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精罗）》面包与猫

25、风平浪静

　　克莉欧捡起了钱包，忍不住埋怨他：“不要乱扔，你别逞强，等我扶着……”
　　不料尼斯突然转过身紧紧抱住了她，猫女耳朵上的毛都竖起来了，这种时候她特别紧张，比起担心重现在厨房里发生的事情她更害怕的是他又为自己挡住了危险。
　　克莉欧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要挣开他，远处的房门缓缓开了，约瑟夫用身体笼着只有一小截蜡烛的烛台探头向外看，“有什么……事情吗？”
　　“回去！”
　　“小心！”
　　两人同时出声提醒他。
　　半晌，听到约瑟夫小声说：“可是，楼道里什么都没有啊……”
　　贴着墙边的两人缓缓站直身体，尼斯再次环住克莉欧肩膀拽着她往回走。他的手肘轻轻触碰她后颈处头发，感觉猫女的肌肉不再像紧绷的弓，她的瞳孔也从放大到最大慢慢恢复正常。她这种性格的猫，还是适合阳光下缩成一条线的那种带着轻慢的眼眸，一直是圆眸会让人心疼她神经过于紧张。
　　路过约瑟夫的屋门尼斯特意说了句：“回去睡觉。“
　　克莉欧看着牧羊人磨损的素面衣袖布料，他握着烛台的手指也很朴实，带着旧年务农的伤痕也有据说是握笔造成的手指变形。这双手现在在微微颤抖。约瑟夫目送二人进了房间，在身后叮嘱：“时间很晚了……早点休息。“

　　在约瑟夫正要开门的那一刻，有一个身影已经敏捷地钻进了另一个房间，轻盈无声地窝回了瑞的身边。原本自称焦躁得睡不着觉的蓝眼睛贵族早已睡得深沉又香甜，还伸出来一只手摊到身边的位置。路易轻轻抓住想帮他塞进毯子，瑞嗯的一声转身精准搂住他仿佛确认一样摸摸他的头发，放心后就搂得更紧些。如此一气呵成完全不耽误他睡觉。
　　这也算是在山洞经历的意外收获吗，路易拎起来滑落的毛毯替他裹住了后背。
　　平躺在另一边的亚克果然也没有睡，黑暗中睁着眼睛抚摩着他藏在毯子下的武器。
　　趁着外面的人在对话，路易说：“有一个人，额头上涂着很亮的蓝色。尼斯好像认识他。已经赶走了。“
　　亚克轻轻点头，在克莉欧扶着尼斯进来时两人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这一觉瑞睡得很好，比起来在山洞里压抑潮湿翻个身都有石头硌到，并且时时要惦记着会不会睡多了耽误赶路那个时期，这可以算是放假当夜那种没心没肺的觉了。
　　可是吧，以前在还拥有放假的日子里，这一夜他都可能玩通宵，当然，通宵也已经是更遥远的事情了。毕竟在国内的工作，休假不能阻隔大客户的临时加单微信和老板的叫加班电话。真是“等“死而已，无足畏惧。
　　关键昨晚上睡着了都没怎么出现他想象中的冷，这点他就很满意了，终于不用抱着大猫睡了，虽然抱着大猫睡觉在洞穴的时候几乎属于救命的选项，于是看着端着蜂蜜罐子进来的路易笑得近乎慈祥了。捧着一篮面包跟在后面的亚历山大也接收到了这份光照，忍不住一个哆嗦。
　　波罗问：“你冻着了吗？可不要生病，没钱……”
　　“烫……就被烫了一下，”亚历山大来回倒了倒手，“面包烫的。快起来吃饭。你去叫那屋的人。”
　　早餐有夏巴塔面包，蜂蜜，还有他们剩的肉干和乳制品。
　　亚克继续躺在床上吃早餐。他对克莉欧说：“给尼斯留点面包和蜂蜜。”克莉欧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尼斯，他还是睡得稳稳的，几乎没换过姿势。克莉欧觉得自己可能真是做梦了。
　　“他今天可能会醒来。”亚克继续说。
　　看到克莉欧在苦笑，瑞也有点头疼。
　　不过假期——就算是假期吧……还在继续。他延续了这些年被家长教育出来的好习惯，招呼大家把昨晚那套大盆子热水壶又拿来了，命令在山洞里打过滚的乔伊和亚历山大收拾出自己的其他杂物把衣服都放到盆子里洗洗。他自己塞在衣服里的地图、小册子和一些精巧美妙却无用的东西都丢到了床上。
　　瑞看到一屋子的人，除了躺着“不能”动的年纪大，其他还都勉强属于孩子吧。突然理解了放假时看到孩子无所事事窝在家里还不学习的老母亲的心情，当然让他们出去好像更危险。于是他指一指那些地图，路易问：“我可以看吗？”
　　“当然。亚历山大也去，额，负责讲解。”
　　当自己的孩子们被聚在一起学习时，这种欣慰和快乐也无以言表。
　　其实他很想吐槽这个世界的官方市售地图真的唯心主义，地理距离并不用正确的比例显示，内容多由文字表述，注释表达个人意见……就，和读书感觉来的没太有区别，他个路痴还是一知半解。不过不得不说原主其实是个了不起的——探险家吧，多种意义上的，至少包括地理方面。他携带的地图虽然不是很全面，可是他游历过的地方都自己绘制过。以瑞现代人的眼光和他个人不太行的水平，这些图属于需要仰视级别的。数值正确与否不论，首先在比例上不奇怪，之外还标注了物产，地方民族特色习俗，几乎可以理解为一个商人的本职和爱好工具册子。亚克看到这本地图时常常满脸都写着玩物丧志，瑞觉得它是饱含作者心血的良心之作。当时路易在洛莎妈妈的酒店房间里就看得入迷，瑞第一次读的时候也入迷。有些地方和现实中的记忆还是重合的，他都会忍不住做些新标记。
　　当然也没写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是他放心听他们聊天。
　　小孩子们先迅速找到了现在的位置，然后去寻找瑞所说的在半岛上的庄园。不是什么标注特别多的地方。他们念叨着葡萄、橄榄、黑猪……鱼、牡蛎。听到了海鲜大部分小孩子都露出了神往的表情，瑞逗他们：“哎呀，万一没有无花果呢？”
　　在小猫的脸耷拉下来之前，亚历山大赶快安慰他，“那里又不会很冷，应该会有的。”
　　波罗搓搓他的小黄脚：“我就不怕冷，不过我喜欢鱼。”
　　“那里离大海很近吗？”路易看着他问，又一个被地图迷惑的家伙。
　　瑞伸长了脖子过去看了眼地图大体计算了一下，“还行，不是那种会超越期待忍耐度的远。”毕竟他根本记不清那个地方，而且这些乖孩子也不是那种觉得延时满足是折磨虐待的小孩。不算撒谎，他安慰自己。只是懒洋洋摊着的亚克突然看了他一眼。
　　“大海是什么样子的？”乔伊问。
　　“深邃，未知，不可预料。但是海上的风能带给你力量和财富，还有它引来的……哦，不说这个，问亚历山大。我认为自己不属于海洋民族。”
　　“……”亚历山大用有点幽怨的眼神看看他，“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出海的经历。就是坐船的经历让人感到漫长，时而非常颠簸。大海很蓝，在不同光线下会改变颜色，帝国的人说它是葡萄酒的颜色，额，我还是会觉得自己很渺小又不堪一击。大海是可以吸收任何魔法的，它就是最大的魔法。”
　　“……”
　　“我觉得小孩子可能不想听我们说的这些……”瑞突然有所顿悟。
　　“美人鱼，讲讲这个，你这里画着美人鱼！”波罗指着在被称为“我们的海”的那片海域里，原主画了一些图，瑞觉得不过是一些海怪传说，波罗眼尖地看到了人鱼。
　　“传说而已，和各种大章鱼、巨齿鱼一样是传说啊，美人鱼我没见过，海盗倒是差点撞上。”富裕航线上海盗总比人鱼可信。
　　“我搭的船上的水手说船长见过美人鱼。不过美人鱼对船长来说是禁忌，他从来不让人在他眼前提起。但是，美人鱼，不是应该也是一种半兽人吗，生活在水里的，美丽又神秘的生物。我不相信神话里说的他们会引诱水手堕落……”
　　“你最好相信。”尼斯突然幽幽地说，他能发出声音大家就觉得非常神奇了，“他们都是优秀的猎手，活人少的军用船都能被剿灭。”这个时代遇到风浪的大船通常结局是消失，风浪出现到船只沉没中间会出现什么——经历了那个雪夜的人忍不住裹紧了自己，虽然不知道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大家还是看着这个身上有不少疤痕的人，眼含期待。故事比较重要。
　　“就是，他们会偷袭你。长得那么漂亮牙齿却那么尖利，力量也大，被抓到后直接被拖下水中淹死，然后慢慢吃……”尼斯的嗓子干哑。除了伤后虚弱外，还有那么点局促。
　　波罗继续追问：“怎么偷袭呢？”
　　“如果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现，还算做偷袭……”尼斯的词汇突然枯竭，克莉欧刚要和那些吵闹的孩子一起表示不满，路易突然抬手：
　　“有人来了。”

　　鉴于这次警报及时，大家知道走路无法做到消声的医生来了——他在旅店的楼梯里就大呼小叫：“怎么这么多小孩子！都从哪里来的，这是干什么，让让让让，你个大人带他们走开，我说……”
　　当医生终于推开门的时候，他瞬间消声了。
　　谁会想到头天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人，转天上午干净得像被扒了皮的鱼一样凑在一起扑腾着聊天，屋子里点着一个火盆烧着热水，他的伤员们还在温暖的环境中休息，只是他们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要安静——那个黑头发蓝眼睛的人，那个贵族吧，居然在洗衣盆里像女奴一样在踩踏衣服。
　　屋里唯一的女性站在水盆边看着他，一个看起来脾气不好的白衣服少年催他抬起脚要把衣服捞出来，贵族条件反射性的撩高了自己包裹的毯子，他破破烂烂的睡衣瞬间露出来了，同时还有白花花两条大腿。
　　从医学角度看这属于标准之上的腿，比角斗士和战士的纤细，但是形状修长，该长的肌肉都有，皮肤也是没受过伤的那种光滑细腻，他简直想去看他大腿前侧的肌肉。结果屋门外面一阵“哇”“呸”的声音交织，白羽毛少年也一脸震惊嫌弃地叫瑞赶快放下毯子。
　　医生遗憾地收回心神，不再惦记那个可以做成少年雕像的腿，他先看了看昨天已经能说话的亚克：“还行，正常恢复中。”他也没说可以起来这句话，这人上次好像就想继续歇着来着。他又越过了坐了一排的人去看另一个重伤者，问：“他怎么样，醒了吗？说话了吗，能动了吗？”
　　不知不觉间原本从外面传来的窃窃私语消失了，路易听到隔壁门轻轻被关上，约瑟夫僵硬地走在披着一身华丽红色斗篷的年轻男人身前。男人几乎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就站在了屋子门边。
　　老医生见没人说话，很疑惑地转头看向瑞，同时也看到了跟着他过来的男人。
　　男人说：“如果醒了，他能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做个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