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室两厅》何言叶

4、拼桌三缺一

　　早上五点，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的余文渊就急急忙忙起床开工了，第一天的经营还算顺利 。十点左右，他又跟着他的老板跑东跑西，一整个白天都处在辛勤劳作之中，等到把所有东西都收整完，天已经黑了。可怜的新员工就这样被压榨完了最后一点体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一千元一月的小屋子。让他如此疲惫的原因不只有身体劳动，还有心理郁闷。他的女神学姐本来有意晚上和他相约在某家网红饭馆吃饭，这应该是他女神学姐毕业一年多之后与他的首次见面，同时也是以男女朋友身份的首次约会，可这天余文渊恰好要忙，脱不开身。尽管他已经努力把自己的效率提到最高，但还是遗憾的错过了晚饭时间。他的女神学姐没有怪他，这让他更加内疚。
　　7、3、9、5、6、2，忙活了一天余文渊把门按开了，他在门口换了鞋，正要走进自己的屋子独自酝酿一会儿。
　　“余文渊？吃饭没，过来喝一杯。”井熠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他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放个东西。”随后就听到自己的某个器官发出了觅食的口令。

　　余文渊放好东西给女神学姐报备了接下来的安排后往客厅里去时，看到原本像样板房的空间里稍微有了点生活气息，这是褒义的说法，说难听点，就是脏乱差。塑料袋包装盒白的彩的都立在茶几上，头上终于不再带荧光绿色发带的井熠坐在瓷砖地上，他一只手晃着给余文渊打招呼，另一只手握着玻璃瓶子，脸蛋被酒熏出来了红酒色。
　　“去，把尤任叫出来。”井熠又给余文渊下命令，喝了酒的井熠好像在恃醉张狂。昨天被指挥去联系房东余文渊已经有点不爽了，今天又被毫不客气地命令去叫一个脾气难琢磨的合租房客，余文渊当然不会轻易答应，这房客可不如房东好说话。
　　“凭什么我去？”余文渊觉得自己也应该兽一兽，应该告诉这两个人自己不是吃素的，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听完这话，井熠有些迷离的眼睛抬起聚了神，又转而笑着，带了点讨好的意味，说了声：“我醉了嘛。”
　　余文渊听后猛地一激灵，接着浑身不自在，好像全身都在痒，却不知道该挠哪。

　　“呃...”余文渊怂了，认输了，他看着那一桌子的夜宵，想好了叫另一个房客的理由，如果不叫上另一个房客似乎更不合理，所以余文渊走到那个井熠也叫不出的房客的门前，敲了两下门：“那个...外边有点吃的，要不要一起。”
　　“谢谢，不了。”余文渊的话音消失的几秒后，门里人的声音响了，再次听到这人的声音，原本快要被余文渊忘掉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一起吧，两个人有点冷清，三个人热闹。”余文渊又坚持了一下，如果不推脱两轮会显得很没诚意。
　　又过了几秒钟后，“咔哒”，门居然开了，穿着黑背心的人走了出来。余文渊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能把人叫出来。只听见拖鞋的声音踢踏响，一直响到沙发前，余文渊又感觉到一股清爽的气息，即便从他身边掠过的人看起来并没有刻意打扮。
　　尤任坐在了沙发上，他的动作很稳，就像身体里住了一座冰山一样，他好像不用呼吸似的，坐下之后更像座高不可攀的山，像那种人迹罕至的山。
　　余文渊也坐了过去，他顺手拿走了遥控，调了一个热闹的节目，戴着荧光绿色耳钉的井熠正在给大家开酒瓶，穿着黑背心的人就坐在沙发上。

　　“来来来，酒逢室友千杯少，走一个，尤任。”井熠喊了一声尤任的名字，张罗着，把啤酒递给尤任，为了亲近，井熠挪到了尤任的身旁。
　　被挨着尤任的脸上顿时又长满黑线，他接过酒瓶，起身，“喝完我就回去”，然后一饮而尽。
　　余文渊就盯着那个让他觉得似曾相识的人，他看见尤任的嘴唇对着酒瓶的瓶口吞咽着，看见尤任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声音上下起伏，他还看见尤任的侧颜，干净的刮去了胡茬的脸和起伏的眉骨鼻梁。这让他想起了昨晚上在灯下读书的那人，这让他好奇那人在读的书，余文渊好奇地出了神。
　　“好酒量！”井熠道，说着，又递上一瓶。
　　余文渊这才发意识到尤任已经一口气喝完了整瓶的酒，“还挺厉害”，余文渊想，尤任的这一番操作他是绝对无法完成的，他知道自己的酒量——上大学的时候和自己的室友一起测试过，不测不知道，余文渊一瓶啤酒下肚就会晕得“听力受损”，每每“夜市走起”，余文渊都是被拖回来的那个。
　　“尤任给你打了个样。余文渊，走一个。”井熠劝到。
　　“我不行，我不太能喝，我就不买丑了。”
　　“你不够朋友。咱们仨一人再喝一瓶，九点半我有直播，就陪不了你们了。”
　　“我真不行。”
　　“这在家里又不是在外边，你睡沙发都没一点事儿。”
　　余文渊拗不过井熠，他发现尤任好像一直在盯着他看，觉得别扭，想着酒壮怂人胆，便接过酒瓶：“好，我也来。”
　　“干杯！”余文渊说。
　　“干杯！”井熠和余文渊、尤任碰杯。
　　于是井熠和尤任就看着余文渊对着酒瓶喝了起来，余文渊的脸上显出了点豪迈，不久便浮现着痛苦，他强忍着吞咽，直到最后的泡沫也流进他的喉咙。
　　“好！够朋友。”井熠喝道，随后井熠也喝完了他手里的部分。一口气喝完一瓶酒的余文渊脑袋逐渐沉重了，他逐渐听不太清井熠和尤任说的那些话，也听不清井熠和自己说的话，当他沉重了一会儿又稍微有些反应时，井熠已经回屋和粉丝直播了。他隐隐约约看到尤任还在外卖盒中夹菜，他想起来尤任说“喝完就回去”，于是迷迷糊糊之中问了一句：
　　“不回去么？”
　　他没听到尤任的回应，但听到了一句问话。
　　“你叫余文渊？ ”尤任问。
　　“对，我叫余文渊。”
　　“好久不见。”
　　“好酒？我喝不出来，我不太能喝。”
　　“不能喝就不要喝太多。”
　　“对，不能喝酒。”余文渊不好意思地笑了。
　　“坐过来，吃点东西会舒服一些。”尤任说着，往旁边移了移，给余文渊让出了点位置。
　　“不了，我一会儿睡一觉就好了，我一喝酒就这样。”
　　“最近怎么样？”
　　“好，吃两口都行。”余文渊听错了，他坐到了尤任的旁边，挨着尤任，从外卖盒里挑拣食物，吃了两口。
　　“我是问你，最近怎么样。”尤任又把话问得清楚一点。
　　“最近，很好，我租到房子，还有学姐。”余文渊对尤任说，他泛红的脸正在尤任的面前。
　　“学姐？”
　　“她同意和我试试看了，我大学一直给她写情诗，不过最好的那首我给弄丢了，不然我早就成功了。”
　　“嗯。”
　　“尤任，你可真行。”
　　“……”
　　“你喝那么多酒都没事儿，我要像你一样就好了。”
　　“不要像我一样。”
　　“真的，我总觉得我在哪见过你，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你看我熟悉么？”
　　“熟悉。”尤任轻声说。“我一直在找你。”这句话，尤任没让余文渊听见。

　　有歌声从井熠的房间里传来，那是井熠在直播间和他的粉丝互动，只听他唱着 ：
　　哎呦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你说你说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柔情的日子里
　　生活得不费力气
　　傻傻爱你
　　只要我们在一起

　　“去休息吧。”尤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