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痴心》朱朱清颜

9、万沙皆兵

　　师父屋子里烧着我偷来的素炭，温暖如春。
　　无影老头大言不惭地说：“乖徒儿，这算是你孝敬师父的。明天你再去探探皇上老儿每月赏给相府多少素炭，不如都拿来用，果然是买不到的好东西。”
　　“师父，今天的功课能不能减少一半。我这几个月来都没有一天不练功的，给我放一天假。”听出无影老头心情不错，我赶紧提条件。
　　“臭丫头，整日里想着法子偷懒。今日梅花桩多加一个时辰。”无影老头真是个不好对付的主儿，软硬不吃。
　　“好好，多一个时辰梅花桩。”我连忙应着，若答应得稍微慢一些，不知道无影老头又会给我加什么功课了。
　　“师父，您现在这么罚已经不管用了，小师妹跑梅花桩像喝茶一样，难度太低。”裴正陵这厮又开始给我找事。
　　“好，瞧你小师妹比你学得快多了。”无影老头夸我，我开始感觉浑身不对劲，估计马上就没好事。
　　“像师妹这种天资聪明的应该现在给她加上跳沙、带铅、带铁、着鞋、拈功、跑墙、游墙……”裴正陵这厮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故意整我呀。”我打断了裴正陵的话，如果把这些功课一起加上，估计晚上连两个时辰的睡觉时间都没有了。
　　“小师妹，我郑重申明。第一，我不是狗嘴，是人嘴。第二，除非是象嘴里，别的任何嘴里都吐不出象牙。”裴正陵一本正经。
　　“师父，裴正陵欺负我。”我大声抗议。
　　“不过，你师兄说得也有道理，现在这种功课对你来说太简单了，得加点难度。”无影老头沉吟了一会儿说。
　　“师父！”我大声叫。
　　“点豆练得如何？”无影老头问道。
　　“考一考就知道了。”裴正陵在旁边煽风点火。
　　“好，乖徒儿。若学得快，师父把绝技授予你。”无影老头儿说话的时候肯定眉开眼笑。
　　后院，坑里。豆子还是那个豆子，坑还是那个坑。只是坑外四周细细铺了厚厚一层湖沙。我又开始了我的中级轻功练习——跳沙。
　　“跳沙主要练来回跳跃之法。此法比点豆难度更大，因豆的质地重实，只要能止住它的滚动，你脚点其上，也还能承受得住。但湖沙细小而松软，很轻的物体点到上面都会留下痕迹。这个就要求你跳其上而不留痕迹。此法是你在坑中跳起，仅用两脚尖轻轻在沙上一点，稍微借力，即返身跳回，沙上不许留下脚点的痕迹。向前跳起，在脚尖稍微触及沙时，就立即拧身向后一跳，回到坑中；然后向后跳出，如法再跳回坑中，再向左、向右如法练习。开始吧。”无影老头的声音像十二月的寒风。
　　我只身站在坑里，裴正陵现在早就不陪我下坑了。
　　脚下是滴溜溜乱转的黄豆，豆子下面是抹了桐油的木板。坑外是细细厚厚的湖沙。
　　“开始跳。”坑顶上无影老头的声音在催促。
　　无奈我在心中念着“盖静之时，用脑中元神，所谓文火也。采阳生时，用心中识神，所谓武火也。由斯而论，静坐之时用文火，当名为凝神照气穴至采阳生时用武火，言可谓凝神入气穴。”心贯丹田，轻身纵起，脚尖下踩着三颗豆子静如盘石，脚尖轻轻一弹，微屈膝向上弹去，轻轻落到湖沙上，脚下一软连忙借力向坑里跳回。
　　“啪啪”两声，竹杆准确无误地敲在我的脚上。
　　“瞧你在沙上踩的那两个坑。傻子都能从脚印分出你是男是女。”无影打完以后，口里还不忘教训我几句。
　　“身上轻，气提天灵，脚下用浮力。”裴正陵在旁边指导。
　　我跃回坑里，听到裴正陵正在往我踩出脚印的地方补沙。
　　“师父，这坑里叫点豆成金，那坑外呢？叫什么？”我在坑里站稳，不忘损师父两句。
　　“呵呵，为师我想一下。”无影老头稍一沉吟说：“坑外就是万沙皆兵。踩出一点印痕就不合格。”

　　我从那日起，功课里就多了一项跳沙。
　　“师父，跳沙为啥要求这么严呢？一点点小坑都不行么？还要回跳？”我问。
　　“自然。跳沙之法在轻身功夫中非常重要，如果不善于往回跳，则功夫就仍很粗浅。如我们跳入一高墙之内，身子已飞过了墙，却突然发现落下之处是水池或壕沟等，决不能下，此时就可运用这种功夫，回跳出墙。或者飞身跃入，忽然踩上翻板，势必下陷坑，为人所擒。有了这种功夫，脚下只稍一借力，就可飞身而出，不致为人所算。”无影老头虽说对我很严厉，但是教起功夫还是一板一眼，毫不含糊。

　　元旦将至，长安城内喜庆的气氛越来越浓。我却每日蹲在坑里完成师父和师兄布置的任务。
　　跳沙能够顺利躲开师父无论出自哪个方向的攻击以后，我身上被师父穿了一套铁锡碑。也就是腰上系铅块，身上穿铁衣，脚上穿铁鞋。现在我周身所带的东西超过四十多斤，这可是古代的十六两称呀。
　　但是无影老头仍旧毫无人道地让我身上负重点豆，跳沙、跑梅花桩。还放出话来，今年元朔前若不能带着铁锡碑顺利完成功课，除夕夜不准吃饭。
　　比师父更可恶的是裴正陵居然不帮我说一句话。“交师兄不慎呀！”我只能在心里暗暗咬牙。
　　不知是因为本人骨质奇佳，还是为重压所迫。在我十二岁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轻功突飞猛进，除夕前竟然可以勉强完成师父布置的功课。
　　“不错，不错。”无影老头看到我歪歪扭扭在坐在卧蹋上不动时拍拍我的脑袋称赞。
　　“再有三个月，着铁锡碑也不会在湖沙上留下痕迹了。”裴正陵说。
　　“不会吧，师兄，还需要那么久。”我彻底崩溃。
　　“你这都是迅速的，若不是师父教，要想达到这样的程度恐怕最少也要五年。”裴正陵正色说道。
　　“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这些铁家伙脱下去？”我问。
　　“这得看你自己了。通常情况下，一般是先带铅瓦练习，二年后脱去铅瓦再穿上铁衣，三年后，铁衣不脱，再缚上铅瓦。铅瓦需用熟铅制成，先选用较轻的，一般以四两一块为宜，双腿各带一块，每隔三个月加四两，逐渐换上厚重的铅瓦。初练不可贪功。缚上铅瓦时，要用丝棉衬垫在里面，再合在腿上，外面用绷带紧紧缚紧，使它固定，否则在跳跃时，因震动而与腿骨摩擦造成不必要的损伤。带上铅瓦后，即便在洗澡时，脱下后，也要马上缚上，不能卸下。一般带铅二年后，就可以穿铁衣练习了，先将铅瓦去掉，穿上铁背心，最初重七斤（古十六两制）。三个月后将铁加重，以一斤为度，以后每月加一次。一年后，铁衣已有二十斤，此时不需再加，再将铅瓦带上，从每边腿四两重开始，约一个月加重四两，加到每腿七斤时，不必再加，将铁背心换成铁袄，从二十五斤开始，三个月后加一斤，加到四十斤为止。此时，仍能行以上功夫，不感到疲倦困苦，功夫也就达到□□成了。””裴正陵说。
　　“慢着慢着，师兄说三年才可以把这全套家伙穿上嘛，无影老头，你怎么三个月就给我全部穿上了？”我有些怒火冲天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不懂么。
　　“让你多嘴。”一记竹杆敲到裴正陵身上“啪”的一声。
　　“你师兄所说都是普通人练轻功所需的程序。但是你别忘了你师父是盗神无神，若让你用五六年时间才习会轻功，为师也太笨了吧。”无影老头说：“别忘记你是先练习内家功夫后以气御意，轻功自然突飞猛进。”
　　听明白了，无影老头就是想办法夸自己的功夫厉害呗，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不适，能早点练成更好，于是话归正转问：“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这些铁家伙脱下来呀？”
　　“不用多久，以你的习武速度，最多半年。”无影老头终于给我了一个确切答案。
　　于是，我在这个时空里的第一个春节，就是在除夕夜里站在雪花乱舞的坑底，仰天长啸：“为什么不给我吃饺子。”的抱怨中过去的。因为我没有在师父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所有功课。
　　师父和师兄在坑外不远处，弄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了好酒好菜，二人对饮，留我一人在坑底奋斗。
　　“你们俩儿断袖呀，两个男人有什么好喝的。”我在坑底小声嘀咕着。
　　“嗖！”一件暗器打到坑里。我伸手接住，哈哈，原来是师兄用鸡腿做的暗器。我连忙三下五除二啃完，大声喊：“师兄，再打几个暗器过来。”
　　“臭小子，我让你帮他。”坑外师父的竹杆打得啪啪山响。
　　坑底，我站在黄豆上，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奋力做跳跃状。

　　昨天未更，今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