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前生是反派》墨鱼牛肉丸

1、疯子

　　天气晴好时，望阳郡的长街小巷总是热闹非凡，熙熙攘攘。
　　此时正值晨市，闾巷中人头拥拥，沿街摊贩叫卖不绝于耳。包子摊、面摊的炊烟在巷道中升起，烟雾缭绕。
　　妇人们束发提篮，伸出染过凤仙花的纤细手指询问着今日瓜果的价格，一听见比昨日略贵，立即紧皱眉头。其身边的稚童两眼闪光，顽皮地拈起菜篮子中的圆豆子随手洒下，发出“嘻嘻”笑声。
　　“到信喽！到信喽！”
　　背着满满一大包信件的驿馆小厮大步流星，经过屋子时几乎不需要停留，便将信件塞到了大门的缝隙里。
　　一座清幽门宅的后门处，身着素雅长衫的清秀少女翘首盼望。遥遥望见驿馆小厮，她脸上泛出期盼的笑容，可在驿馆小厮径直路过自己后，脸上的笑容凝住了。
　　一个年约四十的女使从门后探出头来，问少女道：“小姐，还没有咱们的信么？”
　　裴婉扬略带失望，摇了摇头。
　　“唉。”知群叹气，“这个月，怎么晚了那么多日……”
　　“知群姑姑，我去驿站问一问吧。”裴婉扬将知群推回屋内，自己转身朝着驿馆的方向而去。
　　望阳郡作为旧都，也作为樊国所有赫赫有名的家族的祖地，其设施建筑标准都与现都城乾安城无异。望阳郡的驿馆经过重建，如今已经是国内除乾安驿馆之外，最大的驿馆。
　　裴婉扬费了些时间，才找到了负责信件转递的信员。信员一脸的不耐烦，只顾着翻找面前堆积成山的一大堆信件，并未抬头。
　　“这位大人，小人想来询问一下，有没有街尾裴府的信件。”她赔笑地看着信员，低声下气地问道，因为娘与知群姑姑都教导她，求人做事一定要将姿态放低一些。
　　信员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来，满眼的怒气。他用力将一旁的椅子踢到，厉声道，“看不见大爷正忙着吗？有信自然会送去你家！别妨碍老子忙活！”
　　说完，只听信员小声暗骂道，“哪来的死丫头，眼睛是瞎了看不见老子就一个人干活吗？真他娘的啰哩八嗦！”
　　裴婉扬并未在意，看着这信员有些面生，好像不是一直做着这份差事的。加上他脸上有些贵气，望着小山高的信件一筹莫展，莫不是这一差事的头儿？
　　她稍稍躬着身子，道，“大人，方才是小人冲撞了您，实在是对不住了。小人愿意替您归整这些信件，也当做向大人赔罪了。”
　　信员狐疑地看向她，可眼底是有些欣喜的，嘴上却道，“你？一个小丫头，行不行啊？瞧你这打扮，是哪户人家的婢女吧，你竟识字？！”
　　裴婉扬呵呵笑了几声，“大人，小人是在主人家书房中服侍的，这些事情都做过。”
　　听到书房服侍，信员挑了挑眉，点头默许了。
　　裴婉扬轻声道谢，立刻走到“小山”边迅速地整理起来，先将同一条街的信件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再根据街头和街尾再细分，半个时辰后，信件按照地址的不同整齐地码好，放在了对应的筐里。
　　信员吃了些茶点回来，看见这副光景，不由得松了口气。
　　“没想到你一个小丫头还真能做成。老子本来不管这事的，可这里的人都告了病假，只好我上。还好你帮了老子。多谢了，你方才说想找什么来着？”
　　裴婉扬微微一笑，“大人，方才归整时，我已经找到府上的信了，但这个月的信没到，只找到一封上个月遗留的。”
　　“哦，”信员无所谓地道，“找到便好。你说你是哪家的丫鬟来着？”
　　“小门小户，不劳大人惦记了。”裴婉扬再三道谢，带着一封迟来的家书，离开了驿馆。
　　路上，她看着信出神，好不容易才找到，可竟是上个月的。
　　她就这样出神地走着，眉宇间满是愁郁。她走到驿馆的一个拐角处巷子，脚上突然踢到些什么，下意识地朝下面看去，竟然是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穿着单薄，黑发蓬乱的男子，背对着自己在小巷墙边蹲坐着。
　　裴婉扬登时闪开了几步远，最近城里有个疯癫的男子到处轻薄人，不会这么巧就让她遇见了吧？
　　她想了想，实在害怕，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趁着没有惊动他，她转头就想跑，可那男子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低鸣，像是经历着什么钻心之痛。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裴婉扬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转向那男子，蹲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裴婉扬小心翼翼地想要窥视他的脸，从侧面看，这个男子像是长得不错，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那些轻薄人的勾当。
　　魏柏舟低着头，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裴婉扬愈发地害怕，他该不会死了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臂就被重重推了一下，整个人往地上摔去。
　　魏柏舟猛地一抬头，看清楚裴婉扬的脸后，目眦尽裂，双眼通红地怒吼，“是你……”
　　裴婉扬一下子被吓出了眼泪，可是双腿软得不行，站也站不起来，“大……大哥，我就是一个小人物，什么也不会，没有美貌也没有家世，你你你不要杀我……”
　　魏柏舟怒意极盛地盯着她，忽而被地上那张，从裴婉扬袖中抖落的信件吸引了去。
　　他抓起地上的信，愣愣地看了许久，嘴上还一边道，“怎么会……怎么会……”
　　裴婉扬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果真是一个疯子啊！可知群姑姑不是说，这疯子是会轻薄人吗，怎么像是要扭断自己的脖子一样凶神恶煞。
　　魏柏舟用力捏住信纸，却又生怕自己弄出褶皱，身体僵硬地捧起信细细端看。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锤子在他的心上重重地敲了又敲。
　　不久，他热泪盈眶，眼中的血丝又加重了几分。
　　裴婉扬见他定住，悄悄地朝后一看，这个巷子有一个出口，就在离自己几步之遥。她趁着男子看着信出神的时候，自己的双腿也已经恢复了感觉，便“哇”地一声站起身来，朝着巷子口跑了出去。
　　魏柏舟察觉她离开时，连忙攥紧信纸拔腿去追，可没追几步，腿上便被一支墙上的长钉划出一道血痕，吃痛地停下来。
　　他望着裴婉扬惊慌失措跑走的背影，喃喃道，“为何她是闺阁少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