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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飞入菜花无处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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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脉起身走到房间,门轻轻推开,借着客厅的光,她看见床上的人睡得很熟。大概是有些热,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她走过去,替他掖好被子。
他的脸有些红,熟睡的样子倒是平易近人得多。
她脱了外套,掩上门,钻进了被窝。她窝在他怀里,很温暖、甚至有些发烫。
大概是感受到陌生的温度,他身子一僵,好一会儿,才听到他说,“是脉脉吗?”声音带着浓腔。
“吵醒你了?”门缝里透过光亮,她好像看见他睁开了眼睛。
他往她身边挪了挪,搂紧她,摇摇头,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脉脉挣扎了下身体,怀抱松了些,她感觉到头顶传来质问的眼神,“有点热...”
虽说还是冬天,但他的怀抱真得好热。
许脉脉换了个姿势,平躺着。霍景然没有像往常一样背对着她,还是侧躺着,让她枕在他的右胳膊上。
“景然,你以前为什么总是背对着我睡?”以前以为是他喜欢侧卧、或者是不愿意和别人一起睡,除了那次,那是他第一次搂着她睡觉。
“嗯...怕你不习惯。”不习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气息、陌生的怀抱。
“那时候没有想过不习惯,尴尬倒是真的。”她笑得很轻松。
尴尬?也是。霍景然也跟着笑出声,但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留恋。
“那现在你怎么搂着我睡了?”许脉脉故意打趣道。
“因为你习惯了。”他蹭了蹭她的发丝。
“你倒是学得快。”她抬脸看向他,眼睛适应了黑暗。她看见他平静温和的脸,眼睛轻轻地闭着,好像睡着了一样。
许脉脉打了哈欠,侧过身子,手搭在他的腰上,闭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许脉脉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胸前却传来似有似无的温热触感,发烫的手指停在受伤的位置,头顶传来轻飘飘的声音,“还疼吗?”
她感觉不真实,哼唧了一声,就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客厅传来灿灿和霍景然的说话声。
许脉脉听见声响醒了,阳光自头顶的窗户洒进来,她微微眯眼。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她裹着被子,趴在窗台上,太久没注意外面的风景了。田野里一改冬日里的荒凉,已有些绿色了。她打开窗户,外面的气温虽不高,但阳光晒得手暖暖的。她好像闻见了小草冒芽的破土气息,闻见了阳光的味道。
“醒啦?”脉脉侧脸,霍景然走了进来,精神尚好、神清气爽,倏地眉头一皱,“这样吹风会着凉的。”他伸手揽过,隔着被子都能感受他传来的温热。
“不冷,今天天气真好。”两人一起看着窗外。
“是呀,天气很好。早上出门看见桃花要开了。”他蹭了蹭脉脉的脸,青色的胡渣有些扎人。
“桃花,你去哪里看的?”看来今年的春天来得很早。
“临山山脚那里。”
“你怎么跑哪里去了?”从这里过去也不过二十分钟脚程,春天的时候会开满很多的油菜花。从山脚看去,一片明黄色。桃花,也只旁边的几户人家门口种了。倒也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你要去看吗?吃完早饭带你去。”
脉脉点点头,相视一笑。
霍景然微微俯身,脉脉用手捂住他的嘴,“我还没刷牙。”
一枚轻吻落在掌心,痒痒的。
脉脉缩回手,“刚扒窗户没洗手...”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抵着她的额头,笑道,“你还嫌弃你的手吗?”
临镇的集市,一条街分前后两段,前段卖一些衣服鞋子,都是些精品铺子;另半段,人最多,摆摊子卖些瓜果蔬菜、鸡鸭鱼肉,也只是在清晨那会儿热闹,八点多光景就没什么人了。
三个人找了家店面坐了下来,点了些文火白粥和一笼包子。灿灿拿过三只碗,倒了些水喝。然后出去买了些当地特色点心,形似小圆柱酒杯,上宽下窄,面粉里加了些豌豆、胡萝卜丁油炸而成。简单的食材,味道却好极了。霍景然一口一个,一连吃了五六个。
“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你这样不消化。”以前工作的时候陪她吃饭,也是这样狼吞虎咽。
灿灿嗤声一笑,“真看不出来,平时那么讲究的一个人,吃东西就跟个小孩子一样,火急火燎。”
“听见了吧,小孩子都说你像小孩子。”脉脉戏谑地看向他,他也不恼,笑笑地看着她。
“脉脉,我可不是小孩子了。”灿灿夹了个包子放进她碗里,还不忘拿眼瞪她。
脉脉拿起包子,小口啃着,嘴里嘟囔着,“是哦,可以谈恋爱了。”昨晚洗碗的时候听见他们说今天约着一起出去玩。
“吃饭别说话,小心噎着。”霍景然说道。
灿灿吐了吐舌头,颇为得意。
吃完早饭,灿灿去找路明了。许脉脉和霍景然两人沿着街慢慢悠悠地走着,手牵着手,倒也应景。沿街的商铺,偶尔会有人光顾,大多都是自己挑选商品,老板就坐在店铺前的雨廊下晒着太阳,听到有人喊才起身招呼顾客。
沿着街市走了一会儿,转进巷子里,两旁都是两层高的房子,是住房。也有水泥浇和的台阶,缝隙里生了草,侧门紧闭着,大概没人住吧。路面一转,就看见三四米宽的路旁有一个池塘。上了水泥大路,和石子路交口处是一座小学。
“这是镇中心小学。”
霍景然顺着手指方向看去,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偏头问他,“你以前在哪里工作的?”
许脉脉抬起下巴示意,在石子路的尽头是一户人家,木质双开大门,左右各一扇镶嵌蓝色玻璃的门框,房子应该有些年日的。隔着几十米远看去,房子笼罩在院子里樟木阴影之下,看起来有些凉意。
“那家人都去外地了,就留下老人带着孙子。房子租给我们当场地,条件难免苛刻些。倒是不影响孩子们学习。”
不管多难、多苦的地方,只要有孩子、有教育,那里就充满了光和热。
小孙子抱着书包从家里钻了出来,老远看见了许脉脉,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许是害羞,笑着跑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靠在门框上朝他们招手,嘴里像是说些什么,只是听不太清。倒是那孩子见奶奶热情地打招呼,便跟着喊起来,“许老师!”
许脉脉和霍景然走了过去。
离房子还有几步远,脉脉甜声喊道,“奶奶。”老人家笑着应了声,又看向霍景然,点了点头。
“你怎么回来了啊?”怕他们听不见,老人说话时还加了手势。
“回来挺久啦...奶奶,最近好不好呀?”脉脉不由地提高了音量。
“哦...好——好——”老人侧耳听清之后,转脸微笑着。
脉脉又看见孩子,“小锋,去做作业吗?”
小锋红着脸,拉着奶奶的衣服,点了点头,说,“院子里有点冷,我去小宇家院子里写。”
老人家拍拍孩子的手,嘱咐他趁着日头好,赶紧去写作业。小锋点点头,和脉脉说了声再见就跑走了。
从老人家走后,两人安静地走了好一截子路,都没说话。
脉脉踢着脚下的石子,又抬脸看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你在想什么?...奶奶和小锋?”
霍景然点点头。
“留守儿童太平常啦,很多都是老人带孩子在家的...义务教育给了孩子学习的权利,但是给不了父母的陪伴。”
“但是,他们可以把孩子带在身边。”
“哪有那么容易,要接送孩子、辅导孩子学习、给孩子做饭...”
霍景然没再反驳,只是沉着脸。
两人在外面逛了大半天,看到了他说的桃花,许脉脉却看上了那大片大片的油菜花。
“景然,帮我拍张照片。”阳光里的油菜花衬得人愈发心情好。
“把你手机给我。”
“你手机呢?”
“丢在家充电。”
许脉脉有些半信半疑地掏出手机递给了他。
拍完照片,又走了会儿,脉脉累得气喘吁吁。霍景然找了块石头,两人坐着休息。脉脉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不由地笑出声来。霍景然闻声也低头看去,照片里的他看着有些僵硬、陌生。
“要不是你长得还行,油菜花都救不了你。”然后转念一想,问道,“景然,你知道油菜花的花语吗?”
他只知道玫瑰、百合、康乃馨有花语,还不知道油菜花有花语。
“油菜花...有花语?”他微微皱眉。
“怎么了...每一种花都是有花语的好吗?”她白了一眼,扯过被他在手中把玩的头发,“油菜花的花语是加油。”
霍景然猛地扯过许脉脉,一个倾斜,就倒在了他怀里。
“你干嘛!”许脉脉拍打着,想要挣扎着坐起来。
“脉脉,你要加油。”我也要加油。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霍景然低头吻了下去。
一阵风过,一排排的油菜花似海浪般荡漾而去。香气扑鼻,没有人会注意到,一米高的油菜花下藏了两个人。除了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