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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这些人往往是摇摆不定的,无非是怕得罪了赵渊,在这丰州更无立足之地,我若不拿出诚意,他们是不会往我这边靠的。

      话已至此,我也不再同他玩文字游戏,只如实道,“关西道这么多年虽相安无事,可长久以来并无太大的军功,枢府和皇上其实是不满的,所以赵相公有些着急。而韩总管一心贪功,想来,我是说服不了的。”

      刘大同震惊地望着我,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坦言相告,他迟疑了一下,接着问,“若不贪功,更立不了功,朝廷怎会满意?”

      “若要平定边境,不一定要征战!这些年为满足有些人的贪念,通远军损兵折将了多少?朝廷又枉费了多少军资?都辖想必知道,突厥贼人狡猾,若要靠武力,短时间内平定关西道是绝不可能。”

      他瞧着我,语气轻蔑,“哼,顾大人,我泱泱大朝,岂能惧怕这等小贼?”

      我笑道,“都辖误解了我的意思,平定关西道朝廷是志在必得的,只是突厥常与周围的胡人以及悍匪勾结,长久争执下去不是办法。若是能与胡人结盟,削弱突厥的实力,岂不是不战而胜?”

      赵渊着急立功,主站不少,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给了敌人威吓,可自身也有损失,若不是背后有计相柳述元撑着,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可若是柳述元一直支持他们,平复突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没有人能够保证如此劳民伤财地去收复关西道,到底值不值得?

      可若是采用外交政策,减少争端,求同存异,那张念和太子殿下就能在此设市易,抢过丰州的财政之权,而且还能解了朝廷财政的困境,为长远计,还算是利国利民的。只是也无人能够保证市易是否能够成功,市易期间,外邦贼人又会不滋事?

      开疆辟土的争议性自古以来就没有断过,可这些人作何选择,考虑的不过都是自身的利益而并非江山根本,说白了不过是党争。

      刘大同明显有着正常武将的思维,丝毫不认同我的话,不过反驳之时,还是给我留了几分薄面,“顾大人此言虽有道理,只是有些空谈。”

      我道,“刘都辖说的是,所以许多事还要同都辖请教,弦之多谢都辖今日对军事的告知,改日再来拜访。”

      走之前,我又同他说道,“弦之来此时,虽有不少人跟踪,不过我都清理掉了,不会连累都辖。”

      我虽然清理了跟着我的尾巴,但我猜,以赵渊的疑心,必定这都辖府也有人盯着,赵渊若生了疑心,对我是有利的。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我想着小钱刚刚从河间府回来,奔波劳累,又陪我等了一日,便带着他们去城中的酒楼饱腹了一顿。

      何况,我知道,大钱兄弟在跟我之前,虽常与人打架斗狠,却并没有杀过人,面对我今日的命令,他没有半分的迟疑,这份忠心,我是很感念与珍惜的。

      饱饭后,小钱捂着肚子抱怨道,“这个刘大人油盐不进,白费了大人的口舌了。哎,晚饭都不留,丝毫不将大人放在眼里。”

      “赵渊防着我,他可不敢留饭。何况这么容易被说服的人,我也不敢相信,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说完,我满了一杯酒,起身去敬大钱,说道,“境地如此,许多事总是身不由己,若是道途不同,我不愿勉强。钱兄今日信任,弦之感激不尽!”

      大钱激动起身,无措地与我酒杯相碰,着急解释道,“小人跟着大人必会唯命是从,今后也绝不会有二心。”

      他们跟我的时间短,我并未对他们完全信任,驭下之术是必不可少的。用完了饭,夜间回到丰州衙门,就看到守在门口的赵渊,一看见我,忙迎了上来,笑道,“顾贤弟可让我好等,今日这是去哪里闲逛去了?”

      我笑道,“赵相公说笑了,衙门事忙,哪有这个清闲。是我昨晚在整理文书时,瞧咱们丰州这两年收成不好,今日便下田去看了看那些麦田。”

      他愣了一下,很快又笑道,“哦,原来如此。是这样的,今日老夫得知家中苦差胡四竟尾随贤弟,欲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很是气愤。”说罢,他娴熟地勾起我的手腕,一同往里走去,又道,“贤弟不知道,那胡四在我府内就有些不安分,常做些偷盗之事,我事忙,也懒得同他计较,却不想一时心软,竟叫他把歪脑筋动到贤弟身上去了。那胡四平日里在我府里做些搬搬抬抬的粗活,没见过世面,不认得贤弟,想是见贤弟周身华贵,又生了贪念,欲要顺手牵羊,没想到这次自己送入了虎口,这都是我管教不严啊。”

      我道,“相公千万不要如此说,弦之来此地多蒙赵相公照顾,又岂不知相公的为人?相公事忙,才让那等小人钻了空子,实在是情有可原。”

      赵渊叹了口气,说,“我今日过来,说这一番话,就是怕贤弟误会我,你既这么说我也安心了。只不过...”他又重重叹了口气,“那胡四虽然手脚不干净,但也跟我有些年头了,我知道他,只敢偷些东西,其他的恶事是万万不敢的,可不曾想就因此等小事送了性命,贤弟的处事之凌厉果决,为兄虽然钦佩,不过细想,难免觉得有些草率,毕竟是条性命啊。”

      果然,撇清自身后,就开始了责难,草菅人命的帽子,就这么理所当然扣在了我头上,这传出去了,会让我更加寸步难行。

      我推开赵渊,语气五分真诚加上五分激动,叫道,“白瞎了相公如此为他着想,相公不知道,我今日捉住他的时候,本想送他去军城里的衙门治罪,不想那厮害怕,竟胡乱攀诬相公,说是受了相公的命跟踪于我,还说自己是安抚司衙门的人,就算杀人放火也无人能管。听闻此言,我又气又怕,这等不实之言若传到京中,皇上定觉得相公生了不臣之心,为难之下,只想着大人的清白要紧,便只得处置了他。”

      我见赵渊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就知道这老匹夫无言应对了,于是接着道,“偷盗本是小恶,我原也不想计较,只不过随意攀诬朝廷命官,杀了他算小。弦之刚刚入朝,第一次伤人性命,我这心里也是煎熬的很,若不是为了相公的清白,我怎敢?”

      赵渊拉着一张脸,尴尬说道,“我是没有想到他竟如此可恶,随意攀诬,贤弟杀得好,是老夫拖累贤弟做此违心之事了。”

      他脸上虽笑得惭愧,不过我看的清楚,他那眼神之中的愠怒与狼狈。我知道,今日之举虽然断了他再派人跟踪我的念头,却也彻底得罪了他。

      可是我没办法,若想三年之后太子调我回京,这三年,我必须要做一个对他有用的人,所以得罪赵渊是迟早的事。

      果然,前段日子,赵渊的催战起了明显的效果,不过几日的时间后,我就听说通远军夜袭了胡人,追击了其主力军队,绞杀敌人一百人。

      从表面上来看,这是一次不小的胜利,可这天下没有不付成本的收获。

      这些日子我整理文书以来,也隐隐发现了什么不对,这通远军每次战争后的损伤都很小,就拿骑兵来说,每次征战,损失最严重的的情况也不过是折了十匹战马,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战争之后,经略使赵渊自然会论功行赏,早已拟好了奏疏,送往枢密院去了。

      如我所料,当晚,刘大同来找了我,人心都是贪婪的,面对军功的分配,怎么样都觉得是自己吃亏,何况军人气盛,总是没有办法一直忍受憋屈,所以此次他来找我,并不奇怪。

      “早早说好了,一人分一次功劳,狗娘养的,这次又要我吃这个闷亏!要不是老子一把火,他们也不至于慌张失措,那韩老粗能如此顺利伏击吗!”

      “刘都辖勿怒,弦之有几件事想请教,不知刘都辖可愿为我释疑?”

      他挑眼看了看我,这次虽然有求于我的,不过态度依旧是居高临下,“顾大人先说说是什么?”

      我并不将他傲慢的态度放在心上,只道,“其一,此次偷袭之计虽然妙,但胡人不是傻子,怎会一次次上当?其二,每次追击敌人,骑兵总是充当先锋,胡人骁勇善战,可作为先锋的骑兵几乎每次都没有什么损伤。很有可能这几次的征战都是双方暗中勾结好,演的一场戏罢了。”

      刘大同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我以前都以为你们这些读书人只会谄媚奉上,这两次与顾大人来往,才觉得顾大人虽年轻,肚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赵渊不让你插手军务,你竟能察觉这些。这些事牵连甚广,我也不好多说,顾大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我笑了,接着说出了心中猜测的答案,“是不是瞒报?胡人不笨,不会一次次忍受挨打,除非每次战役,他们也收获不小!”

      刘大同蹭的一下跳了起来,问道,“是谁告诉顾大人的?”

      “无人告诉我。只是计相每年拨了这么多银钱在通远军身上,说是此地收成不好,可我前些日子去看过,也问过农夫,此地小麦产量不错,那么那些军资去了哪里呢?怕是瞒报的这些窟窿,全部被这些银钱填补上了吧!”

      “大人既然这么清楚,还问我做什么?”

      想必刘大同在这些瞒报中受益也不少,所以他不愿提及此事,我也不想为难他,“弦之不想让都辖为难,便大胆猜测一下而已。两方起争执,胡人是为了劫掠银钱,而我大雍是为了开辟疆土。你们若真烧了他们的粮草,截杀他们精锐部队一百人,他们想必也从我们这边劫掠了不少钱财去吧?过去的事,没有实证,我权当猜测罢了,只希望刘都辖告知我,此次一战通远军真实损伤情况。”

      刘大同憋红了脸,忍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道,“大人好毒的观察力,今晚烧的粮草是一个月前胡人从我们这边劫走的,并未上报。大人说的对,今晚追击敌人,出动了两百名骑兵,战马被对方劫走了六七十匹,骑兵也死了不少。不过不用担心,这些被俘虏的战马一段时间就会出现在那些胡商手中,赵经略会去把他们如数买回来。”

      荒谬,简直是慌天下之大缪!我虽然猜对了这个中的缘由,却怎么也想不到,两百骑兵追出去,杀了敌人不到一百人,自己就损失了近一半。原来这表面上的战功竟是这样来的,丰州远在千里之外,所以这么久以来,赵渊用如此手段粉饰太平,天子竟丝毫不知情。

      “反正胡人是能杀一个是一个,他们也不惜命,觉得金银财宝比性命重要。反正我等只管杀敌,杀一个是一个,朝廷愿意以钱财为诱饵,是他们的事。”

      我冷笑一声,“是这样吗?”

      刘大同被我盯得越发心虚,“大人还有什么怀疑的吗?”

      “胡人虽然贪财,可这世上有谁不惜命?何况我知道的,胡人的精锐兵不超过五百人,他们怎会如此奢侈,为了些钱财,一次能舍得损失这么多精兵?若是这样顾头不顾尾,胡人和突厥就不会一直是我大雍的心腹之患,只怕不出两年,就会被杀完。那一百,确是真实的数字吗?”

      我虽质疑数字的真实性,却也想不透,军功要有证据,一般是敌人的首级,头盔之类的,清点这些是在众目睽睽下,做不得假的...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背后发寒,脑子里只有一个天理难容的答案,可我希望自己猜的不是对的。

      刘大同支吾道,“谁知道,都是各处的城主负责清点的。顾大人,我今日是服了你,日后有什么事,也不打算隐瞒,也求顾大人能在给圣上的奏疏里为我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奏疏我都写好了,我才来,过往的战事我不会提,此次刘都辖的功劳我也不会刻意忽视。”

      刘大同向我垂手道,“多谢顾大人了,那我先告辞了。”

      见他离去,我痛苦的揉着脑袋,这些日子,我的头疾越发的严重起来,但凡晚上未睡好,这头疼总要持续要一两日才会消停。

      “大人要不去歇息一下?”小钱在我边上说道。

      我摇摇头,“白日里不好怠政,以免落人口舌,我们的日子更不好过。”

      “那...刘将军可投向大人这边了,可说了些有用的东西?”

      我眯眼接着揉着脑袋,“一只老狐狸,情况未明朗之时,怎会如此轻易倒戈,如今不过是两边的便宜都想讨。”

      “那大人还替他说话吗?”

      “要,他是唯一的突破。小钱,你把你哥哥叫来,我有事吩咐你二人。”

      关于敌方一百人那个数字其中的猫腻,不弄清楚,我是过不去的,此事比较危险,因此,我派了大钱和小钱同时去查,自己则一人留在衙门里继续整理着从丰州各个地方递交上来的文书。

      丰州政事繁杂,此刻我头疼的紧,并看不进去文字类的东西,便起身将那些文书整理好,刚刚堆了两堆,却发现我的案桌下躺着一本《莺莺传》。

      我来丰州,只带了这本书,可我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放在这案桌上的,我固执的留下这本书,仿佛是觉得,只要这本书在,总有一日,沈若会在回到我身边一样。

      想到此处,我将那书塞进怀中,斜倚着案桌,低头休憩。

      不知何时,只听一阵巨响,让我猛然惊醒,透过窗沿,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趴在案桌上,睡了一夜。

      我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脖子,清醒过来时,听见那巨响声不断传来,却是门外有人急急扣门。

      “怎么了?”我打开门,看见门口一个面色干黄的小兵,原本要发作出来的怒意,又生生压住了,只低声问明他的来意。

      “大人,刘都辖有请!他在白怯城墙上等您。”

      我眉色微挑,尚来不及思考,脑中一阵剧烈的抽痛几乎让我丧失了神智。

      “大...大人,你没事吧?”

      我扶着门,深吸了一口气说,“无碍,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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