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江畔树

37、第 37 章

　　服务员进来伺候的时候，发现穆亦心一动不动，她反复叫了几次，穆亦心“嗯”一声，然后就直接冲向马桶，吐了一通。胃里的翻江倒海终于归于平静了，明明是如此甘醇的美酒入肠，不多时，吐出来就是这样恶心的味道，诶……她现在不仅大脑清醒了，小脑也清醒了。服务员本来以为要帮她的，结果穆亦心说不用了，她自己可以。服务员巴不得活儿轻松，一溜烟就走了。
　　来到门口，发现陈诚还在门口等着。陈诚看她出来这么快，问她怎么回事？
　　服务员把情况说了一下，陈诚白她一眼，跟她说：“你不知道如果睡觉的时候呕吐，人很容易被自己的呕吐物堵塞呼吸道，窒息而死吗？把门打开，我亲自看一下。”
　　服务员哪里知道医学上的东西，被他一顿指责，傻在当场，然后才反应过来，刷卡开门，陈诚于是进去了。
　　他是进去打算给穆亦心喝点水，作为医生，他知晓刚吐完的人是很难受的。
　　结果他冲进浴室的时候，发现穆亦心已经脱掉了上衣，反着手在解月白色蕾丝内衣的扣子了。穆亦心发现有人影在镜子前晃动，本能地往后看，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男人，但是仔细一看，又没人。她于是立马扯过浴巾，披起来，走到浴室门口张望一下——她只是看到房门刚好关上。
　　嗯，真的有人进来了。
　　她几乎是醍醐灌顶般的清醒了：这个酒店不安全呀。
　　她连忙拿起手机，给陈诚打电话，说自己刚才被男人偷窥了，让他赶紧处理一下这个事情。电话那头的陈诚很沉默，穆亦心以为对方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她听到陈诚抱歉的语气说：“对不起，刚才是我，我以为你刚吐了需要人照顾，打算喂你喝点水。但是进去看到你在脱衣服，我只好立马就闪了，没想到被你发现了。希望您高抬贵手，不要当我是偷窥狂。”
　　“哦……这样呀。”穆亦心的内心居然没有想到痛骂陈诚，而是非常自然得先看了一下自己的身材，前胸饱满，小腹平坦，双腿又白又长，但是，又觉得自己干嘛看自己的身材？
　　她这次去把酒店的插销插上了，顺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窗户是否都关紧了，窗帘也都拉严实了。酒店的南面有一个阳台，留着一道门，她也仔细检查，确保锁好了。然后她才放心去洗了个澡。
　　之后，她躺在床上，刷手机微信和邮箱，看看都错过了哪些信息。
　　这个时候，陈诚的语音发过来了，问她是否洗完澡了，出来阳台看星星。她不置可否地回答：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陈诚说，山里的星星比较明亮，跟城里都是灯光的照耀显得暗淡是不一样的。他诗意地描述：“你看着某一颗星，看久了，简直觉得它是美人的眼睛，对你眨呀眨的。”“哈哈哈，”穆亦心笑了，说，“好好，好，我出来，看美人的眼睛如何对我眨。”她本来穿了睡衣了，但是因为要出阳台门看星星，就又换了一条拖地奶白色长裙出来。
　　穆亦心慢慢觉得陈诚其实也蛮有趣的，说话偶尔诗意，偶尔风趣，是个有点意思的人。
　　她把阳台门打开，发现陈诚就在她的阳台上。她伸着脑袋一顿打量，发现这两个房间的阳台是共用的。陈诚这个时候居然在喝酒，看着她笑。穆亦心穿的裙子是方领的，露出了性感的锁骨，还有她的天鹅颈。
　　陈诚看着她未施粉黛的脸，在阳台昏暗的灯光下，影影错错的，甚是别有一番滋味。
　　然而，她的头发居然又没有吹干，还是湿漉漉的，感觉随时都要滴下水来。他把酒杯放下，很自然地拉过穆亦心的手，跟她说：“跟我进来，把头发吹干。”
　　穆亦心嗯了一声，如同撒娇的模样说：“不要嘛，我头发短，自己会干的了。吹头发，多麻烦呀，又不是冬天不得不吹。”
　　陈诚严肃地说：“真的会年纪大了偏头痛的了。”
　　又是这句话，吓唬谁呢，但是她还是乖乖跟陈诚进去，陈诚熟练拿出吹风机要帮她吹头发。她自己伸手，表示自己可以的。
　　陈诚摇了摇头，说：“别动，以后你的头发，都由我来吹。”
　　本来两个人就像好朋友间打闹一般，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感觉就不对味了。果然，穆亦心敏感地说：“陈医生，我自己来，谢谢你。”
　　陈诚也有点后悔，话说早了，早得直接让自己的称呼从“陈诚”变回了“陈医生”。
　　他看看她，再看看她，她抿着嘴，看着他，态度坚决地伸着手。陈诚只好把吹风机递过去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去阳台继续喝酒，你待会儿出来，记得自己带水。”
　　穆亦心吹好头发，也在阳台上坐下，空中的星星真的亮晶晶，一眨一眨像美人的眼睛。
　　她喝了点矿泉水，看着陈诚沉默地自斟自饮。她平日里其实很少注意陈诚，这个时候看他，居然有一点落寞的感觉。他也很孤独吗？那些女护士不是说他身边狂蜂浪蝶多了去了，要穆亦心抓牢他吗？
　　穆亦心怎么突然想起两个护士的话了，真是精神绝对自由，自由到自己的意识层面都不曾扫描到，就已经跳了出来了。
　　她看看右边的阳台，Annie他们没有出来，没法跟他们在阳台上互相打个招呼。
　　于是她又回头看陈诚，陈诚这个时候在看她，问她：“为何要看Annie的房间，是不是羡慕他们。”
　　什么？羡慕，有吗？没有吗？穆亦心内心自问自答，但是说不出来。
　　她不说话，假装继续看星星。
　　陈诚看着穆亦心，夜色下的她跟白天不一样，白天工作状态的她是冷静准确的如同一台挣钱的机器，出来爬山的时候又是活泼灵动如山间小鹿，到了晚上坐在阳台藤椅上看星星，她安安静静的穿着及地长裙，有一种牛奶般的温柔和顺滑感，那牛奶般的女子如果有一头及腰的长发就更动人了。是的，陈诚的母亲穆庄就有及腰的长发。
　　但是穆亦心的头发真的太短了，都没有到肩膀。
　　利落是挺利落的，就是缺少风情。
　　对，Annie是风情满满，叫人看着容易冲动；而穆亦心沉静如水，叫人不好亵渎。
　　他回忆自己的前几任女友，都没有跟穆亦心类似的气质。他对自己有点满意，那几个前任样貌也都是挺美的，年轻时候的自己，看女人，三围五官的考量大于气质。
　　这几年，人也沉淀下来了，能欣赏女人的气质了。穆亦心的气质就跟她书架上的书一样，沉默不语但是又内涵丰富。
　　为何古人总是把美人比作花儿，其实真正的美人要像一本书：从装帧到内容，都精美。
　　他又仔细看看穆亦心，她抬头看着，仿佛在数星星，他笑了，穆亦心有一个很好看的侧颜，尤其是鼻梁高，下颌线有个优美的弧形。
　　他其实有点想要过去，在她抬头的脖子上种一个草莓，但是他忍住了。于是他要转移一下自己的冲动，他发问了：“Betty，你还依然喜欢韩岭吗？”
　　其实这是他很早就想问的问题，他很是担心，万一，这个姑娘就是这么死心眼可怎么办？
　　“嗯？”穆亦心莫名其妙，她刚才数星星数到67颗，但是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数重复了。
　　她回头，她好像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但是她也不确定。
　　她的狐疑的表情，把她衬托得有点呆呆的。陈诚立马意识到：这一个瞬间，穆亦心有点日式女子的呆萌感。
　　但是她皱了一下眉头，问：“你刚才是问到了韩岭吗？他怎么了？”
　　陈诚有点心虚，但是只能回答：“他没怎么样，我只是想知道你对他的心意是否还是如当年一般爱恋。”陈诚其实一直没想好是否告诉穆亦心韩岭的近况，他不是没有私心。
　　穆亦心自嘲地笑笑：“十多年前了，他长什么样子，都有些模糊了。我当年爱他，是因为他给我的感觉跟我的父亲有点像。韩岭对我说话永远不疾不徐，为我做事，从来不需要我回报，跟他在一起，就是很安心的感觉。”她顿了顿，说：“他是除了我父亲之外，我唯一觉得安心的男子。但是我也知道他不爱我，所以，我告诉自己要往前看。”穆亦心说到此处，陷入了回忆。
　　陈诚也收住时常逗趣穆亦心的心思，而是沉默地听着，因为在陈诚的思维空间里，穆亦心太简单了，对于复杂的事情与情感，穆亦心这颗单纯的心很难解答出她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不仅是陈诚对穆亦心的判断，更是穆亦心口中大师哥韩岭对穆亦心的判断。
　　穆亦心声音沉静而温柔，慢慢讲述一段回忆，那是刚上大学那会儿，她跟韩岭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