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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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莱昂刚转过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我脸上的灿烂笑容立刻就枯萎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生怕他离开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那时候他在我眼里就像天使一般——天使是被人们期待，却并不被敬仰，因为渴望天使的双手并不是目的，这双手把我们带到的天堂才是我们真正去盼望的。到达天堂以后，天使就一文不值了，甚至可以把他们从云端推下去，戴上他们的翅膀遨游在天际。
但是那时候的我太天真了，真的会认为天使会眷顾我。到头来像我伸出手的只有恶魔，我孤注一掷地抓住恶魔的手，和他一起像地狱跌落。后来在地狱之火炙烤我的时候，我暗暗猜到了为什么只有恶魔向我伸出手，因为我也是恶魔。
在莱昂暖洋洋的棕色头发消失在拐角处时，我转移了视线，这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草地上的那个男孩。
我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一丛恣意生长的四季常绿植物将他的身躯隐蔽起来，不易被人发现。
如果说莱昂绿色的眼睛像夏日翠绿的松针一样给我带来暖意的话，那么这双黑色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就让我瞬间降温了，不寒而栗。到霍格沃茨以后，有时候夜晚坐在黑湖的湖岸上，看着深沉的湖水，我总是会想到汤姆·里德尔的眼睛。我相信那双眼睛和黑湖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都是暗流和暗礁。
我们就在那里对视了好久，谁也没有说话。
他的嘴角一如既往地勾起嘲讽的笑容，还有很多不怀好意的感觉。但愿他不会去克林顿一家那里拆我的台——不，科尔夫人是不会让他进接待室的，也没有人会信他的鬼话。
但是他显然没有那个打算。他只是在那里看着我，那个肆虐的表情就好像他能看见我不穿衣服是什么样子一样，好像我刚才费尽心思的设局在他面前就像一场儿戏一样，好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的五脏六腑都打着什么主意一样。
“你饿了吗，汤姆？要我去给你偷面包吃吗？”我学着科尔夫人在克林顿面前那样，露出了虚伪而谄媚的笑容。
“不用了，谢谢。”他嘴上异常礼貌，“但是我刚才看见有人那副样子，倒像是快饿死的人看见食物了一样呢。”
我敢保证，当时我的脸肯定红一块白一块的。
我却什么也没说，耸了耸肩回寝室了。
我并不想和汤姆发生太多的争执，无论如何这对我绝对没有好处，虽然说我并不相信汤姆能掺和这件事。
下个礼拜日克林顿一家果然又来了，这次莱昂给我带来一个漂亮的银质胸针作为礼物。克林顿先生还是比较严肃，但比第一次见面时和蔼了一些，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表达感情的人，而我能看得出来他对我感觉不错。
临走的时候，莱昂把嘴唇凑到我耳边，小声对我说：“伊迪丝，我真希望有一天你能够成为我妹妹。”
“真的吗？那我好开心噢。”
这句话并不是承诺，但是让我兴奋了很长时间。
那段时间在我的梦境里，时常会出现一个大房子——只有乡下才有的那种——旁边是一片大大的牧场和花园，花朵随风摇曳，优良品种马驹精神抖擞地驰骋着；管家和女佣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我会穿着有厚厚的裙摆的裙子，别着精致的胸针和发饰，参加各种晚宴。
有一天，莱昂真的跟我说，他的父母决定收养我了。
“我妈妈非常喜欢你。爸爸一开始并不想收养孩子，但是他知道我从小就想有兄弟姐妹，所以他也动摇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两个星期以内，我们就能把你接走了。”
他是这样说的。
这段话一直保留在我的脑海里，直到现在我都能想起说那个话时莱昂稚嫩的声音，以及语气中的坚定和兴奋。
而可悲的是，让它一直保留在我记忆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莱昂这个人——我的意思是，即使他不是莱昂，而是其他任何人，都会让我记忆犹新。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产生什么深厚的感情，真正打动我的是那一份承诺，是我跌宕的人生中第一次憧憬和希望，因为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用心去盼望一件事情。
在我成年后的某一天，我穿着带兜帽的黑斗篷，站在伏地魔的右边。听见莱斯特兰奇发出一阵疯狂而得意的笑声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两个食死徒押了上来。
莱昂棕色的头发不再那么干净，他匍匐在地上，衣服上都是灰尘和污垢。他费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伏地魔，随后绿色的眼睛转向了我。即使一路的押送让他的衣服和头发已经凌乱肮脏，但他的眼睛仍然是最初见到我时那样纯净无暇，绿得没有一丝杂质，像翡翠一样。
我感觉到握着魔杖的手在轻轻颤抖。我偏过头来看着伏地魔，他意味深长地一笑，高亢冷酷地声音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调说：“你很清楚你该怎么做，亲爱的伊迪丝。”
他示意其他的食死徒离开后，血红色的眸子看了莱昂一样，露出了扭曲的笑容，然后也走出去了。
我缓缓走到莱昂面前，蹲了下来，轻柔地捧起他的脸，耐心地用手擦拭掉他脸上的泥垢，这让他更像小时候的他了。
“你还记得十岁那年给我的承诺吗，莱昂？我记得当时你坚定地跟我说，你会在两个星期以内把我接走，让我当你的妹妹。”
他看着我，眼睛里流露出一种悲哀。
我突然毫无征兆地松开了他，他的下颚磕在大理石地板上，流出了一些血。
“Crucio(钻心剜骨)！”
看着他扭曲的表情和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声音，我笑着说：“莱昂，你知道我当时听见这些话以后有多开心吗？你是我的一生中，第一次给我带来希望的人。就像是一个常年呆在黑暗洞穴里的人，见到了第一缕阳光，那时候的你就像一个天使。”
我加大了力度，莱昂痛苦地哀嚎着。
我笑地更放肆了，可是眼泪也莫名其妙地从眼角流下。
“后来你走了，就那么走了。我看着你渐行渐远，我多么希望你能回过头来在看看我，在脑子里想一想你曾经许诺给我的东西。可是你没有，你像一个懦夫一样，靠在你妈妈的怀里，钻进了马车。”
莱昂快承受不住了，我停止了钻心咒。他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棕色的脑袋枕在胳膊上，几乎要晕厥过去了。我施了一个清水如泉，他大声咳嗽着，水顺着柔顺的头发滴下。
我揪起他的头发，强迫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而是一种悲哀和歉意，这让我更加愤怒了。我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巴掌，我的心却也跟着痛了起来，看着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流下，我的心仿佛也在滴血。
“如果你当时没有承诺我，也许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报复。其实从你懦弱地选择抛弃我的时候，我就在恨你了，莱昂。我恨你，胜过恨所有人。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宁愿你没有承诺过我。”
我的生日在十月三十一日，是十月份的最后一天，也是万圣节那天。
我没有和别人说过我的生日。在我十一岁的那天，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非常小的蛋糕，还有一根只剩下半截的蜡烛。我动用体内的魔力点燃了蜡烛以后，也闭着眼睛许了愿，然后吹灭了它。
我还记得我许的什么愿望，因为在母亲死后，我每年都会许同一个愿望——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站在最高的地方，所有人都在仰望我，没有人再敢嘲笑我。
在生日第二天，我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一本从书店偷来的书，那年的冬天来的比历年要早，我裹紧了有些脏的藏青色围巾——记得那还是母亲的旧围巾，我的围巾在刚来孤儿院的那个冬天就被其他孩子在打架时撕烂了。这时，我听见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猛然一回头，一条青色小蛇正盘在石头上，冲我吐着信子。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尖叫。
小蛇红红的眼睛看着我，一副委屈的样子。
我真想抓起一块石头砸死它，但是它看样子并没有想攻击我，因此如果我砸了它，汤姆一定会报复我的，说不定会让我死无全尸——这虽然不是纳吉尼，但是显然是汤姆认识的蛇，我见过他跟好几条蛇说过话。
我和它对视着，僵持着。它慢慢向我爬来，看着它丑陋的头靠近我的手臂，我吓得不断发抖。
它伸出信子舔了舔我的手心，一种凉丝丝的感觉进入手心，沿着血管蔓延而上，直达我的心脏，我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趁我愣神的功夫，它又慢慢盘上我的手臂，用难看的脑袋在我手背上蹭了蹭。我惊呆了。
这是一条很友好的蛇，我小心翼翼地去尝试用手指抚摸它头上的鳞片，它也没有拒绝，顺从的让我摸着。我心不在焉地挑逗着它，一边想着怎么摆脱这条黏人的蛇。
后来到黄昏的时候，小蛇突然离开了我的手臂，滑溜溜的身体蜿蜒进草丛里不见了。
我拿起书向寝室走去，在楼梯上遇到了玛拉修女和艾米丽修女，她们正在兴奋地讨论着今天克林顿给孤儿院捐赠的礼物。
我有些惊讶。
“今天克林顿一家来这里了？”我突兀地问。
玛拉对我的没礼貌翻了个白眼没有理我，而艾米丽回答说：“是啊，来过了。他们刚刚才走呢。”
“小克林顿先生没有来吗？”我问。如果莱昂来了，为什么没有来找我？
“啊，他当然来了，那个孩子真可爱！他还让克林顿先生陪他一起去孤儿院到处走走呢。”
“哦。”
我走回了卧室。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过了几天以后，这种念头就成为了现实。
那是十一月初的一天，那天的天气突然转暖了，算是没有那么冷的冬日。我甚至都不用戴围巾了。
那天克林顿一家又来孤儿院了，离接我走的日子不远了吧。
我坐在两棵树中间——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做成了一个极其简陋的秋千。他们上楼去接待室了，而我在这里无所事事地等候着，真希望他们出来以后能把我也带上马车。
那条青绿色的小蛇又来了，它沿着我的腿爬上来，然后缠在我握着绳索的手上。我百无聊赖地逗着它。
仿佛过一个世纪，远远看见克林顿一家走了出来。我看见莱昂白皙的脸转向我这边，然后他拽了拽克林顿先生的袖子，一家人向我这个方向走来。
心中的激动很快就被震惊所覆盖了，因为小青蛇突然窜下了我的腿，快速向克林顿一家爬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跟着它一块跑去。
小青蛇爬到了莱昂面前，莱昂有些害怕地看着它，然后又抬头困惑地看了我一眼，在那个瞬间，小蛇扑向了莱昂，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我尖叫起来，和我一起尖叫的还有克林顿夫人和两个女仆。
“噢，莱昂！我的宝贝！”克林顿夫人捧起了他的脸，失态地叫着：“安妮卡！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去找个医生来啊。”
一个女仆慌张地说：“是，夫人。”然后就跑去吩咐马车夫了。
我感觉到一个冰冷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随后发觉那是来自克林顿先生的。
“如果我的儿子死了，你也没法活下去了。”他冷冷地盯着我，眼睛里有着一丝杀意，我感觉到自己战栗起来。
“这和我没有关系……”我口干舌燥地竭力为自己辩解着。平时那副花言巧语牙尖嘴利的本领不知道为什么都使不出来了。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你在和这条蛇……玩耍。”他看上去像是在努力找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我和这条已经逃得无影无踪的蛇的关系。在他看来，无疑是我怂恿的它去咬莱昂。
“我为什么要伤害莱昂？不是我！这对我没有好处……”我试图去解释，可是这无济于事，从来没有人肯听我解释，以前没有，后来也不会有，因为人们永远都会执着于自己的看法。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克林顿先生说。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后来女仆请了医生来，为莱昂包扎了伤口。那条蛇并没有毒，所以我也不用偿命了，这是否就意味着我该为此而感到庆幸呢？
莱昂自从被蛇咬了以后，一直都没有说过话，他只是时不时用翠绿的眼睛看看我，那里面流露出恐惧。我觉得他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么漂亮了，相反，我觉得他极其丑陋，脆弱地躺在母亲的怀里，像是找到了庇护所和港湾，用绿色的眼睛看着我站在悬崖边上，却不敢向我伸出手。
后来浑浑噩噩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克林顿家上了马车，离开了。而我，则木木地看着那辆不会再出现在孤儿院门口的马车绝尘而去。
莱昂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也没有去为我辩护一句话。几天前许下的承诺，随着蛇咬掉的那块肉一块消失了。
我很清楚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我从禁闭室被放出来以后，我看见了汤姆·里德尔。他站在门框处的阴影里，笑着看着我，我竭力压制住想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的冲动。
当我看见汤姆那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和克林顿家的人离去的背影时，我真想照着他的下巴给他一拳。他就是我一生的噩梦，是我一切不幸的导火索。总有一天，我要狠狠地报复他。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