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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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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臻久久未回应他的话,季濉看着她平静如水的面色,忽而觉着,或许是他想多了,林臻根本没想要逃走。
但他还是出言警告:“林臻,你该知道,林玥还在我手上。”
听见林玥二字,林臻方才从飘忽的意识中回过神来,视线聚拢于季濉那张俊美的脸上。
他正皱着浓眉凝睇着她,黑黢黢的眸子里阴沉沉的。
林臻心里溢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缓缓收回视线,将帷帽戴回头上,朝着他身后的马走去。
季濉在原地顿了一瞬,跟了上去。
林臻熟练地从左侧翻身上马,身子微微向前挪了挪,很快,身后贴上来一堵结实的胸膛,季濉跟着上马了。
即便二人挨得很近,也未完全贴上,林臻始终直挺着腰背,她向来如此。
下人给行宫中林臻所住的屋子里也燃上了季濉惯用的沉香,她身上沾染了些沉香的味道,随着马背上的轻微晃动,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在季濉鼻尖。
心里的躁郁不觉消散了许多,他漫不经心道:“红叶来雁荡山了,在你屋里。”
林臻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低低的嗯了一声。
“什么?本将军没有听清。”马行的很缓慢,并不影响二人的对话,季濉却仍是恶意地轻笑了一声,俯身靠近林臻耳侧,透过纱帷定定地瞧着她的侧脸问道。
林臻没有答他的话,脚下却骤然夹紧马腹,驱着骏马疾速前行。
季濉被她猛地一晃,险些从马背上栽下去,他狠狠从齿缝磨出两个字:“林臻!”
话落,便伸手探过林臻的腰身,抓住她身前的缰绳,他倒没有立即扯紧,仅仅是将缰绳抓在手里,仍任由林臻策马而行。
“吁——”
迎面撞上一支骑兵,季濉连忙拉紧了缰绳,他原以为这几人是来向他汇报林臻踪迹的,却很快发现他们的脸色不对,他正色道:“怎么了?”
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翻身下马,为首的人单膝跪地抱拳回道:“禀大将军,首辅大人在前往猎场的夹道上遇刺了!”
闻言,季濉面色紧绷,问道:“他人如何?”
季濉的神色有几分紧张,如今他和孟良誉仍是一条船上的人,现下还不是孟良誉该死的时候。
不过,即便孟良誉真的死了,他想要的,他也总有其他法子得到。只是这回秋祭的护卫是由他的神武营负责的,他并不想因此意外的发生而给自己惹上麻烦。
跪在地上的甲兵回道:“首辅大人只是受了一点外伤,暂时无碍。”
“知道了。”季濉紧皱的眉头微松,说罢,又俯身在林臻耳畔说了一句:“抓好缰绳。”
对于孟良誉,林臻只有些许的了解。
此人位高权重门生众多,他门下的官员仗着孟良誉的地位,以权谋私贪赃枉法者不在少数。
父亲从大理寺带回家中处理的卷宗里,十宗中便有八宗是其门生所为。
这些案件里,几乎没有孟良誉直接参与的证据,但即便如此,若说他毫不知情且从未干涉过,自然是不可能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五年前,是他与父亲共同判下了宸王谋逆的罪名……
二人骑马疾驰,很快便行至孟良誉在行宫中所住的清心堂前。
季濉站在院外对林臻道:“你在此处等我。”
他说这话,并不真的指望林臻顺从,说罢,便向她身后的两名侍卫看了一眼,二人立刻会意:“属下定会护夫人周全。”说罢,便将视线紧紧锁在林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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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里,孟良誉已换上了一身寝衣,闭目躺在床榻上,榻旁立着的黄花梨木衣架上搭着一件胸前被刺破了的锦袍,以及凹陷了一块的护身鱼鳞甲。
因要去狩猎,为防万一,在管事的极力劝阻下,他才将鱼鳞甲穿在衣裳里,却不想,竟真的救下自己一命。
孟良誉靠在迎枕上,面色有些苍白,虽然没有受很重的伤,却足以让他惊心动魄。
他身上一共被刺了两处,一处在心口上,另一处堪堪在脖颈上,若非巡防的护卫来得及时,再刺深些,他怕已一命呜呼了。
“大人,季将军来了。”管事低声的回禀将孟良誉从余悸中拉回来,他缓缓睁开了眼,面色肃穆,眸光沉沉地向外瞥了一眼,淡淡道:“让他进来。”
说罢,孟良誉再次闭上了眼。
“孩儿前来向义父请罪。”季濉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单膝跪在榻前。
孟良誉并未睁眼,只是低低地开口回问了一句:“你何罪之有?”
“神武营护卫不利,若今日义父真有个三长两短,孩儿万死难辞其咎。”季濉单手扶地,头低得很深,瞧起来满是愧意。
孟良誉微叹一声,渐渐睁眼,“我倒也无甚大碍,你且起身罢。”
季濉又在地上顿了许久,才慢慢起身,见管事端药进来,便上前道:“我来罢。”
管事不露声色地觑看向孟良誉,见后者微微颔首,这才将手中的托盘交到了季濉手里。
季濉半蹲在床榻前,服侍孟良誉进药。
孟良誉将碗里的药饮尽,接过季濉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在将帕子递回去时,状若无意地问了他一句:“你方才不在营中?”
季濉拿着帕子的手微顿,似乎有些难以开口,“……是,不瞒义父,孩儿新迎的侧夫人这两日正闹性子,”说着,他抬首看了孟良誉一眼,眸中带着男儿血气方刚却又青涩的愧意。
“实是孩儿御内无方。”他低下了头。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孟良誉一面用手按着脖颈,一面笑着对季濉道:“这女人啊,该顺着的时候便要顺着些的。”
孟良誉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个年近四十还未成婚的人,话已出口才觉自己说得多了,适逢有人进门回禀说:“贵妃娘娘听闻大人遇刺,特派太医前来诊视。”
孟良誉便道:“将他请进来,”说罢,看向季濉:“左右我无甚大碍,你也退下罢。”
季濉将托盘收去一旁,闻言,复跪地道:“义父安心养伤,孩儿定会亲自彻查此事。”
孟良誉微微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孟良誉伤得不重,太医开了几贴外用伤药以及几副安神的药,便告退了。
管事送走了太医,回至房间,恭谨地侍立在孟良誉身侧,听他问道:“他方才所言,可属实?”
“回大人,今早确实有人瞧见那小夫人怒气冲冲地从大将军营帐里走出来。老奴还听说,这小夫人从祭祀那一日便与大将军闹得不快,军营中人尽皆知。”
孟良誉兀自掀被下榻,走至香炉前,用香匙拨了拨炉中香灰,半晌未语。
季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儿女情长亦属寻常,或许他说得话的确属实。
况且,今日刺杀他的,是个身量矮小的男人,与季濉的身形并不匹配。自然,季濉若真想杀他,也不用亲自动手。
那小子野心虽不小,但现下还远远不是他们倒戈相向的时候。
缄默良久后,孟良誉终于缓缓开口:“且派人盯着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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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濉出院子时,石竹已经守在门口了。
“刺客呢?”季濉面色冷冽地问道。
“现下已被压往大理寺狱。”石竹回道。
季濉微微颔首,“去大理寺,”说罢,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臻,道:“你也去。”
林臻莫名消失一遭后,季濉显然不放心让她独自一人。
石竹余光瞥了一眼他身旁的女子,即便隔着面纱,他也知晓那就是林臻,听闻主子要带着她一同去大理寺,脸色便难看起来,却还是垂首回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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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至大理寺时,大理寺少卿孔景和便已候在府外,见季濉下了马车,忙上前拱手迎道:“下官见过大将军。”
季濉径直走过他身旁,沉着一张脸进了大理寺。
孔景和深吸了一口气,讪讪地直起身,转头快步跟上。
值房内,季濉坐在上座,一面用手不紧不慢地敲着楠木书案,一面听着孔景和在堂下的回禀。
“那刺客被送来之时腿上被护卫砍了一刀,腰腹上各中一箭,已是身受重伤,下官稍一用刑,他便什么都招了。”
“他的同党呢?”季濉问道。
敢堂而皇之地在百官列席的秋祭上行刺朝廷命官,必然不可能是一人所为。
“下官方才已查明,此人三年前进太常寺做了八品太祝,因其兄长被……被首辅大人的家奴强占妻子,抢救未果后又被乱棍打死,便怀恨在心,遂有此筹谋。”孔景和如实地将所查案情一一禀告。
秋祭的仪典由太常寺负责,若是太常寺里的人动得手,那自是不需要同党。
季濉顿住了指尖的动作,继续问他:“他是如何将匕首带进来的?”
闻言,孔景和向一旁的寺丞颔首示意,很快,那人便去取了一个托盘进来。孔景和捧起托盘中生了铁锈的凿子,递到书案上。
“大将军的神武营检视甚为严密,他自然不敢带匕首在身上,这个,便是下官在夹道上寻到的行刺凶.器。”
季濉微皱着眉头将那柄凿子拿着手中打量片刻,放回桌上,起身道:“带本将军前去瞧瞧。”
孔景和听闻季濉要往满是血污的刑讯室去,原想开口阻拦,却转念一想,这位征战沙场的将军,又岂怕见什么血?
孔景和低声应是,石竹已先一步退出了大理寺少卿的值房,孔景和紧随季濉身后,却见他忽而停下步子。
“你在此地等着就是。”
季濉向站在不远处的林臻说了一句,便回首径直跨出了门。
值房重地,原不应让外人留着,但孔景和也知道,这位是大将军新迎的侧夫人,听说甚是得宠,走哪儿都会带着,他自然不敢有异议。
女眷在内,便不好让护卫在内守着,他屏退了下人,合上门跟着季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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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天边悬起明月。
一个身着斗篷衣的妇人在打着宫灯的侍女引领下,从角门进了孟良誉所在的院子里。
“微臣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怎敢劳动贵妃娘娘亲自前来视看?”妇人进屋后,孟良誉忙下榻行礼道。
贵妃卸下斗篷上的风帽,几步上前将孟良誉的手扶住。
见势,房里的几个心腹下人很快便退出去。
孟良誉脸上的恭谨之色跟着敛去,语气中颇有几分责怪:“白日里不是已经让太医来过了,你怎的还亲自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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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值房里,林臻站在一架松木亮格柜前,白皙的指尖停在刻着顺和二年的搁架上,微微发颤。
一刻钟前,值房来过两位寻孔景和议事的下属,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林臻避进一旁的内室中。
却不曾想,此处正是值房存放卷宗的所在。
顺和二年……
是父亲与孟良誉一同判宸王谋逆的一年,也是季家覆灭的一年。
彼时已近酉时三刻,无人点烛的室内甚至昏暗,仅借着从窗外透进的一点微弱的光亮。
林臻探手将那搁架上的卷宗小心翼翼取下,指尖摩擦过泛黄的纸,几次都未能将卷宗翻开,终于,竟真的让她找到了宸王谋逆案的几篇证词。
开头寥寥数语,饱读诗书的林臻硬是半晌未能瞧进去一句,所有字迹仿佛虚虚地漂浮在空中,她只觉着心口咚咚猛跳,一整颗心都全然失去了掌控,脑袋里跟着嗡嗡作响。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林臻神思霎时清明,她咽了咽喉,一把合上了手中的卷宗。
与此同时,门吱呀地一声被人从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