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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风声(校) ...

  •   *本章系西奥多单人番外

      《风声》
      日光下的琥珀泛着金色的光泽,小小的昆虫置身其中,它在滴落的树脂中沉睡了千万年,凝结成了人们争相愿意佩戴的、寓意美好的玉石。雨水没有将它侵蚀,风也不会灌入其中。

      它坠在西奥多·诺特身前的毛衣上,而他本人正在魔药制作台面前忙碌着。即使已经从霍格沃茨毕业数年,但西奥多仍旧醉心于魔药学,以至于在阿兹卡班的诺特先生寄来的信里总在催婚,生怕儿子真和魔药过一辈子。

      西奥多并非独身主义,他和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交往过女朋友,名字叫温迪,结果进展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她跟一个美国人跑了,变成了他的前女友。前女友认为他太无趣,她向往美利坚自由的空气与灵魂,于是西奥多恢复单身,并以此作为应付父亲的借口,假称他有心理阴影。

      这样挺好的,可以让父亲不再烦他,如果德拉科没有因为听说了这件事,拉着布雷斯过来探望他,试图对他表达一些朋友的安慰就更好了……德拉科的到来很突然,中断了西奥多的魔药制作,但因为德拉科拿了礼物,西奥多不好把他赶出去。由于德拉科带了手制的曲奇饼干,西奥多给他们泡了红茶。

      饼干有一些是桑妮烤的,一些是佩格莉塔烤的。德拉科让他对号入座地去猜,西奥多懒得猜,干脆全当做一个人做的——他不怎么喜欢吃甜食,于是最后变成德拉科和布雷斯在吃饼干。

      他们闲话了一会,直到西奥多的坩埚在咕噜咕噜冒泡,德拉科才意识到他打扰了西奥多,两个人从诺特家用飞路粉离开,德拉科先走的。

      布雷斯没立刻走,他凝视着西奥多戴着的琥珀吊坠:“以前没见你戴过。”

      “这是十一月的幸运石。”西奥多说道,看起来好像非常信任这种东西。

      布雷斯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应该告诉过你,除了魔药学之外,你别的科目都有待加强。”

      看着布雷斯消失在绿色的火焰里了,西奥多坐回了沙发上,面前的饼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红茶也尚有余温,但西奥多没有动它们。除了一直在响的坩埚,所有的东西都如同这座使用多年的宅邸一样,安静得像是琥珀里被时间定格的小虫。

      坩埚不再响了——轰的一声,它爆炸了。

      西奥多从容地拿出魔杖处理现场,身前的吊坠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等收拾完一片狼藉之后,他打开笔记本,在上面打了个叉号——又失败了。但不是制作魔药失败,而是这次的“魔药失败”失败了。

      他放下笔,握住那枚吊坠,它已经不再是琥珀的模样,吊坠恢复了它本来的面目。

      德拉科来得太匆忙,他的变形学又很一般,能保持到德拉科离开就很不错了。西奥多摩挲着那枚冰凉的独角兽,闭着眼睛疲倦地坐了一会,然后突然站起来,捂着胃部冲到了盥洗室。

      他没有喝红茶也没有吃饼干,甚至因为沉迷做魔药而没有吃上一餐,所以他伏在洗手池面前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得干呕了一会,被冷水冲到下水道里的是一团混在空气里的恶念。

      走开,他在心底无声地说着。

      空荡荡的诺特老宅里回荡着水流哗啦啦的声音,从小时候就是这样。这个家庭理应有五个人,但他的祖母早就离家而去,他的祖父坎坦克卢斯在伏地魔倒台后被关进了阿兹卡班。至于他的母亲,她赋予了他一双能够看到夜骐的眼睛。

      前女友最喜欢他的眼睛,说像绿宝石,看到就会被吸引。西奥多很想问她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跟他谈恋爱,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她不去找救世主哈利·波特,是因为波特近视戴眼镜会反光吗?

      但他没问,因为他听说波特的眼睛跟他一样,是“爱”的馈赠。他那身患疾病不适合生育却坚持要把他生下来,又因后遗症疾病缠身几年后所去世的母亲……西奥多不想冒犯她们。

      虽然西奥多没见过其他亲人,也听说过祖父是因为帮一位很邪恶的巫师做了许多坏事才被关进阿兹卡班,但那些过往在真正被铺展到他这里之前,都是抽象无关的、难以被记住的。比起这些,西奥多更喜欢用他还算聪明的头脑去记魔药课本上那些各式各样的配方,以及一些他虽然不感兴趣但还是要进行的社交对象。比如像马尔福家这样在战后少有的还愿意跟诺特家来往的人,他每天需要拿出一分钟时间写信敷衍德拉科“哇,是吗”“太棒了”“你真厉害”“不愧是你”……

      潘多拉魔盒是在他八岁的时候打开的。这一天父亲不在家,西奥多习以为常地去书房里翻找,却意外地找出了一本笔记。牛皮纸做的封面非常破旧,上面潦草地写了个名字,西奥多拼了拼,Cantankerus?

      哦,是在他的祖父留下来的东西。在祖父死在阿兹卡班几年后,他触摸到了一件具象的物品,它联结着他陌生的亲人,他们存在血脉的关系。

      数年后,西奥多的父亲由于总是搞不懂儿子整天在想什么,会反思他是个不合格的爸爸,但他绝对不知道他最失职的一件事,是没有处理好老诺特的遗物,让恶念在年幼的西奥多面前完完全全地展现。

      西奥多有一些单词看不懂,但不妨碍他直观地感受到祖父的执念。他的祖父坎坦克卢斯在小时候因为笨拙常被同伴们在背后笑话,虽然没有魔杖,好在体格健壮,于是他总会嗷嗷地叫着挥舞着拳头去打那些说闲话的人,大多数情况都会成功,少数情况会掉进陷阱里被丢石头群殴,于是惨败。

      长辈们不会去管这些小巫师们的打闹,他们认为这只是男孩子们活泼的表现,但从外地而来的斯卡曼德家的女孩并不知道这个约定俗成的准则。她偶然介入其中,把坎坦克卢斯从陷阱里拉出来,替他包扎伤口……女孩名为丝特勒,是跟随长辈来这里调研一种神奇动物的,他们在星星的注视下聊了很多,直到这个如同星光一样美好的女孩就此离开。

      如果故事就此结束,那这算得上是一场美好的邂逅,可是并没有。在坎坦克卢斯的眼底,这个故事还有着漫长的后续。从未被别人关心过的男孩得到了女神的垂怜,他总是写信寄给丝特勒,一封又一封,即使她很少回复他,但他坚信自己在她眼底是特殊的,他对她的喜爱如同疯狂的水草一样肆意生长着。

      在他们一起入学霍格沃茨并被分到斯莱特林之后,坎坦克卢斯开始公开追求丝特勒。毫无疑问,他被深感莫名其妙的丝特勒拒绝了。接下来是长达数年的追逐,是他自己沉浸其中的浪漫——

      「我是多么爱她,我要把她留在我身边,是我先发现了她的美好!可恶的杜鲁·麦克米兰,不过是仗着家族关系才跟丝特勒有所交集。亲爱的,我的女神,我愿做你的勇士,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会去把那个狂妄的小子击倒,一个愚蠢的赫奇帕奇,他连为你提裙边都不配……」

      生活在水底的水草是见不得光的,它植根于泥泞,散发着难闻的气息。它飘摇着、伸展着,将坎坦克卢斯单方面的爱恋一遍又一遍地强化,最终变成了对麦克米兰滔天的恨意,以及对丝特勒痴狂的占有欲。越往后看,内容就越触目惊心,每一个单词都冲撞着西奥多的心灵,他仿佛听到祖父在他耳边大声地说着那些话,像是魔鬼的声音……

      坎坦克卢斯策划了一场谋杀,他决定杀害麦克米兰,他在日记中哈哈大笑:「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我跟她在一起了。她嫁给麦克米兰又怎么样?我有的是办法能让她留在我身边……」

      西奥多垂下眼眸,他记得祖父入狱的罪行是谋杀了麦克米兰夫妇,所以直到最后祖父都没有被选择。啊,原来他的亲人是恶毒的杀人犯,是充满自我感动的偏执狂,原来“爱”是如此自私的、肮脏的东西!

      但是这本独白,他无法毁掉。它被水泡皱,被火烧焦,可它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歹毒的语句,都已经像水草那样紧紧地缠住了他的四肢。腥臭的气息让西奥多吐光了胃里的东西,他用母亲留给他的眼睛环顾着这个空荡荡的住所,这个祖父长大的地方,只觉得每一处都留有祖父成长的痕迹。

      无论他逃到哪里,那双写满贪念的眼睛总会像魔鬼一样阴森森地注视着他,让他毛骨悚然。

      由于吃过饭就会吐出来,西奥多日渐消瘦,脸色苍白,这让他的父亲感到不知所措。他带着孩子去看过治疗师,治疗师说孩子身体健康,可能有什么心理问题。也许西奥多太孤独了,需要跟朋友多多相处,诺特先生想,然后他领着儿子去了马尔福家。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德拉科诧异地打量着西奥多。西奥多看得出来,德拉科的心情好像很好。

      他当然不会告诉德拉科真相,于是他说只是最近的胃口不好。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实在有些可怜,德拉科好心地分给他曲奇饼干。

      他想,红茶摆了两杯,德拉科之前在招待客人。

      这时候楼下有人喊他,脆生生的,是女孩子的声音。德拉科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他的脸上浮现出笑容,顾不上西奥多,就匆匆地跑出去了,跑到楼下连接飞路网的壁炉那里:“桑妮,你忘带东西了吗?”

      ——桑妮。

      西奥多恍然,他知道这个名字,在德拉科寄来的一大堆无用的信件中,德拉科最近经常提到这个名字,她是德拉科的新玩伴。西奥多站在楼梯上,他抓着栏杆看向楼下,看到了一个金棕色头发的女孩。

      她长得很可爱,他想。

      “你刚才没出去吧?”德拉科回来后问他。

      “没有。”西奥多说道。

      “哦。”德拉科放下心来,但他高兴的表情出卖了他,“桑妮……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那个朋友。她是麦克米兰家的。”

      “……”

      麦克米兰。

      她竟然姓麦克米兰!

      胃部开始隐隐作痛,之前吃下的美味的饼干仿佛变成了毒药,侵蚀着他脆弱的肠胃。原来那是祖父所在意的麦克米兰夫妇的后代……

      德拉科正在侃侃而谈他的新玩伴,完全没留意到西奥多的异样,直到诺特先生要带西奥多离开,西奥多才给出了反应。他站起来,同德拉科告别。

      他忽然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德拉科答道:“没有啊,这里只有红茶和饼干的香气。”

      真幸福啊,西奥多想,只有他一个人闻得到。那些腐烂的水草的气息,只会围绕在他身边。他强撑着回到家,又到盥洗室里吐了一通,好像他刚才吃下去的不是饼干,而是虫子。

      这是惩罚吧,因为祖父杀害了那个女孩的祖父和祖母,所以轮到他来承受这些后果……可是他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他不可以做一个正常的小孩吗?

      或许他本就不应该出生,这样母亲也不会死。

      此后德拉科所组织的聚会,只要西奥多打听到那位可爱的麦克米兰小姐会去,他都会找各种借口推辞。实在推辞不掉了才会去,但也会同她站得远远的,连句招呼都没有打过。除此之外,在其他的聚会上,西奥多只要遇到麦克米兰家的人就会避开,哪怕他知道那对双胞胎其实跟他一样,他们都是无辜的。

      可是那样强烈的厌恶、那样的爱憎始终留在他心底。为了转移注意力,西奥多更加认真地研究魔药,也许有一种魔药可以治愈他呢?那种能够选择性遗忘的药水……是的,选择性遗忘。

      拿到魔杖后的西奥多曾经无数次想过对自己用“一忘皆空”,但他从书上读过失败的案例,他衡量了一下,带着这些不好的记忆生活下去,还是要比变成不能自理的傻瓜要好很多的。

      入学霍格沃茨的前三年,西奥多的生活风平浪静,他和麦克米兰家的人毫无交集,而那些围绕着波特的大事也与他无关。他没有参加魁地奇球队,也不喜欢挑衅格兰芬多,不过在德拉科私下里嘲讽格兰芬多的时候,西奥多也会为了显示自己合群而附和几句。在外人看来,他是德拉科的朋友。

      并没有,他没有朋友,西奥多想。他和克拉布、高尔不一样,那两个家伙情愿做德拉科的跟班,可是他不愿意。但他和孤高的扎比尼也不一样,西奥多只是不喜欢别人入侵他的世界……因为他藏有秘密。

      他不希望有人阴差阳错地窥探到这些隐秘,所以他和其他人保持距离。

      德拉科不知道,其实西奥多和布雷斯一样,他们都不看好他和桑妮·麦克米兰,只不过布雷斯身为德拉科的朋友会说出来,西奥多不会说。格兰芬多怎么可能跟斯莱特林在一起呢?在西奥多眼底,德拉科有许多缺点,还总是让麦克米兰小姐为难,只要她的脑袋没有问题,他们很快就会分道扬镳。但让他惊讶的是,这两个人居然顺利地走过了前三年。

      有时候西奥多有点羡慕德拉科,因为德拉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肤浅的、恃宠而骄的人,竟然也可以被爱,他被一个像阳光一样美好的女孩注视着,因而他也生活在阳光下……唯有自己,只能和斯莱特林休息室一起生活在阴暗潮湿的湖底。

      三年级暑假的魁地奇世界杯,西奥多和父亲都没有去看。但在看到报纸上的新闻之后,他的父亲变得非常不安:“怎么会出现那个印记?难道黑魔王还活着……”几天之后,麦克米兰先生领着他的女儿前来拜访,长辈们上楼去了,留下西奥多跟这位麦克米兰小姐面面相觑。

      他逃避的人,他远远望着的人,居然坐在他面前。

      总得聊点什么吧。西奥多想了想,捡着她感兴趣的话题说,于是他提到了她跟德拉科在马尔福庄园种下的树,聊德拉科小时候的幼稚趣事,她笑眯眯地听他说话,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他。但西奥多知道,她不是在看他,她是在看他记忆里的那个德拉科。

      麦克米兰先生下来了,他得跟她道别了,就此别过吧,再也不要有什么交集了。西奥多站起来,同她说道:“你父亲下来了……再会,麦克米兰小姐。”

      他说了再会。

      西奥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躺在床上想,他实在没办法不在意桑妮·麦克米兰。那是个很好懂的女孩,她很真诚,她完全没有因为两家之间的仇恨对他抱有异样的目光,她也没有因为他是食死徒的后代就对他恶语相向。他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她与祖父留下的恶念截然相反……事实上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留意着麦克米兰家的人,只是由于德拉科的存在,他对麦克米兰小姐了解得更多。

      他没办法不在意,哪怕他总会回想起祖父令人恶心的执着。他被困扰着、震慑着,一旦思考自己是否在关注她,那种情绪就会立刻涌上来。越不让自己在意就越会在意,这是一种不光彩的凝视,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西奥多告诉自己。

      第一次对话之后就会有第二次,他开始不满足于凝视,找机会同她说话,提醒她夜骐,又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提供帮助,甚至跟她一起商榷魔药学。看啊,他是德拉科的“朋友”……在扎比尼和沙菲克不在的时候,他顺理成章地跟她产生交集。

      伏地魔复活了,马尔福家的处境急转直下。当然,诺特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父亲跟德拉科的父亲一起办砸了神秘事务司的事情,被关进了阿兹卡班。

      西奥多偶然听到德拉科跟扎比尼谈及他拿到的任务,恰好他遇到了桑妮,于是他把这件事告知了她。在此之后,另一个想法却从他的心底悄悄破土而出。

      邓布利多死后,伏地魔将阿兹卡班的囚徒们放了出来,西奥多见到了父亲。从父亲那里,他或多或少又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德拉科的处境。此前破土而出的想法再也无法遏制了,西奥多决定主动跟桑妮透露一些事……他知道德拉科的事情,他想看看,她就没有一刻想过要利用他吗?利用他知道更多,怀着目的去靠近他……对,最好是这样做,等他发现她表里不一之后,他就会反感她、厌恶她。

      但是桑妮没有,她的打听点到为止,她不愿意给他们父子添麻烦。哪怕是在校医院里,他故意编造出德拉科从黑魔王那里接到了可怕的任务,用这样的饵去引诱她,可她打断了他,因为他聊到了危险的话题。

      她是如此真诚地把他当朋友。

      朋友吗?

      他想跟她做朋友吗?

      不,他不想。

      西奥多对福灵剂也早有研究,有桑妮留下来的资料和成功的部分在那里,其实做起来并不麻烦,他不缺时间。但她为什么需要福灵剂呢,是真的要慷慨地送给别人,还是要留给德拉科保命?

      他慢慢吞吞地做着,失败了一次又一次,看起来无比认真,实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消极怠工。

      他从德拉科那里知道,桑妮被带去了马尔福庄园,西奥多想了想,他不得不承认德拉科当时的做法是正确的,没有比那时候更好的选择了……他开始认真做福灵剂,至少能让她用到,总是冲在前面的那个女孩……唉,她是笨蛋吗?

      但西奥多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从报纸上看到了他跟桑妮的婚约。身为男女主角的他们都是工具,事先并未被告知,这桩订婚只是伏地魔恶意的产物。

      德拉科知道这是阴谋,倒没怎么针对他。但是凝望着坩埚里的雾气,西奥多发觉,他自己也产生了和祖父一样的恶念,这让他险些打碎了手里的瓶子。

      太可怕了,他差点被同化成第二个坎坦克卢斯……他理应知道的,结果最好是伏地魔失败,否则就算他和桑妮的婚约就此执行,他得到的也绝不是完整的她。她的心给了马尔福,她的灵魂留在了失败的战争里,苟且偷安的她只是一具躯壳,她宁可在战争中死去。

      但是,控制不住的是一瞬间的欣喜,如同六年级时校园里编排的流言里,曾经将他和她的名字锁在一起。在听到这样荒诞的传闻时,西奥多知道,他心中那不好看的、扭曲的在意之中混淆着愉快。

      他比德拉科好在他没有跟格兰芬多有直接的矛盾,德拉科和她虽然是正经情侣,可是他们的名字却从来不会被放到一起。

      战争到来的猝不及防,但西奥多早有对此隐隐有所预感,他是斯莱特林里唯一穿戴整齐的人,因为他经常彻夜失眠,所以他可以不让自己过于狼狈。

      福灵剂他已经做好了,就放在口袋里——但他没有给桑妮,这是他深思熟虑过的事情。

      福灵剂绝对可以帮她避开一些恶咒,为她寻得一线生机。可是,她一定会把福灵剂让给别人。因为她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出现在这里的,倘若伏地魔赢了,她会选择赴死……

      她宁可死,也不会跟他执行那样的婚约。

      她不会嫁给他的。

      如果伏地魔战败,那就把这瓶福灵剂作为送给她和德拉科的新婚礼物吧。

      诺特家所在的那个地区多雨少晴,但即便如此,在桑妮结婚的那一天,西奥多也见到了久违的阳光,如同几年前她和父亲前来这里拜访他的时候那样。

      今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他想,但这里不适合阳光,这里没有她。

      说来也巧,他后面交往的女友的名字是Windy,和她的名字天差地别,像是他注定只能跟阳光产生短暂的交集一般。冷风从打开的窗户里灌进来,将桌子上摆着的一瓶魔药摔到地上,西奥多回过神来,他又看向了自己戴着的独角兽吊坠。

      这个吊坠是他偶然间捡到的。在某个夜晚,他从图书馆出来,桑妮匆匆忙忙地跑下来跟他撞了个满怀,吊坠就此滑落,他认出了这件东西,于是把它占为己有。

      为什么会认识呢?因为吊坠上那个念出德拉科的名字就会发烫的魔咒,是他偶然间从书上看到记了下来,然后被德拉科学去的。他亲眼看到德拉科对这个独角兽吊坠用了魔咒——西奥多将德拉科留下的魔咒抹去,换成了她的名字。象征着纯洁的独角兽上好像还留有她体温的余热,它承受着他永远不能被阳光所照耀的……大约可以被称之为“喜欢”的在意。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这是喜欢的?

      当年在跟桑妮聊天的时候,她对他讲了一个魔药失败的场景,那时候他告诉桑妮,她可能看见了未来某个时空的碎片。那么,他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他也在研究福灵剂,他也同样失败过!

      在他被魔药爆炸的烟雾弄得连连咳嗽、皱眉的时候,西奥多错愕地看到了长大之后的他。他怀抱着那个金棕色头发的女孩,他笑得温和而满足。

      他听到自己说——

      “谢谢你嫁给我,桑妮。”

      很难形容西奥多当时的感受,是心惊胆战、不寒而栗,又或者是难以置信……这是折射他心底的、那些在角落里的贪念,所凝结的幻象吗?还是说,他跟桑妮具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即使那微弱的可能,宛若夜色长河中稍纵即逝的流星……

      他藏在心中的、不会被探测到的爱意与深刻在脑海中的厌恶掺杂在一起,然而这一次,西奥多没有再吐出来。

      此后数年,西奥多一直试图还原当初这个失败的场景,可是就连失败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

      他在魔药学上做出了一番成就,险些登上巧克力蛙画片,赚来的版权费足够他过完这辈子。外人提起他,总会惋惜他唯一的亲人还在阿兹卡班,他本人也是孑然一身。虽然他从来都不在意这些。

      西奥多之所以执着于再次失败,只是想要再亲眼看看,那到底是幻象,还是另一种他当初只需要再努力一些,就可以收获的、最好的可能。

      那样的场景是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再度出现的。西奥多再次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的心中涌现出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预感告诉他,他面前的一切是真实的。真的有一种结局是他和桑妮在一起了,她不是德拉科的恋人……

      原来阳光可以照到他,原来他可以拥有她。

      西奥多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呼啸着的冷风,他身前的独角兽吊坠因为他念出的名字而微微发烫,他闭上双眼,准备安心地睡一觉。忽然之间,外面的风穿透了玻璃,全部灌进了他心底。那些寒风像是在说话,它的声音非常遥远,像是来自暗无天日的另一个世界,它低语着,是他所熟悉的,魔鬼的声音——

      西奥多坐起来,他的后背被冷汗打湿了,他像琥珀里被定格了千万年的那只小虫一样,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永远地被留在了某个年纪。

      那个声音说得对,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他所看到那一幕都是他在自说自话,桑妮根本没有回答他——她被他抱着,安静得像是永远地睡过去了。

      “我爱你、我爱你。”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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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风声(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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