得愧疚。感受到温暖的内力从相隔的衣衫间缓缓流遍自己四肢，使冻僵的躯体又重新拥有了行动力，聂小凤才站直了身体，离开那让她再呆一瞬就永远不愿离开的怀抱。
　　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罗玄走到聂小凤前面，转过头对她道：“哀牢山的地形你不熟悉，我走在前面，你踩在我的脚印上，会轻松一点。”
　　两人沉默无语的走了一阵，聂小凤发现前面开路的罗玄停了下来。
　　还未等她询问，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了她眼前，接着是一道包含着羞涩的话语：“走了这么久，你该冷了，我再传些内力你护身。”
　　比冰雪无差别的手握住了那只已有薄茧的手掌，少年罗玄有一瞬瑟缩，随后源源不断的温厚内力传到了聂小凤身上。
　　“你、你需不需我帮你重新打通经脉？”身为大夫又练着举世无双武功的哀牢山唯一弟子，罗玄早已从脉象中得知，眼前连姓名都不曾提起过的冷漠女子，拥有过绝世武功又被人废了一身武功。
　　她什么都不曾提起，他便什么都不问。
　　有些人，一旦遇见，你就会知道，此生已别无所求。
　　“麻烦吗？”
　　不愿欺骗她，罗玄点点头，“很难，就算是师父出手，也很难保证成功。”
　　不可否认，聂小凤内心仍期盼着恢复一身傲人武功，可是既然连古清风亲自动手都不能保证，再期盼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泛起涟漪的内心顷刻波澜不惊，聂小凤道：“如此，便不需要了。”
　　“我会想办法的。”
　　有些人不属于自己，却两世与自己纠缠不清，聂小凤看着少年认真的眉眼，苍白的唇轻启，“岁月太漫长，我不想等。”
　　落下眼帘，少年不语。
　　再迈开脚步前行，相连的手亦未分开。
　　两人都不说，只在无人天际，默默一路，沉迷放纵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