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守门人》神说要有瓜

15、007 失重阶梯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莱特咳了咳嗓子：“我能说话了吗？”

　　“可以。”书本看向莱特，“既然识破了我的认知阻碍，你就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莱特点了点头，抛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

　　然而书本却说：“但我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你。”

　　……真欠揍。

　　莱特啧了啧嘴，问了第二个问题：“怎么才能进入中央区？”

　　书本这次回答了他：“很简单，只要你答上了我的问题，我就能为你开启中央区的门。”

　　“……我知道这个，庆典上经常会有的奖励环节，只要能答对问题就能获得小礼品的那种。”莱特有些嘲弄地笑了笑，“身为一本书，您可真会赶潮流。”

　　阿彻对于莱特语气中浓厚的火药味没有半点感觉，朝书本说：“既然如此，你先问吧。”

　　书本重新退回房屋中央，在魔法吊灯温暖的灯光下，书本的影子约拉越长，随后渐渐变成一个奇怪生物的模样——圆锥状的身体，顶端长着四只圆柱形的触手器官，其中两只触手的末端像勾爪一样，另一只的末端有四个长得像喇叭的玩意，最后一只末端则是一个怪怪的、要圆不圆的球体。随着书本一开一合，影子也慢慢的蠕动着，宛若呼吸。

　　虽然只是影子，却让莱特产生了生理性不适。

　　“……恕在下直言，”莱特吐槽道，“你长得可真丑。”

　　“事实上，在伊斯中，我算是比较受欢迎的了。”书本没有因为莱特的直言而生气，“我只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困扰了我有一段时间，我很想得到解释。”

　　阿彻点了点头：“你问吧。”

　　书本在灯光下翻动书页，很快，四周零碎四散的书本也无风自动，开始缓缓翻页起来，沙沙声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场景着实有些壮观。

　　书本说：“这个房间内的所有书籍，都是这个世界上的生灵编撰而成，他们通过吸收知识，不断武装着脆弱的外壳，积累着丰富的经验，宛若在泥潭中挣扎的死者，极力去避免最糟糕的结局。然而历史却告诉我，生灵们了解的越多，发展的越快，距离毁灭也就越近。”

　　也不知道是那一个字触动了莱特的神经，他突然握紧了拳头。

　　书本没在意莱特的情况，只是朝着阿彻说：“是不是很讽刺。”

　　阿彻摇了摇头：“抱歉，我不太能理解‘讽刺’的含义。”

　　“也是，现在的您并不存在过去。”书本上下晃了晃，“但您也应该能领会我说的意思，所以，我想问您……”

　　莱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种向着毁灭而进化，向着死亡而存活的物种，究竟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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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人之子啊，血脉所带给你的，只有被传承下来的深重罪孽。”

　　“对未知的追求，只会给国家带来毁灭！”

　　“如果不是你的祖先，这个国家也不会残留如此巨大的创口，直到现在也不能平息！”

　　“为何执着于此？难道你还不明白，所有带给你答案的东西，最终也会带给你绝望吗？”

　　……那是他的罪孽，是从历史长河中不断积累下来的，深重的枷锁。

　　这个问题，他也一直在寻找着答案。

　　莱特注视着阿彻，目光宛若溺水之人的呼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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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是一小会，甚至连三秒钟的思考时间都没到，阿彻就给出了回答。

　　“这个还用问吗？”阿彻不太理解为什么要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他说，“生命，只是这个时空在成长中偶然出现的错误而已，这种一闪而逝的错误，对过于宽广、过于漫长的宇宙而言，并不能产生任何影响。”

　　“……”

　　“所以，人类也好，精灵也好，侏儒也好，泰坦也好，任何种族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而言都毫无价值，也毫无意义。”

　　……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莱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阿彻时的样子。那满天星河下，巍然屹立的巨门中央，被微风吹动的衬衫衣角，有些轻飘的细碎黑发，以及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

　　永远俯视着人间，宛若神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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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名为伊斯的书本缓缓合上，周围所有的书也在某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么，不断穿越着时空，不断汲取着知识的我们，也如同这些种族一样，毫无存在的意义，是吧。”

　　阿彻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既然能够穿越时空，那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早就应该知道了。”

　　奇怪的影子最终停止了蠕动，陷入死寂之中。

　　“嗯，我早就应该知道了。”

　　这本书来到房间的尽头，自动翻到最后一页，书页上有一个血红色的法阵，被强行提到了半空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这就是前往中央区的传送阵，直接走进去就行。”书本说，然后轻轻一扇，法阵瞬间扩大到整个墙壁，“但我也说过，这里是时空的夹隙，您要遭遇的危险，可能会比你想象中的要多，请您做好思想准备。”

　　“好的。”阿彻点了点头，看向莱特，“我们走吧。”

　　莱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嗯，走吧。”

　　俩人同时迈入了法阵。

　　“即使走向毁灭，”看着俩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法阵中，空洞声音显得支离破碎，“这也很正常……对吗？”

　　瞬间，书宛若脱力一样，从半空直接砸在地面上，发出些许轻响后，在没有半点声息。

　　……

　　楼梯。

　　楼梯，楼梯，楼梯。

　　黑暗的空间中，到处都是楼梯。

　　正对着的楼梯，侧倒着的楼梯，倒吊着的楼梯，不少楼梯的构造完全违反了物理中的重力定律，却非常自然的连接在了一起。

　　除了楼梯以外，还有门和放书的坐台，有些楼梯尽头是一扇白色的木门，门后面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通向其他地方，有些楼梯的尽头是坐台，只有一些孤零零的书放在坐台的底座上，安安静静地等人翻阅。除此之外，这个空间只剩下一片漆黑，明明连个台灯都没有，楼梯却好像能够发光一样，可以看清一切。

　　莱特低着头，注视着脚下的台阶，稍微往前走了一步。

　　很正常的感觉，没有任何机关。

　　莱特说：“这就是中央区？我可没听说过，中央区长这个样子。”

　　“大概是因为我们来到这里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阿彻四处环顾了一下，“也许那些利用传送魔法进入中央区的人，来到的并不是真正的‘中央区’，眼前的样子才是‘中央区’的真面目。”

　　莱特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阿彻站在原地没有动，眯着眼思考了一会，突然从怀中掏出一颗水果糖——这还是乔冬给他的——他瞅准头顶上一个斜侧着的楼梯，把糖轻轻往上一抛，糖在半空中突然一个不规则的加速，“掉”在了头顶的楼梯上，没有任何要往下面掉的预兆，甚至还弹了一下。

　　“楼梯所在的平面，能改变空间的重力？”莱特道，“没想到继诺顿赫德倒悬城以外，还有能够改变重力的遗迹啊。”

　　“诺顿赫德倒悬城？”阿彻一皱眉头，“那是什么地方？”

　　“被誉为‘死亡之城’的遗迹，位于寒天国峡湾地带，据说整座城市都倒挂在悬崖峭壁上，里面的重力混乱不堪。”莱特有些不经意的说，“还存在一些诡异的生物，以及旧日之神的痕迹。”

　　“这样。”阿彻点了点头，“不过我不太认为这里的重力有发生改变。”

　　莱特：“？？？”

　　阿彻没在继续和莱特交流，顺着楼梯开始往下走。

　　莱特连忙跟上：“这里到处都是楼梯和门，你真的知道应该怎么去东区吗？”

　　“不能确定。”阿彻说，“但停在原地没有任何意义，得先试试才能确定路线。”

　　“好吧。”

　　莱特偏过头，看了眼楼梯的下方那黑暗而又深邃的虚空，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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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楼梯不算长，也就一会，俩人便来到了尽头处。那是刚才看到的白色木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就像乡间村庄里随处都能看到的木门一样，普普通通立在俩人面前。

　　莱特一直一言不发地跟着阿彻，在阿彻即将触碰到门之前，突然问了他一句：“阿彻，你真的觉得，生命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吗？”

　　阿彻停下了动作，他缓缓转过身，看了莱特一眼。

　　“莱特，你知道我们所在的宇宙究竟有多大么？”

　　莱特摇了摇头。

　　阿彻看向远处的虚空：“那绝对不是我们可以用想象来测量的宽广，并且这个宇宙还在不断地蔓延，以光的速度朝外扩散千亿年，普通的生命根本无法追溯它的概念……我们的存在对于它来说，不过是时间长河里偶然翻出的浪花而已，一闪也就过了。”

　　莱特一咬牙，反驳说：“但生命却拥有着智慧！只要有智慧，不断进化，总能触摸到它的衣角，难道不是吗？”

　　阿彻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自己是由什么组成的吗？”

　　莱特一愣：“……细胞？”

　　最近部分医者的确提出了人体细胞说，认为人都是细胞组成的。这个观点十分新颖，但也是一种对权威的挑战。

　　“不止，其实是由更加微小，微小到现在甚至连概念都没有的粒子组成。”阿彻说，“人类对于宇宙来说，就是这样的粒子，我们会思考这个世间万物的存在，会思考如何让自己活得舒适，但我们的活动，能够造成的影响，却仅限于这微小的一隅。这个世界少了生命，风依旧会吹拂，水依旧会流动，星辰依旧会转移，时间依旧会流逝，一切都没有变化——宇宙不在意生命究竟做出了哪些成果，就如同我们不会在意一只蚂蚁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一样。”

　　“……”莱特握紧了拳头，“不行，我不能接受你的说法，如果蚂蚁也掌握了魔法，那对于我们来说肯定也会有影响的。”

　　“也许吧。”阿彻转过身去，没有再反驳他，“至少你们泽国人，已经用‘知识储存管理魔法’证明了这种影响绝非什么好事。”

　　莱特握紧的拳头松开了。

　　知识储存管理魔法，传说中能铭刻于人的大脑之上，将所有学过的知识全部储存起来，并且随着遗传不断累积的“终极魔法”。曾经的泽国人，利用这种魔法一度成为世界上最强大、最聪明的种族，却也因此陷入无尽的混乱与战火之中。

　　“对这个世界过度的探索，只能带来毁灭。”阿彻轻轻打开了白色木门，里面是另一条长长的楼梯，“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