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分寸寸分分寸》浅草芊芊

18、渐渐

　　再醒来已经是满身大汗，十分粘腻，小狐狸趴在床边睡着了。
　　头已经不那么昏沉了，估计烧已经退了。我迷迷糊糊的想着，伸手去拉小狐狸的手：“颜颜？别在那里睡觉，会着凉的……”
　　她半眯着眼睛看我一眼，慢吞吞的说了个好，然后开始往床上爬，刚躺下的时候她睁大了一双又黑又圆的眼睛：“文文，这是你第一次叫我颜颜……文文，谢谢。”
　　她的谢谢说得很轻很软，像是含在嘴里的，我却听见了。
　　那一刻我只觉得脸颊有种陌生的刺痛感，好像很烫很烫，烫得微微生疼，心里还生出些做了坏事却被大人发现般的心虚感。
　　原本想问她为什么要说谢谢的，但是看到她明显的倦怠的睡样，我还是忍住了，只静静的躺在她身边。
　　“文文，我可以抱着你么？”躺下没多久，又听见她轻轻的问。因为很静，因为很轻，所以听起来无比委屈和小心翼翼。
　　我又一次觉得很心疼，于是没有多说什么便直觉的把她揽进怀里。
　　“你一直都是这么瘦么？”这句话脱口而出，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什么时候学会无聊的去打听别人的事情了？
　　虞星颜很开心的笑了：“妈妈说我从小就这样，她也想了很多办法，但是我就是不长肉，这样不是很好么？好多女生都羡慕的呢。”
　　太瘦了就不好了，比如抱起来没手感……额，我在想什么呢！
　　“你太瘦了，太瘦了不好。”想了想，这句话比较安全，于是我说了。
　　虞星颜仔细的想了想：“好，我长胖一点。”
　　她说话的表情是如此认真，像是在保证一般。
　　我忍不住笑了。哪有人这样的啊！只是心里却有一丝丝的甜，伴着一丝丝的疼和酸，搅得人心乱。
　　“文文，如果我说我爱你，那你会爱我吗？一点点爱我？”虞星颜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脸，一下一下轻轻的抚摸着，不像调情却像是在安抚。
　　我下意识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却舍不得她将手停下。我一贯喜欢这样的轻柔抚弄，无关爱意无关缠绵，只是轻轻的柔柔的抚摸，这让我觉得很安心。据说这是一种缺乏爱的表现，我没有深究过。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啦！嘿嘿！”她突然的加大了手劲，于是抚弄也变成了一个巴掌。
　　啪！
　　说实话，真的很疼，尤其是在你从头到脚都正放松的时候，很疼。
　　我郁闷的看着自知闯祸的虞星颜可怜巴巴的模样，暗想原来她力气还是蛮大的。
　　面上还是热辣辣的，天知道她大小姐一时开心用了多大的力在这一巴掌上，反正在我被这一巴掌打懵的瞬间，虞星颜已经从原本的小绵羊形象变身成裹着羊皮的小灰狼了，而现在小灰狼正努力的将自制冰袋锲而不舍的往我脸上敷，我不耐那冰凉的东西于是不停挥开，她继续视死如归前仆后继。
　　最终是我败给她似乎永不停歇的毅力之下，任由她蹲在床边给我托着冰袋，而我在床上继续躺得四平八稳。
　　“颜颜，你家里人真的没过问你的事情么？”最近的事情似乎都和家人有关系，从小狐狸，噢，不，现在是小灰狼的家人，到我的妈妈，突然觉得脑子里似乎一团乱麻，却又条理分明得很。
　　“其实……有，”虞星颜微微缩了一下脖子，长发一部分垂拢在脑后，一部分散碎在额前，连带的把她的面容也遮掩了大半。“但是他们更注意的是他们的事业，所以若是我稍稍的坚持一下下，他们就不管我了。”
　　只是坚持一下下……吗？
　　对于这位韧性坚强的大小姐，我能想象她的一下下是多么让圣人都要俯首称臣的，也许许多年前若是那些恶魔有这一份韧性的话也不至于被那些神佛管得服服帖帖了吧，或者说要是她上辈子一定是个坚强勇敢的地下党？
　　脸颊的火热程度渐渐散去，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刚才我发烧的时候你想到了各种奇怪的念头就是没想到给我用冰袋呢？”想到那瓶不知道还剩下多少酒精成分没挥发掉的所谓二锅头我就头皮发麻。
　　虞星颜一脸的如梦初醒：“对哦！我刚才怎么没想到呢！”
　　久违的乌鸦从我头顶一群一群的飞过，我发现她既不是小狐狸也不是小灰狼，她就是一只笨绵羊。
　　还是很笨很笨的那一种。
　　我是个难得生病的人，所以每次病倒都必定要折腾个好几天。这几天里我就安静的躺在床上，看小狐狸，啊，不，从小狐狸光荣进化成笨绵羊的虞星颜把我的屋子弄得乱七八糟。其实屋子本来是很乱的，虽然之前因为买了许多家电而收拾得很不错，可惜没怎么被保护好，所以现在整个房间已经陷入一种怪异的混乱中，之所以怪异是因为这样的混乱中我找东西却远比收拾得妥妥当当的时候方便了很多。
　　虞星颜是个不会收拾房间的人，或许她并不需要去想被自己弄乱的房间是被什么人收拾成在她下一次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的齐整模样的，于是她也很自然的把这样的风格保持到她和我同居的日子里，于是便有了现在这种为了找一本书而不得不把她眼前的一堆东西挪开的情况。而且就我所知，那本书应该并不在那堆东西下面，不过我懒得说，只是赖在床上捧着虞星颜早上在厨房奋战三小时之后熬好的微微焦糊掉的白粥喝得十分淡定，听到她在客厅走来走去搬东西的脚步声，觉得很平静。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平静的感觉了，像偶像剧里的角色一般，每天要操心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存折上的数字是不是足够支付这个月的信用卡而是今天应该穿白色的短靴还是粉色的高跟鞋，我有种畏罪感，像是躲开了什么自己必须面对的东西而且还很安于现状的感觉。
　　我在逃避什么吗？我慢吞吞的用勺子喝粥，因为窗帘的拉开而洒满了房间的阳光中有细微的颗粒在愉快的舞蹈，它们旋转跳跃飞舞在我眼前，每一粒都被阳光镀上了金色的光晕，像谁洒下了片片金粉，十分绚烂而温暖。
　　梳理了最近身边的人和事，我能逃避的人不过几个，我的母亲，小狐狸，还有那个已婚人士。我对母亲的态度一贯都是“不主动不拒绝”，算不上什么逃避不逃避的；小狐狸这么积极主动勇往直前的模样，我看我就算想逃避也别想成功；至于最后那位，自从上次我说完那些话之后便再没有一点联络，我也把她的号码从手机里删除了，虽然我明白那个号码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就算从号码簿里删除我还是能毫无障碍的拨出去，但是我依旧做了这么一件很形式的事情。
　　把喝空了的碗放下，我觉得我突然有了点良心，于是对着客厅喊了一声：“你要找的那本书在这里。”
　　小狐狸“啪嗒啪嗒”的跑了过来，脚上挂着她昨天去买的新拖鞋，鞋头是一对有长长的耳朵，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天真无邪的望着天傻笑的兔子。她今天难得的把头发盘成了一个现在很多小女生都喜欢的花苞头，露出她那张怎么看怎么营养不良没什么血色的小脸蛋来。她滴溜溜的眼珠在房间一扫，看到那只空掉的碗之后弯成一个满意的弧度：“文文，你找到那本书了？”
　　我伸手一指她身后的小几，上面乱七八糟的堆了一些报纸和笔。她在里面搜寻了几下便发现了那本让她找了半个小时的食谱，顿时开心得不得了的笑了起来：“文文，你怎么那么厉害！我今天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呢！”
　　我放东西有个习惯，那就是我会分类摆放，就像书报杂志类我都会堆在一起，这样找东西的时候有个范围在，所以我昨天顺手把她那本实用性无限小于参考性的食谱也堆在了那里，她只顾着在厨房找了又去客厅找，却没想到我会把这东西丢在卧室里，所以自然找不到了。
　　我咳嗽了一下，没说话，只是转头去看那些阳光下美丽的小颗粒快乐的舞蹈。
　　“文文，你想吃什么？”她喜滋滋的略略翻了翻手上的食谱，踌躇满志的发问。
　　我挑眉看她：“你会做什么？”
　　虞星颜笑眯眯：“目前来说还都处于理论阶段，没实践经验。”
　　我想了想：“我们叫外卖吧。”
　　她如我所料的拉长了脸，声音却越发的娇嗲了起来：“可是人家想要自己做给你吃嘛……而且那些外卖的东西没营养的……”
　　“外卖没营养但是至少吃了不会进医院。”我非常含蓄的指出了赏脸她大小姐的手艺最可能的后果。
　　虞星颜涨红了脸，黑水晶似的眸子似恼非恼的看着我：“我做的东西就一定会让你进医院吗？”
　　虽不中亦不远矣。我轻咳几下，压下满溢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