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神剑——寒樱枝白》裴宁娘子

4、第 4 章

　　静静看着素衣棉袍的清瘦少年，温和的送走含羞带怯的少女，聂小凤在罗玄转身之际，回了自己的房间。
　　聂小凤住的房间是她自己选的，是她度过最充满憧憬的八年光景的房间。罗玄原本有些为难，因为那间屋子很大，是师父留给访友住的。什么都没有说的聂小凤，只轻轻瞥了一眼他，罗玄就投了降，很快将房间清理出来，让聂小凤住下。
　　端着药进房，聂小凤正对镜梳发。
　　浅浅一笑，罗玄将托盘放置在桌上，从身后瞧着聂小凤细致的梳着垂在胸前的发束。还愿在意外貌，起码对生留有念想。
　　聂小凤知道罗玄在身后看着自己，她故意将两鬓的白发拢了拢，挑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
　　在风华正茂的年纪，白发爬上了乌丝。盛年不再，一日难晨。她还期盼着什么？还能期盼着什么？
　　自嘲的一笑，放下手中的绿檀梳，聂小凤道：“我要下山。”
　　“为何？”未想到她开口就是要离开，年轻的罗玄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要去找一个人。”
　　“找谁？”
　　“聂媚娘。”
　　这并不是聂小凤心血来潮想到的，她已经想了很久了。上天不问缘由，将她扔在了几十年前，扔在了罗玄脚边，总不会是让她与他再续前缘。
　　他与她，之前，所隔山海，如今，山海依旧。
　　她要找到聂媚娘，阻止聂媚娘与觉生相见。她娘亲那么美丽、那么高傲的女子，为了一个道貌岸然的和尚失了性命，即使那个和尚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无法使聂小凤原谅他。
　　回到从前，若不是与罗玄有关，那么便是与自己有关。去阻止聂媚娘吧，就算自己无法出生，不会再遇到罗玄，但，一切悲剧也不会上演。
　　涉世未深的罗玄还未听过聂媚娘的名字，他问道：“这姑娘是你的亲人吗？需要我帮你一起找吗？”
　　“她是冥岳聂星邪的女儿。”不含忌讳，聂小凤说的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儿女。
　　如日中天的冥岳，深居在哀牢山的罗玄也听过，他心下反感，于是言语上也就带出了嫌恶情绪，“这种魔教之徒，我辈应当如避蛇蝎，怎可与之相交？”
　　“我曾是其中一员。”不带喜怒的说完，聂小凤站起身，看也未看罗玄一眼，径直往白雪漫天的室外走去。
　　恼怒的抿了抿唇，罗玄慌忙在她身后说道：“最近大雪封山，你便要走，也等雪化了再走。”
　　“刚才那上来找你看病的女子不是好生生的下了山，我沿着她们走过的路走。”聂小凤头也未回。
　　“你、你这样……你先把药喝了。”像是终于找到了正当理由，罗玄忙将温热的药碗端到聂小凤身边。
　　接过药碗，聂小凤也不含糊，一口将苦涩的药灌进腹中。
　　“我走了。”聂小凤将碗递还给面色焦急的罗玄。
　　“等会儿，你把披风穿上。”罗玄慌里慌张的将自己身上的月白棉披风解下，见对方没有要接手的意思，年轻的罗玄憋上了一口闷气，伸展披风，将之披在聂小凤身上。
　　一动未动的聂小凤看着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的青年男子，见他双目黝黑清澈，与记忆中能包容宇宙万物的温润双眼相同又不同，一时竟有些痴呆。
　　没有等到拒绝，也没有等到接纳，重新鼓起勇气的罗玄，颤巍巍的伸手将绳带系在对方下颌。温热的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冰凉的脸颊，却像是碰到了滚烫之水，惶然退却。
　　花看半开，酒饮微醺。聂小凤伸手抚上对方的面颊，唇角微微翘起，尔后收回了手，带上兜帽，往雪地里走去。
　　“你……”
　　“罗玄，你就当做从来没见过我吧。”
　　如果她能成功，她娘便不会再有那一段孽缘，而她，也不会存在于世。
　　与他而言，是幸事，虽然如今的他未必知晓，但，这是她唯一能回报给他的——一世太平。
　　聂小凤，从来都是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