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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三奇,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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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是盘下来了,但是需要彻底的整改。现在做酒吧的大致都是这样,就像是在打游击战,做了一段时间就换个地方,或者就是改个名字换换装潢什么的。因为总是要迎合客户的需求,图个新鲜而已。
这个行业倒是算是暴利。在很多小方面都可以赚大钱,就看你会不会去做了。
在这方面,商业新秀赵小宇肯定当仁不让的做起了策划。保留了一部分前朝的员工,一些具体的细节就交给了闻光去处理。
赵小宇说,酒吧的风格还是要换一换的,不能延续前朝。我朝也得来个商鞅变法啊什么的,震慑一下群众。
当然名字自然也是要换的。偏偏付言爱极了这四个字。
荏染柔木,君子树之。
往来行言,心焉数之。
付言不止一次的强调自己对这句话的热爱。洪黎就说她矫情。在洪黎的心目中,付言不是那种拿着一本戴望舒的诗集安静的坐在芙蓉树下的少女,也不是那种行走在江南小巷子浑身散发忧郁气质的丁香姑娘。若是硬要说以前的付言,是一朵惹人怜惜的百合,那么现在的付言,就是一株大无畏的仙人掌。
仙人掌是什么?
用付言的话说就是,水,你爱浇不浇,老娘一样活的欣欣向荣。
挣扎许久,赵小宇和闻光就依了付言。决定名字加多四个字。“荏染柔木,君子树之。”
那是在高二第一学期就快要结束的时候了。在这之前,除了酒吧的事情以外,付言还做了另一件让人们感叹不已的事情。
那就是,和三奇决裂。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恰恰轻易的将付言和三奇之间的感情完全击垮,后来闻光也参与进来,就像是你把一个人打的奄奄一息的时候,又跳出来一个人补了你一刀一样。你还活的了吗?
即使付言常常告诉自己,要记得感谢三奇的恩情。但是后来付言明白到,有些朋友,你若是记得去感谢了,那说明,你已经不再当对方是真的朋友了。
她和三奇,也许早已经不是真的朋友了。
其实在闻光和王共卫的这件事情上,付言一直保持中立的态度。这是世界上没有人是绝对正确的。即使,三奇利用了闻光,但是,若不是闻光贪恋金钱的味道,也不会走上这一步。付言是明白的,如果一个人没有弱点,你便是不会被别人利用的。
所以,付言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是姜河的弱点。
那是夏季就快要结束的时候,天气渐渐凉了起来,风很大,抬眼,天空看不见一丁点儿蓝色。然而校长还是在用一些很古板很庸俗的言辞去开始这学期的生活,是开学典礼。
站在台下规规矩矩的付言不得不感叹,好一个“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这句话似乎成为了领导们讲话的专门用语。不管说这句话的时候,天气是多么狂风呼啸乌云密布大雨倾盆,只要是领导说的,就永远都是对的,你没有能力反对,你也没有机会去反对。
所以,在三奇找到姜河父母的时候,赵小宇公司的案子也就了结了。
付言在这个城市居住了十几年,关于姜河父母的传闻也听过很多。姜河的爷爷是上面退下来的干部,反正有点世袭的味道,姜河的父母早年在国企干过一段时间,后来都下了海。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创立了一个闸门公司,但是后来很不幸的遭遇了亚洲金融风暴,一家人几乎饭都吃不上了。于是,姜河的爷爷就动用了自己以前的一些关系,将姜河的父母运送进了某局当干事,再过几年,姜河的爸爸就升迁做了局长。
一切可以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水到渠成”。
好就好在,姜河的父母还算知识分子,受过高等教育,也不是拿人民的钱不帮人民干实事的人。所以,当赵小宇公司的案子被提审的时候,铁面无私的姜河爸爸就下了旨,“一定严惩到底。”
姜河爸爸的弱点是什么?
就是姜河。
姜河的爷爷是在部队呆过的老干部,思想作风都是正派保守的类型。最看不惯的就是小青年找对象,没有积极向上的精神品质。基本上来说,他还是比较满意自己的孙子,姜河的爷爷常常跟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姜河的爸爸说,“我这个孙子要是有正根,我就帮帮他让他能够有个铁饭碗。”
“铁饭碗”对于姜河的爸爸来说,那就是人生安稳的最大保证。他盼望着自己的儿子可以成为翘楚,得到他爷爷的欣赏才好。偏偏,三奇找到了姜河的爸爸,说是知道姜河在学校没有用功读书,并且还带着女孩子上了酒店。
说着,还拿了一张照片证明。然后巧笑嫣然的说,姜局长要是觉得这照片拍的不错,那我就拿到姜老爷子那里给他老人家看看。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姜河的爸爸顿时变了脸色,问,你想怎么样?
三奇就说,我们公司和金益公司的纠纷,希望您可以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了。那块地,一直都是我们公司的。
姜河的爸爸略微显得诧异,他说,赵总你也是个生意人,但是做生意不是坑蒙拐骗偷。我看过你们签的合同,也知道那块地一开始就是准备开发的,只是,那是属于金益公司的地,你们公司只是在金益公司没有足够资金开发的时候租用了一年,你现在要在上面建个楼盘,你要人家公司怎么办?这和明抢有什么区别?
三奇笑着,挑挑眉嚼嚼嘴,站起来晃了晃相片,然后放在姜河爸爸的办公桌上。那好吧姜局长,算我今天没有来拜访过您,我先走了。
三奇往外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说,哦,对了姜局长,我看您今晚还是早点回家吧,不然姜河可能会被老爷子打的很惨哦。然而又摇摇头叹气,您说老爷子那身子骨还能挺得住这种刺激吗?
姜河的爸爸顿时气的发抖,他看着三奇说,赵总,我可以给你一句话,即使姜河被他爷爷打死了,那也是他活该,我绝不会为这样的儿子出卖我的职责。
三奇笑笑,突然说,也许姜河最怕的不是他爷爷知道呢?
你什么意思?
三奇没有再回答,说了句再见便往外走。
相片上,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光着上半身,而在他身下,那个大眼细眉的女生对着镜头嫣然一笑。
付言接到三奇的电话是在开学典礼结束不久,三奇说她来学校接付言去了个地方。
付言说你不是吧,我开学第一天你就来破环我好学生的形象?三奇佯装诧异,好学生?付言你说这句话你自己害臊吗?别废话了,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
付言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要叫闻光吗?
三奇说,唉你怎么那么离不开她啊?就你,就你一个人,速度。末了又补充一句,付言,光速光速。
如果付言知道自己这样光速奔赴的,是一场摧毁友情的闹剧,她是绝对不会冒着旷课的危险去参与三奇的阴谋。
可是她是那么信任三奇。她想着在她最脆弱,最失败的时候,是这个女子在街头紧紧抱着她痛哭流涕。她曾经把三奇当作她的姐姐,她的亲人。但是往往你的亲人,却不一定不会背叛你。并且,往往伤害你最深的,就是那些你以为永远不会伤害你的人。
三奇载着付言,一路开到某局的单位宿舍楼下。付言知道,姜河的家就在顶层。
窗外开始下雨,稀里哗啦的大雨。雨水沿着玻璃往下,完全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她渐渐有些感伤,她到那个时候都没有怀疑过三奇带她来这里的动机。三奇下了车对付言说,你等等。
过了十分钟左右,三奇撑起一把伞说,付言下车,跟我来。
于是,付言跟着三奇进入了这座单位楼小区的别院里,有水池,还有盛夏开败了的荷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几尾金色的鲤鱼。
她们一路走到楼下,三奇熟练的按下13A。付言突然怀疑起来,于是问三奇,我们是不是去姜河家里,为什么?三奇笑了,却没有回答。那个笑就像是在安抚付言一样,而付言就真的在那个笑容里安定了下来。
付言想,三奇又怎么会害自己呢?大概,是真的有事情吧。
“找谁?”
“您好,是姜局长家里吗?我是姜河的朋友。”
“哦,有事情吗?姜河上课去了。”
付言疑惑的看着三奇,她清楚的知道,现在她们两个,谁都不是姜河的朋友。而三奇却流利的说,“是这样的,上次姜河要我帮他冲洗的相片已经晒出来了,方便我上来一下吗?”三奇看对方没有回答,于是又补充到,“外面在下大雨呢,方便我上去一下吗?”
对方终于送了口,“上来吧。”
“哐啷”一声,楼下的铁门开了,三奇拉着付言去按电梯。付言突然甩开她的手问,你来这里想干什么。三奇诧异的说,付言你干什么,我带你来看看你王子的家啊。
付言笑了,三奇,你不像是那么无聊的人,你到底是要干什么。付言突然想起三奇对闻光做的一切,心情突然变的很坏,是一种痛心的坏。然而三奇却说,真的,付言,我真的是带你来看看你心里那个王子的家。三奇拉起付言的手,轻轻的擦掉付言手上的雨水说,顺便,我也想让你看清楚,姜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某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一句话,总是在一些真相曝光以前出现,并且,那些真相往往都是最伤害人的。付言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像被针扎一样疼。陡然变成一大片,心脏跳的剧烈。在电梯上升的时候,三奇一直拉着她的手,她的眼睛渐渐找不到焦点,她感觉自己疲倦的很。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再来这里会什么时候,但是她希望,下一次不会再是这样的雨天,因为天空低的都快让她喘不过气了。
门开了。
姜河的家,原来是这样的。客厅挂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军人的相片,棕色的沙发,不时尚也不古老,大概是几年前的款式,但是必定是高级的质地。两头摆着两个大型的青瓷花瓶,是山水画。古朴的摇摇椅,正对着种满花草的阳台,一个斜梯,尽头是二楼的卧室。
付言粗略看了一眼,然后看见坐在沙发上,一个银发老人。
老人,说他老那是因为他的满头白发,是因为他握着拐杖,是因为从他的眉目依然看的出他的年岁。然而,他的眼神是那样犀利,精明。他看着付言,又看看三奇说,你们谁是姜河的朋友。
三奇立刻把付言推上前,是她。
付言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看三奇,然而三奇却没有回应。三奇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说,老爷爷,这是姜河的相片,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立刻闪身出去,付言马上追过去拉住她,却被三奇狠狠的推了一下,付言就跌坐在地上,付言喊,三奇你干嘛走,我也走。
还没等付言站起来,三奇靠近付言说,你还是好好欣赏那些相片吧。然后,在付言震惊的目光里,三奇迅速离开了。付言张大嘴,那个老人杵着拐杖走到她面前,他听见她用力的呼吸着,仿佛要窒息了。
老人拿拐杖碰了碰失神的付言说,你怎么了?你们这是在干嘛?
付言站起来问,厕所,厕所在哪里?
老人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他指了指厕所的方向,付言便跑了过去。
剧烈的呕吐。付言觉得,这个世界,让她觉得恶心。三奇,到底是想怎么样?她知道自己一定是被三奇利用了,她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就要爆炸了。似乎是快要停止工作,因为付言渐渐感觉自己呼吸不到氧气,她就这么坐在姜河家里的厕所里,嚎嚎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又吐了,然后又哭。她握紧了自己的手感觉异常的寒冷。
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
怎么,世界都变了?
付言喃喃自语,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么亲的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利用自己。她恨。她恨的不是自己被利用,她恨的是,三奇一点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因此走出三奇的生活。三奇不在乎她了,那才是她真正恨的。
站在厕所外面的老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拐杖敲了敲厕所的门,小姑娘,出来。
付言不理。
老人家只好再敲。小姑娘,像什么话。哭就有用吗?哭就能胜利吗?哭要是有用的话,我们当年打鬼子的时候就全军一起哭就行了,还用的了牺牲那么多人吗?
小姑娘,出来。面对,克服困难和痛苦。坚强的人才是打不倒的。
厕所的门开了,付言红着眼站在门口。看着老人,擦了擦泪。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
老人家叹了口气说,反正今天下雨我也没法去公园下棋,你就给我说说,你干嘛哭那么伤心。
付言拼命睁大眼说,我不伤心。
老人家就笑了,你是姜河的朋友?是女朋友?
付言被吓了一下说,不是,我和姜河,不是很熟。
老人也不再问,他说,你信不信你只要给我讲个大概,我就能知道你和刚刚那个姑娘之间是怎么回事情。
付言说,我大概都不想讲。我要走了。
付言说着便往门口走去,突然看见三奇放在桌子上的相片。于是拿起来看。那一叠,大概十几张。那个在她心里千回百转的人,在床上和另一个女子纠缠。一幕一幕。她很想问他,你爱这个女子吗?你为什么要和他上床呢?
姜河,我好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我。
付言怔怔的看着那些相片,又生怕被那个老人家看见,于是把相片又放进信封里想藏起来。却听见老人家说,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在侦察连里呆过,那时候我们要去截取鬼子发去山东的一个暗号。那个暗号尤其重要。我们连里的人对于这个任务都感觉挺有压力的,截取到了,我们就能为战士们打个预防针,截取不到,也许就会增加战士们不必要的牺牲。那时候,我就跟我们连长说,报告连长,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我绝对不会让敌人有任何机会获得胜利。
付言转过头来看着老人家,缓缓的开口问,结果呢?
结果?老人家笑了。结果不就是山东半岛解放了么。我们胜利了。
老人家看了看付言手上拿着的信封说,小姑娘,不管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你都要记住,这是敌人的阴谋,你不可以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付言看了看信封,然后冷静的坐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老人家问,姜河是您的?
孙子。
是吗?付言笑了,她拿出那些相片放在桌子上说,我可以跟您保证,这个相片是电脑合成的。
老人家拿起一张照片放在眼前,顿时气的不行,他颤抖的说,你说这是假的相片,这不明明就是姜河那个混球吗?
付言轻轻的笑了说,他绝对不是姜河,因为,我是姜河的女朋友,我相信他。这是敌人的诡计,是阴谋。爷爷您不能中了计。
姜河的爷爷半信半疑的看着付言,是吗,那我们就等姜河回来,我要亲自问问他。
付言说好,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逐渐变小的雨。
她轻轻的说,爷爷,您应该站出来保护您的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