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惟漠

6、第 6 章

　　夜深人静，雪又悄悄下了一夜。
　　天亮时，大家都收到了停课通知：
　　雪天路滑，为保证广大师生的安全，经市教育局研究决定，今日停课一天，请同学们自行安排学习内容。
　　看完通知的第一时间乔景云立刻打开城市热点，果不其然，交通彻底瘫痪了。
　　道路封锁，大半个城市按下了暂停键。
　　乔景云点开许哲林的头像给他发了条消息：你们也停课吗？
　　许哲林回：是啊，不让出门了。
　　乔景云心底说不出来的烦躁，手指抠着手机壳，许久后才道：今天见不了面了。
　　许哲林：那也没办法，这属于不可抗力。
　　乔景云原本低落的心情在看到后半句话后没忍住笑了出来：看来寿星的成人礼物只能后天收到了。
　　许哲林回了个“心碎”的表情。
　　乔景云又回：你不是说过生日的人运势旺，要不要替全市人民祈个福，希望暴风雪停下，交通恢复正常。
　　许哲林：这个愿望太伟大了，我就是一小市民，更希望能实现我自己的小愿望。
　　乔景云瘪了瘪嘴：那好吧！不过我听不到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时间也过得很快。
　　外面雪还在下，不到五点，天就黑了，这是一年中白天时间最短的一天，温度也达到了零下十五度，比三九寒天还冷，连去食堂吃饭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
　　食堂今天免费提供饺子过冬，但乔景云实在不想出门，决定吃泡面解决晚饭。
　　泡好后，刚打算吃，手机响了，拿来一看，许哲林发来的消息：吃饭了吗？
　　乔景云：正要吃。
　　许哲林：吃什么？
　　乔景云：泡面。
　　许哲林：别吃了，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乔景云：别闹，一会儿面该坨了。
　　许哲林发来了他们楼下的昨天堆得那个丑丑的雪人照。
　　乔景云手中叉子脱手，匆匆忙站起身就往外跑，跑出去一段路又折返回来从柜子里拿了个礼物盒，过一会儿又跑回来拿了件外套。
　　当他在大厅看见站在门前等候的许哲林时，一整天空荡荡的心终于得到了满足，原来等待这么久，只想着看他一眼。
　　“哲林。”乔景云气喘着跑出来，“你怎么过来的？路通了？”
　　许哲林抬手把他帽子带好，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淡淡道：“走过来的。”
　　乔景云正想说他骗人，低头一看，对方膝盖以下从脚底到小腿全都沾满雪，一看就是在雪地里走了好久的样子。
　　“你真走过来的？！”乔景云又惊又怒，“这么冷，这么远，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许哲林被骂了不但不生气，反而乐了，故意逗他：“怎么能对寿星这么凶？”
　　乔景云一下没了脾气，从兜里掏出他准备的礼物：“给！大寿星！下次别这么作了行么？”
　　许哲林拿着盒子是手里端详着，略带不满：“怎么能擅自准备礼物？不是说好了我要过来许愿么？”
　　乔景云：“我怕你找我要跑车，我可买不起，先提前准备一个，避免让你空手而归呀。”
　　许哲林用盒子敲了下他脑袋：“不愧是老师啊，这么聪明。”
　　“少来了！”乔景云笑着和他打趣，“说说看，你真正的生日愿望到底是什么？”
　　许哲林卖了个关子：“先陪我找个地方暖和下吧，我快冻死了。”
　　一听这，乔景云又来气：“活该！”
　　十公里的路，许哲林走了过来，肯定不能再走回去，这么晚了也没别的去处，只能带他去校外的宾馆暂时住一晚。
　　他们往外走的路上，雪渐渐就停了，在前台开好房间，许哲林先去冲了个热水澡洗洗寒气。
　　乔景云想起上次他和梁悦吵架时二人也是在宾馆同住一夜，当时没觉得如何，时隔两个月，不知怎么，此刻他坐在床上听着里面哗哗的水声，心思总有些飘忽。
　　舍友打电话来问他去哪儿了，乔景云支支吾吾道：“我，我弟弟来了，我陪他出来住。”
　　舍友表示了然，一会儿查寝给他打个掩护。
　　他刚挂断电话，许哲林就出来了，乔景云甚至不敢正眼看他。
　　自从电影院那个吻之后，他总是忍不住多想。
　　“你要洗吗？”许哲林问。
　　“啊？”乔景云回过神来，“我，我不洗了，下午闲着刚洗过了。”
　　“哦。”许哲林神色如常坐到另一张床上。
　　房间很大，两张床之间隔着过道，暖和过来的许哲林只穿了件浴袍，瘦长紧绷的小腿露在外面，让乔景云不敢多看一眼。
　　“那个……”乔景云揪着被角，“你还没说你的生日愿望呢。”
　　许哲林刚好把头发擦到不滴水，听到这话，毛巾扔到一旁走到他床前故意凑近：“这么急啊？”
　　乔景云抬手将他近在咫尺的脸推开：“我都困了，再不说我就睡了啊。”
　　许哲林看了眼时间：“这才七点！”
　　乔景云假模假样打了个呵欠：“是吗？可能是今天天黑的早，不知怎么就是好累啊。”
　　许哲林没有拆穿他拙劣的演技，坐在他身旁盯着他看了会儿，问：“饿不饿？不是还没吃饭？”
　　乔景云被看的有些别扭，道：“你别管我了，快说啊！”
　　许哲林：“我怕我说完你就被我吓跑了。”
　　乔景云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带紧张地往后挪了一下。
　　许哲林：“干什么？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乔景云意识到自己被他骗了，恼羞成怒：“你不说就算了！”
　　许哲林没忍住笑了出声。
　　等他笑够，又重新盯着对方：“乔老师。”
　　乔景云没好气道：“干什么？”
　　许哲林：“我的愿望是，我想要个男朋友。”
　　乔景云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漏跳了一拍，他明白许哲林的意思，也早有预感，但这会儿听见后仍不免犯傻。
　　许哲林又凑近，二人鼻尖贴到了一起，他轻轻晃动着脑袋蹭了蹭，又问：“行不行啊？乔老师。”
　　*
　　寒风吹过，乔景云打了个哆嗦，一口喝光手里的咖啡，却发现咖啡已经凉了，牙都要冻掉了。
　　来观景台看雪的人越来越多，乔景云走到垃圾桶前扔掉纸杯，正打算离开，直起身，看见本已经回到A市的许哲林不知为何站在他眼前，一时恍惚，令乔景云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随着许哲林慢慢走近，乔景云无处可逃，只能正面和他对上。
　　“听说你辞职了。”许哲林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询问。
　　乔景云点了下头：“和你没关系，是我一早就跟家里说好今年年底回老家定居的，只是赶上工作调动，心想着就早点结束，省得到时还要再麻烦一次。”
　　许哲林听后迟迟没有开口，许久，他突然道：“这八年，你过得好吗？”
　　不好。乔景云心里回复，面上淡然道，“还可以吧。工作稳定，同事和睦，生活平淡，都是我想要的。”
　　许哲林点了点头：“那很好。”
　　“嗯。”乔景云目光一直避开他，“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步子还没迈出去，许哲林上前一步从身后紧紧抱住他。
　　乔景云挣扎了一下，就听见对方声音在耳畔轻轻道：“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乔景云不动了。
　　许哲林将头埋进他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景云，这八年来，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又见不到你，我好痛苦。”
　　我也是。乔景云默默回复。
　　“对不起。”许哲林向他道歉。
　　乔景云：“为什么道歉？”
　　许哲林：“我在想，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不然你不会那样离开我的。对不起，对不起……”
　　“许哲林。”乔景云红着眼眶打断他，“你没有做错，我也没有做错。只是我们两个不合适罢了。”
　　“景云……”
　　乔景云挣脱开转回身同他对视上：“都这么久了，很多事就让它过去吧。余生那么长，我们都应该向前看。”
　　许哲林紧紧盯着他：“你说这话是真心的？”
　　乔景云移开目光：“嗯。”
　　许哲林：“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不要闹了！”乔景云后退一步，“我们不是早就结束了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现在又来纠缠做什么？”
　　“不可能！”许哲林声音抬高，引来不少人注目，“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跟我说你又要走，乔景云，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不然呢？”乔景云也来气，“我不走，难不成还要留下来和你继续纠缠不清？你向来说最讨厌自己的出身和你母亲所做的一切，现在你对我做的，和逼着让我走你父母的老路有什么区别？”
　　许哲林神情怔怔：“你在说什么？”
　　乔景云被他气笑了：“我说什么你还不明白？真的要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义正言辞地拒绝做你婚姻的插足者吗？”
　　“我……”
　　“够了！”乔景云打断他，不肯再听他多说一句，“你都这个年纪了，说话做事也要对家人负责。”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
　　许哲林站在原地，许久，他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你查一下……”
　　助理迟迟等不来下文：“许总？查什么？”
　　许哲林：“查一下我结婚了吗？”
　　助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