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而忘忧》倚楼听雨清风过

6、第五章 菡萏香

　　冷霜的剑停在离程澍咽喉还有一寸的地方，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就见脸色苍白的陈乘风笔直的站在门口。

　　醒过来的陈乘风冷静异常，迅速成立了天机楼，非但没有刁难程澍，反而让秋华用最好的药给他治病。然而程澍的日子很不好过，秋华一天到晚给他脸色看，一叫雯儿脸就拉得老长。他也从春风那里知道了事情始末，知道自己错怪了乐儿致使她身遭不测，周围人的目光仿佛要将他凌迟。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程澍再也呆不下去，告辞回家。

　　乐儿抓住秋华的瞬间就见她袖中翠色的瓶子滑落，于是在把秋华交给陈乘风交给之后便又钻入水中。然而当她抓住瓶子的瞬间只觉背后一阵冷风袭来，顺手便把手中的瓶子挥出，在水中借势后退，见那瓶子已经碎裂当场，不觉失笑。与陈乘风在一起久了自己也变得多疑了，差点就忘记是在水底，就算有人偷袭又怎么会有风呢。
　　看着碎裂的瓶子渐渐沉入水底，心中略有不舍，那瓶中被自己不小心放了一滴剑泉呢。这样想着面前景物突然变幻，不再是风华池的水下而是一片黝黑。身体无处不冷无处不痛，比饮了剑泉之后更甚，那时只觉心中空茫，在寒冷与微痛中感觉自己的存在，如今却只剩下了绝望。突然想起了陈乘风宠溺的笑，原来生命中有了温暖之后就很难再忍受这样的寒冷。想起陈乘风教给自己的内功心法，便默默的习练，那又冷又痛的感觉却更加严重了。乐儿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笑容，继续修炼，随着痛感的不断入侵，乐儿模糊的想难道自己要走火入魔了么？很快她就没有办法进行胡思乱想了，只能一遍遍的回忆心法内容，让内息在体内艰难流转。

　　秋华自程澍离去之后就闭门研毒，废寝忘食，一闭上眼就看见乐儿面色惨白被水泡得浮肿的脸，惯常含笑的眼睛漠然看着自己。十几日下来面无人色脚步虚浮，原本丰润的人只剩皮包骨了。这一日她带着几日来研究的毒药和解药来找陈乘风，正碰到姐姐春风与陈乘风一起研究天机楼的机关布置。春风一见秋华的样子震惊不已，待秋华退出之后继续讲解自己刚刚设计的外围阵势，好容易说完了陈乘风疲惫的闭上眼睛挥手示意她退下，然而春风犹豫了一下，跪在他面前，唤道：“楼主。”
　　陈乘风看他的样子心中不耐，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主子的事情妹妹不是故意，求您饶过她吧。”
　　“这到奇了，我又没有处罚她，何来饶过之说？”陈乘风近来一心建好天机楼，闲时多在风华池边乐儿落水的地方痴望，的确没有注意秋华的变化。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他接着说“就是那程澍我不是也放走了么？”
　　春风抬头，看见陈乘风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不禁心中一震，“楼主，以前主子在的时候待我们姐妹甚好，如今她因妹妹的缘故不明生死，妹妹必定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您看她刚刚的样子简直生不如死！”说着一个头叩了下去。
　　陈乘风面上痛苦之色渐重，“难道你还要我去劝她！若不是她不听号令引了生人进来，乐儿又如何会出事！”
　　“我们姐妹跟随主子日子虽然不长，却深知她在天机楼里花费的心血。我们姐妹有罪愿把余生贡献给天机楼，相信主子也希望我们能辅佐楼主壮大天机楼。”
　　“你先退下吧，让我再想想。”

　　程澍离开天机楼后直回自己在京城的别院养伤，想起自己犯下的错误深悔自己鲁莽，待伤好的差不多后几次带着礼物前往忘忧茶楼拜访却都吃了闭门羹。他出身候门，祖父曾是天下闻名的大将军，自小在关爱中长大，几曾受过如此对待？但是毕竟心中有愧，只得一次次屈身拜访，最怕的是秋华的不理不睬，想起那个男子冰冷的眼神又怕秋华吃亏，只得不断前往。
　　这一日他听说穆零城北的虎丘山中惊现霞光，传说山中出了一块奇石得之可知天下事，头脑一热他便故伎重施甩脱侍从孤身赶往穆零城。七八天后他牵着马看着包袱里渐少的干粮才知自己又犯了旧病，天下见觊觎灵石的人何止千百，岂是等着他去取得的？几乎从进入这片林地起他就迷了路径，转来转去总是原地打转，有些地方马匹不能通过，而他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敢贸然进去。何况在这里转了两天一夜，身边有马的陪伴胆子还壮一点。眼看着天又黑了下去，他升起一团火，靠着马睡了过去，朦胧中还是小时候自己成长的别院。那时年幼一因为身体不好不能练武心中烦闷，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正遇上进山采药的雯儿，那时她才七岁却比自己勇敢的多，用药锄打死了咬伤自己的毒蛇，还给自己解毒。突然之间又见了长大的雯儿，她嘴角流着鲜血绝望的看着他，眼中渐渐淌下血泪。程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再难入眠，眼前摇摇晃晃都是秋华梦中的样子。
　　暗骂自己：“程澍，你是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胆小？你这样雯儿怎么办？”下定决心也不再管马匹和火堆，背上干粮，掏出荷包里的夜明珠循路去找所谓的灵石。

　　陈乘风也得知了灵石的信息，这几日天机楼里事务众多，他一时分身乏术，派别人去又没有得力的人。睡梦中却见乐儿手捧紫荷，微笑的立在水面上，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又想起几日前春风的话，于是连夜召见春风秋华两姐妹。
　　陈乘风打量秋华不由暗暗心惊，眼前的女子那里还有从前晏晏含笑的风姿？转头看见春风面上露出乞求之色，心中一动。眼前的姐妹也是相互依扶，而那日的事情细想之下自己何尝没有责任？心中不觉一软。
　　“我听说穆零城北有一座虎丘山，据传山中有一颗灵石，可以告知众生过去未来事，如果找到它或许可以获得乐儿的消息。”
　　秋华听了面上一喜，春风心中一叹，面上却不露声色：“楼主，请带我们姐妹同去，也好让我们将功补过。”
　　陈乘风瞟过秋华见她面上满是希冀，蜡黄的小脸稍见光辉，心中郁积已久的气却消了大半。秋华紧盯着陈乘风，只见他面上沉吟，不觉心中愈急。刚欲插话就遇上他森冷的目光，忙低下头去。以前乐儿在的时候她就害怕陈乘风，如今心中有愧更加不敢直视对方了。
　　良久，陈乘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今日找你们来就是准备带你们二人同去，但是楼中弟子搜集而来的消息却说去虎丘山中的人不是无功而返就是踪迹全失，你们还去么？”
　　“去！”秋华猛然抬头，脸上写满坚定。
　　陈乘风打量她，然后笑了。“好，你们准备一下，三日后出发。尤其是秋华，如果到时候体力不支就不必去了！”
　　三日后，陈乘风带着春风秋华姐妹以及自己的心腹冷霜一行四人赶往虎丘山，虽然做了充足的准备，在山中转了半个月以后，众人都已经失了锐气。这一夜轮到冷霜守夜，春风秋华相依着靠在石上早早睡去了，陈乘风也在五步远的一棵大树入了梦乡，冷霜坐在地上与这两处成三角之势，黑暗中闭着双目一面运功一面倾听着周围动静。这个夜晚似乎格外平静，已经到了下半夜，除了夜行的鸟儿们飞行的声音，再无动静。眼见天光放亮，他站起身打量四周环境，忽听远方传来动物的哀嚎之声，循声望去只见火光冲天。这时，其他三人也已经被惊醒，大家商量了一下认为很有可能是进山寻宝的人引起的山火，一致认为应该过去看看。
　　待众人赶到近前，迎面一匹马带着一团火冲了出来。眼见火势已经蔓延，难以控制了，只听天际一声雷响，原本朝霞初染的天空突然漆黑一片，大雨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