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落成海III》樟檀柳

22、番外

　　一周之后。
　　生华懒洋洋的趴在桌上记日记，阳光铺上桌面，湿嗒嗒的一层，她在日记本上记下“靛离开的第八天，阳光很好。”
　　然后就听到楼下陆婶喊她：“阿生啊，小陈寄来东西了，你来收一下吧。”
　　“知道了，谢谢陆婶！”
　　生华探出头去应，随即缩回来却高兴的手无足措，站在那里傻笑了半天才匆匆披了件外套，走到楼梯口又折回来，在日记本上紧接着句号记了一句“靛寄来了第一份信”。因为太匆忙了，字迹有些龙飞凤舞的，只是每一笔都跳跃着一些少女才会有的喜悦。
　　签字，收件，上楼，脱衣，生华坐在桌前绞着双手对着面前的EMS咬嘴唇。分别以来，两个人都是用邮件交流，今天特别寄来东西会是什么呢？
　　生华小心翼翼的撕开EMS，从里面掉出来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上什么都没写，生华端详着信封，惊奇不已。靛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写进信里呢？可生华一动，信封却哗啦啦的响起来，难道并不是信？
　　迫不及待的再把信封撕开，里面只放着一串红红的链子，生华把链子取出来才发现红色的细绳上穿满了珠圆玉润的红豆，一颗颗饱满而殷红的豆子。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此物最相思......一周以来，他的邮件来的精简体贴，用最简单的语言说的一些提醒她不要忘记这个、一定要记住那个的话，偶尔谈及自己的病情也轻轻浅浅，她知道，他本不爱说那些漂亮的话，也不喜欢说，可热恋中的人儿分隔异地怎能不相互思念，他不说，却悄悄的寄来这相思之物，表意足矣。
　　生华把一串密密的红豆系在手腕上，一圈又一圈，圈紧了日日夜夜的思念。
　　“阿生啊，小陈寄什么来了？可以让我看看么？”陆婶探进头来，笑眯眯的看着生华。
　　生华抿了抿唇，笑起来，笑得耳根红了一片。她慢慢把左手举起来，纤细的皓腕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相思之豆，在料峭的春寒里，如同他宽大温暖的怀抱，漂洋过海的保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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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给他回信，在邮件里一边掩藏不住自己的喜欢又一边欲盖弥彰地说他不环保不低碳，一串豆子又是信封又是邮包的，浪费纸张。
　　收到的却是Dandy的回信，Dandy在信里说最近陈靛医院公司两边跑实在太忙，邮件来不及回，于是就被他趁虚而入，于是他就看到了生华的来信。生华想反正陈靛忙着也是忙着，而且又总是不老实交待情况，不如和大嘴巴又可爱的Dandy聊聊，还能更真实地了解点陈靛的生活。
　　事实证明，陈靛的确向她隐瞒了很多，他原先说自己一到了伦敦就入院治疗，医院里的生活有多么多么的清闲，他自己有多么多么的休息充足，而其实他至今都在公司做入院以后需要收尾的工作，同时接受治疗，就是平时打点滴的时候也要端着个手提电脑，还是谁都劝不下来。
　　那串红豆的来历更是让生华喜忧参半，Dandy告诉她那红豆是陈靛自己一手制作的，他抽出睡眠的时间，从采摘、选粒、串珠、系结他一个流程都没落下，陈靛到伦敦后左腿就根本穿不进义肢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跑了很多地方选豆子、学习穿豆子、系豆子的方法。生华如今看着那一串鲜红如血的红豆，那何止是相思，那分明就是他心房壁上的血络啊。
　　后来陈氏的事终于办妥，陈靛正式入院治疗，虽然还是每天端着个手提电脑，但是起码和生华视频聊天的时间是有了。
　　生华一看到陈靛就哭了，他又瘦了，宽宽的下巴竟有了些削尖，眼下有着病痛折磨地灰暗，眼角的纹路里全藏着深深的疲惫，只是依然那样极轻极温柔的笑，虚弱得随时都会随风散去，她伟岸□□的靛，何时已经这样弱不禁风了？她真想插一对翅膀立即飞到他身边，好好照顾他。
　　他微笑着安慰她说没什么的，他像哄小孩子一样说等手术成功，自己又会强壮如牛，把她说的又哭又笑，当真拿他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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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周后陈靛做了左股骨切除手术。因为生理原因，怕患者身体无法消受，两个部位的切除手术需要分开处理，陈靛先切除了情况更为严峻的左股骨，手术非常成功，肿瘤被切除，有害细胞未有扩散，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医生说情况很乐观，已经开始计划胃部肿瘤切除手术。
　　陈澍含着眼泪，贴着陈靛的耳朵给浑身插满了管子的刚刚恢复意识的陈靛报告喜讯，陈靛说不出话，努力的对陈澍笑，陈澍会意，用邮件把消息传达给大陆彼端已经坐等了一整天的生华。生华收到消息，笑着泪流满面。
　　又过两三天，生华一定要看看陈靛，视频里陈靛只能轻轻的对着她笑，偶尔说一两个字也会因为脖颈上插着的食道管囫囵不清，生华看得到她心爱的靛浑身插满管子，无法动弹，连简单的呼吸都需要鼻翼上那根细细的管子来帮助，她忍着眼泪，而他知道她心有多痛。他爱她，他宁愿在最脆弱的时候只身一人忍受也不愿让她去面对被病痛羁绊的自己，因为他知道她也爱他，有多爱就会有多痛。
　　生华坚持要看伤口，陈靛说什么也不同意，他怎么能让她知道自己已没有了左腿，一丁点都不剩。她看着他分明着了她的急，却被管子卡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终于放弃，每天给他讲讲小镇的故事，让他开开心心的，医生说良好的心理状态有助恢复。

　　陈靛的确恢复的很快，半个月后陈澍就可以推着他在楼下晒太阳了，他也终于可以自己给生华写邮件，有时候也会把Dandy的一些窘事讲给她哄她开心，她于是就可以在视频里笑个不停，他好喜欢她笑，他好想快快完成手术，回去和她相守到老。
　　之后胃部肿瘤切除手术被提上日程，计划在一个半月之后，这一个半月就用来慢慢疗养，正好可以和生华尽情享受美好的闲暇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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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起那股没来由的恶心是从何而来，只是对日常无比喜欢的菜色也有了些嫌恶的意思，慢慢的就开始吐一些酸水，而且睡意也日渐加深了，每日艳阳高照才睁得开眼皮，连和靛说话都困了。
　　陈靛看在眼里，担心至极，每每劝她去大医院看看，她只说过季有些不习惯，而且食物也不是很和，过一阵子就好了。
　　可是一点都没好，生华倒是发现连例假也不正常，她想了想去咨询陆婶，陆婶一听，嘿嘿一笑，直直拖着她去临镇的医院做检查。那天正是陈靛手术前一天，生华想先放一放，这天陪陪陈靛，陈靛却勒令她必须去医院，而且回来还要向他汇报情况。她拗不过他，查就查。
　　直到看到光片上那个不甚清晰的小生物生华还是不能够相信那就是真的。她提着报告站在医院门口，试着去摸了摸自己毫无迹象的腹部，可那种体温是真实的，比医生说的话和报告上的字迹都要真实，那种......新生命的体温。
　　回到小院后就想立刻告诉他这个消息，可视频里出现的却是陈澍，他告诉她明天的手术很重要，今晚清了肠，陈靛已经昏睡过去，等手术完毕，他会和她立即联系的。
　　她只好耐住性子等，本想熬夜，可一想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所以怀着美丽的心情给他留了言，就乖乖睡了。

　　23：55 伦敦
　　熟睡中的陈靛不知梦到了什么轻轻翘起了唇角，床旁边一台打开的手提电脑上弹出一则留言——
　　——靛，你要做爸爸了^-^
　　（第三部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