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万安（快穿）》萧因

67、第 67 章

　　公主的居所半夜里亮起了灯火。四五个侍女被公主的梦中惊叫吓坏了，眼瞅着公主是做了噩梦，明白是虚惊一场，屋里才消停下来。

　　屋角留着黄豆似的灯烛，薛菱在床上翻来覆去。

　　虽然早已打定主意离他远点，但他绝望而狰狞的脸仍然历历在目。

　　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公主？”

　　她回头看见侍女阿蓝，厚实的外衣已经罩在肩头。她对阿蓝笑笑，又摇头。

　　自她在这具身体苏醒，阿蓝便一直在侍奉她，明白她一颦一笑，“大神官不会记恨公主。”

　　她仍是摇头，轻轻地念了声“母亲”。

　　阿蓝知道她想回宫了，便提着灯陪她看月亮。

　　今年初夏就是公主的十五岁生辰，公主不仅能回宫，亲事也该安排上了。

　　次日一觉睡醒，祝祷时辰已过。薛菱用膳后闲来无事，仍去往神殿走走。

　　穿过雪楹花海，路过一间偏殿，薛菱听见耳熟的爽朗笑声：“我都替她看过了，她应当会满意的。”

　　薛菱一怔，又听见他说话：“或许罢。”

　　意兴阑珊，敷衍至极。

　　薛菱仍在思忖这人身份，里面已听见动静，推窗看来，“菱菱？！”

　　那人双眼一亮便翻窗出来，薛菱唤道：“阿兄。”

　　没想到兄长回了瀛都，竟然还直接来了神庙。

　　她两个字便教他大笑：“母亲说你不哑了，我还不信！”

　　薛菱指着自己的喉咙，笑着摇摇头。他了然，想拍拍她又觉得不妥，收回了手。

　　“阿兄在外面给你挑了一些好儿郎，母亲说……嘶，我怎么说出来了，该打该打！”

　　薛菱与这个兄长聚少离多，也没体会过兄长的关心，略显惊奇地望着他。

　　“快要午时了，大公子。”

　　窗子里不冷不热地提醒了一句。薛菱偷偷往里看，他拈着一枝雪楹花，神色淡漠，似乎只是出于善意。

　　公子启恍然，笑着与二人道别。他一直看着掌中花枝，待到公子启走远了，正要开口，却见薛菱拔腿追了过去。

　　他神色一厉，下意识坐直了身，目光紧紧追着她的背影。

　　薛菱知道他在看自己，但顾不得太多，在兄长走出神庙之前追上了。

　　“跑这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公子启看见她身后跟来的几个神官，表情微变，将她挡在身后。

　　“想、想回去……”

　　公子启犹豫了。

　　菱菱自从那年大病一场，便被大神官以“祈福养身”的名义带到神庙，他这几年又一直代父巡狩，兄妹聚少离多。他怎么可能不想菱菱。

　　但大神官那边……

　　那几个神官越走越近。薛菱瞧见了，攥紧了他的衣袖。

　　公子启面色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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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后没想到，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竟然将妹妹也带回来了，一时喜上眉梢，晚膳都多吃了两口。

　　高兴归高兴，王后还不忘提醒薛菱：“明日记得早些回去，莫要惹得大神官动怒。”

　　薛菱乖巧点头，看着王后的眉眼，竟有些恍惚。

　　上次感受到母亲的关怀，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王后还想说什么，一阵咳嗽便涌上来。公子启连忙给王后捶肩，还向薛菱解释：“母亲的老毛病了，这些年一直不见好。你去神庙就因为……”

　　王后示意他别再说，拉着薛菱的手：“你兄长说的那几个人，我过段时日都召进来看看，到时候你也过来，喜欢哪个就告诉我……噢，今年的朝政祭仪快到了，你趁那时候出来一趟？”

　　提到朝政祭仪，薛菱就想到他的着魔似的表情，顿时一个寒噤。王后却以为她害羞，拉着她的手笑了好一阵子。

　　夜深了，宫门和神庙都落了锁。王后直接让她在偏殿住下，还特意问了她的习惯，留了一盏灯，次日清早再悄悄派人送她回神庙。

　　她只是一夜不在，神庙中的气氛便有些异样。薛菱轻手轻脚路过前殿，却发现前殿空无一人。

　　奇怪，明明是祝祷的时辰……

　　心中不安愈发浓烈，薛菱慢慢转身，冷不防贴上谁的胸膛。那人已经先一步抬手，捂住了她的惊叫。

　　他的指缝都是雪楹花的幽香。薛菱被他抓个正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但很快又提了起来。

　　他清早就守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知道怕了，昨日为何要离开神庙？”

　　她低头不说话。他不轻不重地笑了笑，“你以为有兄长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了？”

　　薛菱不解地看着他。

　　一个寄寓神庙的公主偶尔偷溜回宫，这叫为所欲为？

　　他注视着薛菱，慢慢抬起唇角，似有一丝恶意不吐不快：

　　“你以为你真的是身子弱，在这‘祈福养身’？看来王后和大公子都没告诉你实话。”

　　薛菱心头一沉，推开他扭头就走，却被他拽住，在鬓边轻轻别了一枝雪楹花。

　　“你命数有异。自你大病醒来，就已经不适合留在王宫了。若继续留下，只会给他们带来厄运。”

　　花枝是昨日清晨折下的，已经有些蔫了，此刻别在她鬓边，衬着她茫然无措的脸，仿佛人与花都经历了一夜风雨吹打。

　　他的笑容愈发恶意，“就比如王后的病情，真的能撑到明年？”

　　薛菱心头噌地冒出一股火气，想都没想，一巴掌挥过去。他早有准备，拽着她的手腕让她踮脚站起，表情愈发肆意。

　　“还有你那好兄长，胆敢拦着我的人？真以为靠他三言两语就能带你走？我不放你，你以为自己能迈出神庙半步？”

　　薛菱使劲挣扎，扯下鬓边花枝扔向他。他偏头咬住其中一朵，齿关来回碾磨，听得人牙酸。

　　“我只是看在他命不久矣的份上，让你们兄妹二人再团圆一次——当然，你回宫住了一晚，只会让他的命更短一天……唔！”

　　薛菱哪受得了这些话，当即抱住他手臂狠咬一口，恨不得咬下一块肉。他硬是花了一番工夫才把人甩开。

　　隔着几层衣物的牙印渗出了血，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他讶异于她的愤怒，转眼看向薛菱，“你以为我骗你？刻意咒他？不，不是的——”

　　大神官神秘一笑，正要开口，她心中猛地一沉，不愿再听，捂着耳朵飞快跑开。

　　侍女阿蓝见她抹着眼泪跑回居所，知道她应该是和大神官闹不愉快了，安慰道：“公主再不开心，忍几个月便是。等到公主十五岁生辰那天，就能名正言顺回宫了。”

　　薛菱啜泣着点头。

　　旁人信口胡诌，她只会一笑置之，但他是大神官，能沟通天地鬼神之人，卜算无一失手。他的话，不信也得听三分。

　　薛菱一连几天没精神，早晨不去祝祷，胃口也不好，整日闷在屋里，清瘦得下巴都尖了几分。

　　阿蓝很是忧心，几次要去禀报王后，都被薛菱拦住了。阿蓝只得盼着朝政祭仪那天快来，王后应当有法子安慰公主。

　　一连十余天都是绵绵细雨，定在晴日的朝政祭仪迟迟未至，整个瀛都弥漫着焦躁不安的气氛。

　　这天清晨，阿蓝没盼来朝政祭仪，只接到了让人如坠冰窟的消息。

　　公子启和几个贵族子弟外出狩猎，殒命于倾塌的山谷之中。王后心急呕血，昏迷不醒。

　　急促的脚步声径直冲入前殿。他一直望着高处的神像，听见身后的哽咽，不曾回头。

　　“我早已说过。这就是他们的命数，你无须自责。即便你提醒他们，也不过换个死法。”

　　他轻拂衣袖，回首看见她红肿的眼眶，难得流露出几分怜惜。

　　“那，为、为什么，告诉，我……”

　　薛菱真的不明白。

　　既然她无能为力，为何要告诉她，硬生生让她受了好些天的折磨？

　　他笑了笑，“身为长生不死的怪物，活了数不清的年岁，什么有趣的无趣的都见过了。最有意思的，还得是凡人的死法。菱菱，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