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淡》白胖软糯甜

3、第 3 章

　　日暮西山薄雾时分，顾莲再次昏昏沉沉地醒来，姜清见此，连忙颠颠地去捧了一碗药水和一碗稀粥进来，因为担心清粥没什么营养，便在里面搁置了些瘦肉丁，又加了少许盐，最后还盖了点葱花作点缀。待顾莲喝完药后，催促着他好歹多吃点，奈何顾莲嘴里没味儿，只勉强扒拉了几口就放下碗筷不愿意多吃了。

　　姜清也不强迫他，有些窘迫地双手直搓，就他这手足无措的模样，顾莲脑子里却蹦出了词—娇羞。

　　简直不忍直视，顾莲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他，道：“有什么事，请兄长直言。”

　　姜清讨好道：“莲弟，你看这天色已晚，这霜寒露重的，露宿街头可不太好，能否收留我一晚啊。”担心顾莲拒绝，又急急道：“你这病没好利索，我也不放心啊……”

　　也是，他这处境出去露面不太安全，便轻声嗯了一下，答应下来，往里面挪了挪。

　　见顾莲应承了下来，也不客气，直接脱掉衣服，跳上床来，拉过被子躺下盖好，一气呵成。

　　衣服是我的，洗澡桶是我的，不问自取是为盗，现在还要睡我的床……顾莲一边腹诽，一边告诫自己不要跟“客人”置气，暂且忍耐。

　　姜清想起了大婶临走前的嘱托，便伸手去顾莲额头摸了一把，温度正常，便问顾莲：“你家有酒吗？要不要我帮你涂抹点发一下汗？”

　　顾莲拒绝三连：“没酒，我已经好了，用不着。”

　　“那随你咯，瞌睡，先睡为敬。”姜清淡淡道。

　　顾莲白天昏睡了很久，这会子醒了就很难入睡了，在黑暗中瞪着眼睛发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起自己跟颜钥之间的事情。

　　他想不通为什么最后跟颜钥成了这样，也想不通颜钥到底是怎么想的。时而痛恨自己，最后那几天，当真是毫无尊严，卑微地乞求。时而又感觉自己应该放下，也罢，虽然他对自己没有交代，自己却也尽力了，对得起这份感情，又有什么好怨怼的呢。可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可是，分明是他先来招惹我的啊……

　　乱七八糟思索至深夜后才渐渐地迷糊了起来，恍然间虚着眼瞥见一旁早就呼吸深长直挺挺地躺着的人，这喉结……颜钥……翻身半趴在姜清身上，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又拱了拱，找到个舒适的姿势，脑袋在姜清的脖颈间微微蹭了蹭便沉沉入睡……

　　仿佛间来到了紫云峰下安宁泉，四周水汽萦绕，沉沉袅袅，这场景太熟悉了，顾莲内心慌乱，下意识地后退，想要逃离这里，一转身，迎面半步之遥只见一片果背，其他部位被浓郁的水气笼罩着看不甚清，顾莲不自觉地呢喃道：“阿颜……”

　　那人听闻背后的动静，半侧身躯，见是顾莲后粲然一笑，抬手一把将顾莲带了过去，顾莲一个距趔，清醒了一瞬，翻了个身，半梦半醒间一阵落寞。泪珠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滑落，沾湿了耳边的鬓发。

　　梦中的颜钥笑得眉眼弯弯，满眼都是浓烈的溺爱和包容，就跟以前一样。

　　姜清在顾莲梦中呓语的时候被惊醒了，豁然开朗，原来是为情所困啊，可惜可惜，终究是天不遂人愿，郎有情，妾无意，流水落花打水飘啊……

　　次日清晨，顾莲先醒过来，感受到屋外阵阵寒气，缩了缩头，窝着不愿意起身，其实因为躺了太长时间了，早就腰酸背痛，老难受了，但是他换了姿势，继续躺。

　　过了一阵后，姜清伸了个懒腰，穿衣下床，一气呵成。顾莲很是佩服这人大冬天的起床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魄力，直勾勾地盯他看。

　　姜清看见他时就是一副露出半个红润的脸庞上挂着双目光呆滞的眼睛，知他醒了，便低声问道：“饿了吧，想吃啥？哥给你做！”

　　这句天籁可把顾莲感动坏了，他早就被狂叫唤的肚子折磨了好一会儿了，刚才正回味着昨晚的稀粥，香浓软糯～对于只吃了几口懊悔不已。听了这话，急不可耐答道：“昨天那粥，咸咸的那个。”

　　姜清听了，嘿嘿一笑，道：“昨儿个见你没吃两口，还道是不合您老口味呢。”

　　说罢便去厨房捣腾去了，紧接着便传出阵阵锅碗瓢盆的声音。

　　顾莲裹了裹被子，继续享受起被窝里的温暖……小憩一会儿后，实在难受，只得一咬牙鼓起勇气，离开那安乐窝，去厨房寻了些热水洗漱后，看着姜清不灵活地忙碌着，于心不忍，走上前去刚打算帮忙，却被姜清拦住了，嫌他碍事给哄了出去，顾莲也乐得自在，便抱手作壁上观，冷哼：死要面子活受罪。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双手揣着立在房檐下晒太阳，也不出声，顾莲瞧着日头，眯了眯眼，这样的日子还挺惬意。

　　好半天后，姜清懒洋洋地嫌弃说：“你这也未免太冷清了，除了我俩还在喘气，半个活物都没有。”

　　顾莲四下张望，打量一番后，认同道：“确实许久未化心思打理了，有些几分荒凉之意。”听姜清这么说，才猛然发现自己似乎迷失了许久许久了啊……

　　“这只能说明你太穷了。”姜清作死地继续道。

　　这回顾莲眼皮都不掀一下，低头理了理衣袖，弹了弹并不存在的灰尘，甩了甩袖子，昂起头，双手反背，眼皮上翻，鼻孔冷哼一声：“就是这般清贫，可养不活闲人。”

　　说罢转身进入书房，掏出那块搁在书缝里的玉珏埋头出门去了。

　　姜清见此，忙问：“哟，这还置上气啦？”

　　顾莲也不理他，匆匆而去……

　　待顾莲走后，姜清干站了会儿，觉得甚是无趣，便也转去了书房，打算摸两本闲书瞧瞧打发时间，翻了半天，全是些诸史子集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书了，这又更加坚定了顾莲在他心中是顽固书呆子的形象，无趣得紧。

　　抬腿欲走之际，瞥见了书架顶上露出的小角，姜清暗龊龊地想：莫不是春宫？原来是个假正经。
　　姜清咧着嘴笑着，两眼放光，本想直接一跃勾下来，又怕不妥，便搭着凳子扒拉，是一卷没装裱的画，姜清并没有乱翻他人物品的负罪感，只有满满的猎奇心理。

　　拿下来后，吹去灰尘，小心翼翼地展开后只轻轻一瞄，顿时脖子一梗，一口老血……视觉冲击太强烈了，连忙非常厚道地收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回原处，阵阵后怕，顾小子如果知道动了他这个，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灭口泄愤的。

　　又将凳子擦了擦，放回原处，仔细看了没破绽后，立马冲出案发现场。

　　“呼……”姜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下乒乒乱跳的心，太刺激了！

　　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后，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冒出了画中的情景：那漫野的鲜红桃花，那……打住打住……姜清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作孽啊……叫你控制不住这双手啊！

　　在这样的纠结中煎熬了许久，才听见顾莲跟一群稚童的声音熙熙攘攘地回来了，连忙收拾一下心绪，控制住表情，什么事都没发生……

　　思虑间，顾莲还有那群叽叽喳喳蹦蹦哒哒的小萝卜头们拎着大包小包地进来了，姜清连忙上前接住，抱了一堆进屋，稚童们也涌了进来，放下东西后也不捣乱吵嚷，非常有礼貌地摇着小手喊着“先生再见”后就退了出去，其中有个小糯米，都走到大门口了，才想起刚才忘了跟老师道别，又咚咚咚地跑回来，软软糯糯地补上，顾莲也一直挂着和煦地笑容叮嘱他们快些回去。

　　把姜清看得，顿时内心化作一池春水，再看顾莲，似乎心情不错，笑眯眯地，虽然还是消瘦，但是气色有了些好转，不像之前一片灰白。

　　顾莲打开一个包袱，扯出件衣服抖了抖，比划比划后扔给姜清：“你那衣服被我弄破了，给你买了新的，我的衣服你穿着也不合身。”

　　姜清接住，嘿嘿笑道：“那就多谢你了，莲弟。”

　　顾莲愣了愣，冷下脸来，“别叫我莲弟。”

　　“那叫什么？”

　　“随意。”

　　又掏出几个瓷瓶并几包药，递给姜清道：“这是金创药，也不知道你这个管不管用，这几包你自己煎服。”

　　姜清只木讷地接过来，脑子里又蹦出了那幅画，被刺了一下。

　　顾莲没注意他，去衣橱的架子上抱出个黑色匣子，打开后里面有些许银钱，接着顾莲从袖子里掏出几个大银锭和几把碎银并铜钱若干，一起清点后，合上匣子。

　　姜清在一旁窃喜，这下可不愁衣食了，五脏庙得好好祭一祭。顺口又问道：“财不外露，你不怕我携着银钱跑路吗？”

　　顾莲头也不抬：“你不是那种人。”

　　姜清摇了摇头，这呆子如此轻信于人，又太过纯良，容易吃亏啊。

　　在往后的日子里，姜清要么以今日初雪，天滑地冻不利于行，要么说雪太深不好辨道，容易迷路，或者雪后初霁，阳光刺眼，容易雪盲……种种理由留了下来。并且自觉地搬去了书房的矮榻，便长住了下来。

　　顾莲也不戳破撵他，以来，设身处地地想来，他孤身一人，又值严冬，还要躲避仇家寻仇，离了这里，日子定然不好过。二来，这人看着粗犷，实则心思细腻，擅长察言观色又能言善道，并且烧得一手好菜，同一样菜，在他手里可以变成不同的口味，可鲜可甜，可酸可辣。冬日里学堂停课，长久以来都是顾莲一人的枯燥，现今多了个人，多了分烟火气，自己还只负责吃闲食，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就在这样胡吃海塞之下，姜清眼瞅着顾莲两颊的肉开始鼓了起来，红润润的。身形不再单薄，气色不再苍白，眼底没了之前的阴郁，眼眸深处多了几分温度和神采，姜清颇有成就感，如此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