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江畔树

29、第 29 章

　　穆亦心盯着电子屏幕，“手术中”三个字终于变化了成了“手术后”，她感觉自己的心放回了原位。
　　她这个时候，眼神从屏幕上收回来，看了看陈诚，陈诚在低头看自己的手机。穆亦心暗忖：果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说什么会陪着一起守，他就用看手机守着而已。
　　穆亦心翻个大白眼，但是也只能去求他：“陈医生，手术结束了，能否让我进去看看我妈妈喽？”陈诚头也不抬，说：“我知道，我正在跟我爸爸沟通，手术很成功。你说的去看望，那是不可以的，麻药还没过，要观察至少2个小时。”
　　穆亦心故意把语气换得和软一些：“陈医生，这不是有你吗？你肯定有办法让我进去的，我问的不是常规操作，而是你的能耐。”
　　陈诚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想都别想，手术顺利，你放心就好了，现在回家去换身衣服。”
　　他话刚说完，就过来拉着穆亦心的手。穆亦心把手抽回来，奶凶奶凶地说：“你别老拉我的手，我又不是小朋友，需要牵着手走路。我不需要换衣服，我要去看我妈妈，我希望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陈诚哼她一声，说：“好，让你妈妈第一眼看到你，但是总不能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吧，你看看你身上的咖啡印渍，多狼狈。”
　　穆亦心看看自己的裙子，的确如陈医生说的一般，又脏又狼狈。
　　诶，无法反驳。
　　她只能沉默以对。
　　陈诚跟她说：“来吧，我送你回家，去换身衣服。”
　　穆亦心惨然笑笑，说：“诶，算了吧，我自己开车回去吧。”她不太习惯使唤男人。
　　她有点心酸，母亲在手术室里，她在外面，等着门，还把自己搞成这样。看样子自己真的太心不在焉。
　　陈诚叹了口气说：“你这个状态不适合开车，我坚持送你。”
　　穆亦心不可置信地问他：“为什么？”
　　陈诚回答：“你忘了，你连瓶盖都打不开了。你以为是娇弱吗？不是的，是紧张之下的失能。一个人遭遇大事件的时候，人是不自知的，所以，你真的不能开车。”
　　穆亦心似懂非懂，但是也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于是陈诚开车送穆亦心。
　　这是第二次，穆亦心坐陈诚的车，这也是第二次陈诚送穆亦心回家。这次，陈诚把车开进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跟着穆亦心上了楼。
　　穆亦心其实有点魂不守舍，所以，也就这么一路走，然后爬上了楼。要开门进去了，才惊觉陈诚怎么一路跟自己到家了。这就有点为难了，请人家进去坐吧，孤男寡女怪怪的，不请人家坐吧，感觉自己好势力，让人家送回家，连口水也不给人家喝。
　　穆亦心，就有点傻呆呆在门口站着，对着门锁发呆。
　　陈诚好奇地问：“是没带锁，还是忘记密码？你这个貌似是指纹锁吧？”
　　穆亦心尴尬地点点头，按了指纹，也邀请了陈诚进去。
　　穆亦心给把手机放在玄关充电。然后穿上本就在玄关鞋柜底下的拖鞋，她又把自己的白色皮鞋踢进了刚才拖鞋的位置，再蹲下去，打来鞋柜，拿出一双还没有拆封的酒店式的拖鞋，剥开了塑料纸，再递给陈诚。
　　陈诚一直观察着她，觉得她做事虽然很有章法，但是有点强迫症的前奏。从开始的手机放的位置到鞋子的位置，都是很整齐，外行人看着觉得是个打理生活的好手，作为内行人的陈诚，联系到她的办公室也是永远什么东西在什么位置，几乎不出差错，就感觉出来穆亦心有点小强迫呀！这个陈诚也是有意料到的，毕竟杜鹃老师现在这个状况，对女儿不可能没有影响的。
　　他穿好拖鞋，迅速地扫了一眼这个房子，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图书馆的既视感。一个女子的闺房，居然像个图书馆，啧，有点意思哦。
　　穆亦心请他到沙发上坐，他于是走过去，坐在那个三人位的木质日式沙发上。穆亦心问他要茶还是咖啡，他说：“喝茶吧。”
　　穆亦心熟练地为他冲了一杯茶，然后跟他说：“你自便，我去换件衣服。”
　　陈诚于是等着茶水凉的间隙，环顾了穆亦心的房子。
　　白色底，灰色点缀，整个房间看起来冷意横生。他不喜欢这个房间，感觉有点厌世。于是站起来，走了走，他知道，在别人的房间里乱走动是很不礼貌的，但是他还是走到了一个透出橙色光的房间，那个房间有两面墙都安着镜子，另外两面墙上是白色和橙色的墙纸。地上一角还放着瑜伽垫。他觉得这个房间舒服多了，有点暖意了。
　　于是，他把瑜伽垫铺开，坐在垫子上了。
　　觉得傻坐着有点无聊，又出去刚才的客厅，拿了一本《细雪》看了起来。穆亦心说自己换件衣服，但是她其实洗了个澡，才换了一身衣服。
　　当她穿了一身灰白格子方领连衣裙出来的时候，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她在夏天基本不吹头发，用干发巾擦一擦，然后等待自然风干。在半干不干的时候，再涂一点精油护发，免得头发掉光光。
　　她是在过了三十岁之后，发现自己的头发如同秋天的落叶慢慢飘零。
　　她在沙发上没有看见陈诚，但是茶水还在。
　　她于是诸多书架前绕了一圈，没看见人，于是拐到客房位置，才发现他静静坐在沙发垫上看小说。
　　陈诚看小说入迷，并没有发现穆亦心已经站在房门口。
　　穆亦心也不打搅他，自己先把衣服什么的用去渍的肥皂洗了洗，发现白色棉布裙浸染了咖啡，原来是洗不干净的。她本来还觉得咖啡渍时间不久，值得尝试一下。算了，裙子只能扔掉了。裙子倒是旧的，只可惜那件黛安芬的内衣还是第二次穿，也不得不一起扔掉了。
　　她把垃圾打包好，晚上丢垃圾的时候一起扔掉。现在小区都需要固定时间段投放垃圾啊，真是给穆亦心莫大的不方便。做好这一切，她打算出门去医院了，只能去客房叫陈诚了。
　　陈诚还是坐在那里没动过。于是穆亦心轻轻呼唤他：“陈医生，去医院了吧。”
　　陈诚抬头看着她，笑意盈盈，说：“好呀”。然后他站起来，把书拿到客厅往桌子上一放，就拿起刚才那杯茶喝了起来。喝完了，跟穆亦心说：“茶不错，再来一杯吧。”他看见穆亦心着急的表情，加了一句：“还早，来得及。”穆亦心只好给他续上茶。他又说：“把吹风机拿来，头发要吹干，小心老了偏头痛。”
　　“啊！”穆亦心一惊，她只想到不要掉头发，可没想到老了要偏头痛的问题。于是她去洗头台的镜柜上拿出了戴森的吹风机，插上电，自顾自吹起来。
　　陈诚想再喝茶，发现有点烫，于是听着吹风机的声音就跟了过来。
　　他看见穆亦心半弯着腰，把头低着，对着头发一顿乱吹，露出了后颈一片雪白的肌肤。
　　因为她低着头，所以，方领就有点垮，镜子刚好映出了胸前那片沟壑。陈诚笑笑，他有点自嘲，自己也不是小小少年郎了，还是喜欢盯着女人的这些个地方瞄一瞄。
　　他“诶”一声，穆亦心站直了点，看着他，“怎么了？”她发问。
　　他走近一点说：“你这个方法不对，头发待会儿乱蓬蓬的，一点发型也没有。”
　　穆亦心以为他有什么大事要跟自己说，非要这个时候打断自己。居然是这种小事情，她白一眼，继续吹，这回，倒是没有低头，就从前脸往后一顿吹。
　　陈诚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吹风机，跟她说：“来，让我给你演示正确的吹头发技巧。”他真的就帮着吹头发了，穆亦心感觉非常怪异，觉得这个陈诚怎么就没有一点分寸感，她其实很后悔让他进门了。也许一开始，说她不适合开车的时候，她就应该坐地铁回来，或者打车也比让他送回来强。
　　还有，他站自己那么近，自己又刚洗过澡，感觉气氛好暧昧的。
　　噫，烦死了。
　　她挣扎了一下脑袋，但是陈诚命令她：“别动，马上好了。”
　　再过了一小会儿，陈诚得意地说：“怎么样，是否比你吹得好。”
　　穆亦心看了看镜子，是还行。
　　她点点头，把吹风机收了，放进了镜柜里。
　　陈诚以为她立马出门，然而，并不是，她把陈诚喝过的杯子洗了，倒扣着晾干，又问陈诚；“这本《细雪》还要看吗？”陈诚摇了摇头，说：“这本书我看过，只是你这本译者不同，我看看翻译文差别有多大而已。”
　　“哦”，穆亦心点了点头，把书放回了原位。
　　陈诚更加确定她有点强迫，因为她几乎是迅速地把书放进了刚才抽出来的地方。那么多书，她都能记住位置，窥一斑而知全豹呀！
　　陈诚歪着身子，淡淡思绪飘飞：
　　这个穆亦心，强迫行为还挺严重。
　　看样子，对穆亦心要多疏导才行呀。第一步，是要让穆亦心放松下来，整个人生松弛地过，她现在太用力了。
　　穆亦心已经开门，招呼他去开车返回医院。看样子，穆亦心根本放不下心来，一个人是如何做到一直悬着一颗心生活的呢？
　　陈诚叹口气，继续做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