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猫科》熏豆姑娘

10、第十章

　　几场对手戏，整整拍了一下午。

　　等到终于结束，已经过了饭点了。

　　连容想要上前跟顾澄说会话，但顾澄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也没留下和大家一起吃饭，神色匆匆地就往后面走了。

　　连容心中疑惑，一下子想到了这两天网上的舆论。

　　不过早上近距离地观察过沈于烟，她是相当有自信的。

　　论姿色，那个脸上写满了（那啥）冷淡的女人怎么比得上自己？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心中微微一松，但到底还是有些纠结。眼看着顾澄拐过了转角，而他那傻助理手里拿着盒饭，正跟别人聊得不亦乐乎。她的视线又转回去，几乎没有犹豫地，她抬脚就跟了上去。

　　七点多，天色已经黑了。

　　顾澄赶到的时候，沈于烟正躺在床上放空。

　　她住的是一楼的房间，所以骤然听到有人敲窗，她倒也没有被吓到，只是有些木然地将头转了过去。

　　等看清了窗口那张脸，沈于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夜色正浓，夜幕中点缀了几颗星子，来人一身黑色，成功隐在了黑暗中。

　　明明绕过一个转角就可以敲门，可这人非要在这里敲窗。沈于烟如今懒得揣摩他的想法，直接走上前，懒懒地将窗户打开，摊开手，懒得废话。

　　顾澄本来是想敲门的，可走过来的时候看到了她躺在床上发呆的模样，不知怎么的，一时之间走不动道儿了。

　　他把戒指拿在手中晃了晃，说：“我们再玩一局游戏。”

　　这个人现在说出什么话沈于烟都不觉得奇怪。她冷漠地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不屑：“自取其辱。”

　　顾澄被她噎了一下，斗志一下子升腾起来。

　　沈于烟以害怕传绯闻为由不让顾澄进门，两人就这么隔着窗户打开了游戏界面。

　　依旧是“黎明硝烟”的游戏界面，选了二人PK模式，随即进入了空中花园的地图后，沈于烟就开始就地寻找枪支弹药。

　　她搜寻物资的动作非常快，顾澄那边刚装备好一把枪，她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搜寻顾澄的身影了。

　　两人隔窗站着，各自戴着耳机。此刻这里没人经过，顾澄随意靠在墙上，嘴上虽然说得轻松，但脸上神情却是紧绷的。

　　上次就已经在这个女人面前落了下风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扳回一局。

　　然而，还没等顾澄找到足够的药包，那边的沈于烟唇角已经勾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找到你了。”

　　纵然戴着耳机，顾澄还是清晰地听到了她的话，大约是没有喝水的缘故，那一把嗓音有些哑，仿佛掺了沙子般，颗粒感十足。与耳中越来越激烈的背景乐相配合，莫名营造出一种紧张感。

　　没来由地，顾澄的心有点痒。

　　然而顾澄是不会认输的，虽然没有看到她到底在哪里，他仍作势笑了一下，“我也看到你了。”

　　然而这个逼注定装不下去，因为他刚刚看到沈于烟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将枪的准星对准她，游戏已经到了结束的界面。

　　顾澄输得目瞪口呆。

　　沈于烟摘下耳机，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一切理所应当，混该如此。她伸出手，懒懒地说：“手下败将，把戒指还回来吧。”

　　顾澄心理承受能力十分强大，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实，索性将耳机一摘，一手插进裤兜，伤腿微微抬高，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靠在窗边，凑近了沈于烟的脸。

　　“沈于烟，你是不是喜欢我？”

　　饶是这些天来对顾澄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沈于烟也没能一下子跟上他诡异的思路。

　　“什、什么？”

　　话一出口，对上顾澄“果然如此”的笑，她一下子冷静下来，正色说：“这么长时间了，顾大腕自恋的本事有增无减。不问自取是为偷，堂堂一个大明星，不至于这么厚颜无耻吧？”

　　顾澄也不恼，将戒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眼神一转，忽然叹了口气，说：“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我也不必费心跟李导求情了。”

　　沈于烟一愣，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那天跟李导见面的场景。刹那间心思百转千回，她惊讶地看着顾澄，说：“是你帮我跟李导说情的？”

　　见她态度陡然变化，顾澄得意一笑，面上却是一脸遗憾地说：“是呀，我可不像某人那样冷酷无情，说服李导，我可花了不少力气呢。这份天大的人情，某人要不要考虑一下怎么还？”

　　虽然原先跟顾澄不熟，但关于李导赏识顾澄的传言，她还是听得挺多的。沈于烟几乎没有多怀疑，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她放下了对顾澄的敌对态度，抬脸问：“你想怎么样？”

　　她态度急剧变化，倒是出乎顾澄的意料。略微思考了一下，顾澄眉眼微动，懒懒地道：“我肚子饿了，你先请我吃顿饭再说。”

　　沈于烟点点头，说了句“等着”，转身关了窗拉上窗帘，开始换衣服。

　　不过十分钟，她已经穿戴完毕，从门口绕了过来，朝他抬了抬下巴，说：“走吧。”

　　她素着一张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顾澄就着星光看她的侧脸，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动。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剧组外走去，沈于烟低头看了一眼他的伤腿，说了句“等等”，小跑着走开了。没一会，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轮椅。

　　顾澄目瞪口呆，指指轮椅又指指自己，“你要我坐这玩意儿？”

　　“不然按照你的速度，是去吃夜宵还是吃早饭？”

　　顾澄愣在那里，感觉有被冒犯到。

　　沈于烟有些不耐烦：“还走不走？”

　　顾澄负隅顽抗了一小会，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屈尊坐了上去。

　　路灯找不到的拐角处，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挑了相对僻静的影视城南门口。走了一段，街边陆陆续续出现了摆摊的。沈于烟很有耐心地一个一个问过来，也不知道顾澄是不是成心的，一个劲地摇头。

　　沈于烟恩怨分明，忍了。

　　天色不早，前方灯火笼罩下出现了一个烧烤摊。伤残人士顾大明星大发慈悲，高傲地一扬手，让沈于烟停下了脚步。

　　“就吃这个吧。”

　　“二十串烤羊肉，十个大腰子，五串土豆片……”顾澄对着油腻腻的菜单一顿猛点，丝毫没有半点大明星的架子。

　　“行了，先这样吧，你点。”

　　沈于烟拿起笔勾了几样，把菜单递给老板，先付了钱。

　　烧烤摊此刻就他们一桌客人。方方正正的桌子摆满了烤串，老板端着盘子上来，忍不住多看了顾澄一眼，咋呼道：“别说，你长得还挺像一个明星。”

　　顾澄拿起一串羊肉串开啃，抽空问：“哪个？”

　　店老板一边烤，一边开始回忆，在顾澄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中忽然哎哟一声，总算想起来了。

　　“就那个，那个谁，好像叫顾澄！”

　　顾澄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他看了对面吃得十分文静的沈于烟一眼，不认同地嘟囔：“吃烤串就别端着了”，不过转念一想，她应该也是想在自己面前保持好形象才这样，心里忍不住又愉悦起来。

　　沈于烟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店老板把最后一盘烤串端上来，又认真看了他一眼：“越看越像，你们从影视城里出来的吧？你不会是个替身之类的吧？”

　　顾澄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笑了笑：“有这么像？”

　　老板点点头，“像啊，不过啊，你肯定不是。”

　　顾澄来了兴致，“为什么我就肯定不是？”

　　老板看了沈于烟一眼，了然一笑，“哪有大明星来吃个烤串还让女人请客的？”

　　顾澄默默喝了一口啤酒，彻底偃旗息鼓。等放下杯子一抬头，就见对面的女人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点微妙的弧度。

　　顾澄敲了两下桌子，又怕引起“看穿一切”的店老板注意，压低了声音，“你笑什么？”

　　沈于烟动作优雅地吃完最后一块烤土豆片，慢悠悠地开口：“我觉得老板火眼金睛。”

　　“你……”

　　你字还落在半空，周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店老板慌慌张张地开始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说：“城管来了，你们吃差不多了吧？盘子我先收走了啊！”

　　沈于烟起身拉过顾澄的轮椅把手，灵巧地推着他转了个方向，迅速推到了路的一边。

　　几个摆摊小贩动作极其迅速，后面的城管佯装追了一阵，黑漆漆的小道被路灯照着，荡漾开几分朦胧的美感。

　　沈于烟推着顾澄沿着小道走了一阵，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并不见尴尬。顾澄抬头看了一眼，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一阵风起，将她的长发吹得飘扬起来。

　　顾澄说：“在想什么？”

　　沈于烟有些迷茫地低下头看他，像是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四目相对，她很快移开了目光，淡道：“李导的事，谢谢你。”

　　她突然这样郑重其事地道谢，顾澄有些不习惯。他轻咳一声，舒展了一下双腿，“小事儿。”

　　“对你来说也许是小事，对我却是大恩。我们这一行，出头并不比演员容易。能有人欣赏自己的作品，还是李导那样的级别，真的很难得。”

　　她没用什么华丽的辞藻，但顾澄就是精准地感受到了对自己的感激之情。他满意地点点头，“大恩，可不能被一顿烤串亵渎了。”

　　沈于烟略一扬眉，“你说。”

　　顾澄对她的态度十分满意，他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声音变得柔软了些：“不急，慢慢还。先把你的朋友圈对我开放了吧。”

　　“……”

　　沈于烟觉得，自己从来没弄懂过顾澄的脑回路。

　　最终在顾澄监督的目光下把朋友圈权限开放了，她推着顾澄往影视城走，眼睁睁地看着顾澄将自己的朋友圈翻了个遍，还不时点评一番。

　　好在，她不怎么爱发朋友圈。

　　夜风有些凉，沈于烟走着走着，忽然见顾澄脊背一僵。

　　寂静的夜里，咕噜一声格外明显。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就见顾澄捂着肚子，语气有些艰难：“你在这里等我。”

　　沈于烟不明所以，看着他站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路灯下的男厕。她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想法，就感觉到一阵痛意沿着肠道在肚子里窜了一通。匆匆忙忙把轮椅推到了厕所门口，她自己也转头进了女厕。

　　不配亵渎大恩的一顿烤串，最终在凌晨时分，将两人双双送进了医院。

　　小梁苦着一张脸忙前忙后，既要看顾着两人的盐水，又要跟护士打好招呼保密。

　　好在时间够晚，医院又没什么人，一直到凌晨两点坐上保姆车，也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躺回自己的床，沈于烟全身心放松下来。

　　可折腾了大半夜，这会却愣是不困。

　　她在黑暗中翻了个身子，脑中忽然浮现出黄昏的窗边，那人一身黑色，唇角浮起一抹看透一切的笑。

　　“沈于烟，你是不是喜欢我？”

　　沈于烟将被子拉过头顶，盖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