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王叔叔》绿冰红雪

2、邻居王叔叔

　　“妈妈，龙不是应该和龙配对吗？为什么是和凤？”

　　王月明搬着一个纸箱子，才踏进楼门就听到一个小正太的嫩嗓，问着十万个为什么。

　　抬头看去，一楼台阶上站着一对母子。年轻的妈妈三十出头，拎着装满青菜的购物袋，小正太怀里抱着一把香蕉，正望着楼道旁边的门口。那大概是刚家办完婚事的住户，门口的大红对联和门画都还鲜红喜庆着。左腾龙，右金凤，横联一句“龙凤呈祥”。

　　这小正太，小小年纪就有基佬的潜质。王月明暗笑，就多看了两眼。小孩身形细瘦，十来岁模样，正是最讨人嫌的年纪。然而，那唇红齿白又眉清目秀的，真是掐掐就能出水。不错，将来又是小受受一枚。

　　小正太的母亲明显被问住，答不上来，尴尬间看到有人进来，如释重负地转换话题：“哎，同志，新搬来的？”

　　同志有歧义好不好？王月明暗翻白眼，笑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是啊，大姐，您也住这栋？”

　　“对。你住几楼？”年轻的妈妈带着小正太先走上楼梯，给他让道，自然而然地就离开了一楼住户，也自然而然地忽略了儿子的问题。没得到答案的小正太没有追问，乖巧地跟着妈妈上楼。

　　“我住四楼。”王月明跟着他们身后。

　　“四楼？”孩子母亲回过头来，迟疑地问了一声：“四零一？”

　　王月明一愣，随即明白。“你也是四楼？”

　　“是呀。”年轻妈妈热情地说，“我们住四零二。我姓林，你叫我林姐好了，这是我儿子，云开。云开，快叫叔叔，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

　　“叔叔好。”小正太非常乖巧，柔嫩的嗓音脆脆地喊着。

　　“真乖。”王月明满头黑线，咬着牙根夸了一句。本来出于礼貌，他也应该至少报上姓氏。但是……

　　低头看了一眼，小正太正好奇望着他，一双漆黑瞳眸又大又亮，自己的影子在里头一览无余。王月明自动跳过了姓氏问题，应和着：“以后请林姐多关照。”

　　“应该的，应该的。”林姐很热心，简单介绍着楼里的事情，“我们这楼邻里都挺好，就是最近楼上在装修，有些吵。”

　　王月明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到了四楼，他往左边去四零一，林姐牵着小正太往右边去四零二。才走了一步，身后又传来林姐的声音。

　　“对了，还没问你怎么称呼呢？”

　　王月明认命地回过头来，笑着回答：“我叫王月明，林姐叫我月明就好了。”

　　“月明？”林姐眼睛一亮，“真是有缘啊，我儿子叫云开。”看了儿子一眼，又督促：“云开，叫王叔叔。”

　　“王叔叔！”宋云开愉快地叫着，笑起来非常好看，而且非常乖巧，非常听妈妈的话。

　　王月明当场就黑了脸。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宋云开的情景。

　　没什么特别，就只是，他特别不喜欢这个小孩。

　　至于为什么？因为他就是不喜欢小孩子啊，尤其是不喜欢隔壁的小孩子，最最不喜欢会叫他“王叔叔”的隔壁小孩子。

　　王月明憋着一口气，勉强忍着卖房的冲动，把行李都搬进屋来。

　　躺倒在沙发上，想到隔壁住着一个他最讨厌的小孩子，他相当不开心，决定老死不跟邻居往来。反正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上一个邻居姓甚名谁长啥样。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的正是他老死不想往来的邻居小正太。小正太捧着一个白色瓷盘，盘子里装着糖拌番茄，仰着头笑眯眯地叫他：“王叔叔！”

　　他正口干舌燥，且刚刚烦躁地发现家里一滴能喝的水都没有。现在这里白的砂糖红的番茄，衬着小正太的唇红齿白，看起来令人口水滋哇儿地流。

　　他面无表情地问：“有事吗？”

　　小正太根本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反而笑得十分灿烂，把盘子托起高高地递到他面前。“妈妈说王叔叔搬家累了，让我送这个来。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很好吃！”

　　邻居敦亲睦邻，王月明也不好拒绝，接下盘子道了谢，他挤出笑容来。“你叫云开是吧？”

　　“是。”小正太使劲点头，笑眯眯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云开’。妈妈说，跟王叔叔很有缘。”

　　谁要跟你有缘？王月明对他的名字没兴趣。“云开，叔叔跟你打个商量好不好？”

　　“什么？”小正太的个头还不到他的胸口，仰头努力看着他，有些吃力。

　　王月明丝毫没有要弯下腰的意思，只稍微低了低头。“你叫我叔叔，或者月明叔叔，都行，别叫王叔叔。”

　　小正太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歪着头有些为难。“可是，妈妈说要叫王叔叔。”

　　最好你是会这么听妈妈的话。

　　“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不听妈妈的话，妈妈会生气。”小正太非常坚持。

　　“你……”王月明气结。现在的小孩真是的！不是熊孩子就是妈宝。这都几岁了，还妈妈说妈妈说。

　　“行了，你回去吧。”王月明准备关门，不想再理这小正太。

　　“王叔叔！”小正太伸手推着门，不让他关上。

　　王月明连话都懒得说，斜着眼睐着他，一副“有屁快放，没屁滚蛋”的表情。

　　小正太仰着头，一本正经，十分有求知欲。“为什么对联里要画龙和凤？不是，龙配龙，凤配凤吗？”

　　还没忘记这个问题？照往常，他会回他一个“回去问你妈”，但看在同类的份上……这次就不予你计较了。王月明弯眉一笑。

　　“谁说要和凤配？”回答得一本正经，“龙当然应该和龙配对。”

　　“我就说嘛。”小正太十分灿烂地笑了，“明明十二生肖里都没有凤啊！”

　　达成统一战线的小正太从此把有缘的王叔叔当成了最好的王叔叔，每次看到他，隔着老远就大声喊着“王叔叔”。王月明心里咬牙切齿，奈何眼睛比不上小正太亮，没办法先躲开。每次都只能装作没听见，自己走自己的。但小正太却一点儿都不识趣，总是在喊了他之后，就蹬蹬蹬地跑近来，生怕他没听到，好像他们就是亲叔侄俩。

　　天知道，他跟这小孩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不是没有试过让小孩儿改口，连讨好的“因为叔叔喊起来比王叔叔亲”这种令人想吐的借口他都扯出来了，但是，小孩儿就是一口咬定“是妈妈说要喊王叔叔的”，死活不改口。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总不能跑去跟小孩妈妈说：“你儿子那样叫我，老让我感觉我跟你有一腿儿”吧？

　　小孩子果然都很恐怖！

　　所以，王月明对于宋云开是能避就避，不能避就装不认识。

　　但现在，谁来告诉他，他到底是应该避开，还是应该装作不认识？

　　王月明望着趴在楼梯上写作业的小正太，盯着那撅起的小屁股，很想一脚踹下去。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干脆过家门不入，直接再返回外面去吃个晚餐再回来时，小正太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

　　“王叔叔！”每次看到他都是这样，吊嗓子似的。小正太笑得十分灿烂，眼睛弯弯的，都快要看不见了。“你回来啦！”

　　“嗯。”躲不了了，王月明随意地应了一声，决定装作不认识，抬脚准备越过他，回家去。

　　小正太十分懂事地往楼梯边上挪了挪，给他空出走路的地方。

　　“你在这里做什么？”走到了家门口，终究还是狠不下心，王月明烦躁地回头问。

　　小正太脸上的笑容还没落下，等着目送他进屋。听到他问问题，还愣了一下，才拿手中的圆珠笔指了指地上的书本。“我在写作业。”

　　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王月明忍耐着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写作业？”

　　宋云开迟疑了一下，露出犯错的表情。“我……忘了带钥匙。”

　　果然是麻烦的小孩。王月明暗叹一口气。“你妈妈呢？”

　　“妈妈还在上班。”

　　王月明忍着暴躁的冲动，问：“你妈妈电话多少？我打给她。”

　　“我……我……我不知道。”宋云开嗫嚅半天，避开眼睛。

　　“不知道？”王月明有点生气，“父母的电话号码要背下来知不知道？怎么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宋云开低着头没有说话。王月明又问：“你爸爸呢？”

　　宋云开小声地回答：“爸爸出差了，不在家。”

　　王月明非常无语，想撇下不管，又过意不去。小孩子果然是最麻烦的生物！

　　他烦躁地把门打开，招呼一声。“进来吧。”

　　宋云开一愣，还没明白他的意思。

　　王月明不耐烦地说：“到我家来写作业，等你妈妈回来。”

　　宋云开喜出望外，手忙脚乱地收拾书本，还不忘礼貌地道谢：“谢谢王叔叔！”

　　王月明真想立刻关上门，收回刚才的邀请！

　　他把宋云开领进屋，给他一双客用拖鞋，然后带着他到书房。把桌面简单整理一下后，让宋云开在他的书桌上写作业。

　　宋云开懂礼貌地道谢，重新摊开书本写作业。

　　王月明到厨房来准备做晚饭，食材准备到一半，喊了一声“烦”，扔下菜刀来到书房。“你吃晚饭了没有？”

　　宋云开从书桌前回头，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听不懂人话吗？王月明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宋云开才抿着嘴摇头，小声地说：“我没带钥匙。”

　　王月明翻了翻白眼。“行了，你继续写作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