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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爷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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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男人不再说什么,沈九的性子沉稳、安静,所以也没有主动找话题。
一夜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的位子已经空了,摸了摸,连余温都不曾留下,看得出男人很早就出了门。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连同唇角的弧度都透露出一股苦涩的意味。
“爷,有你的信!”
听到这话,他的眸子一动,脸上恢复了处事不惊的淡漠。
两团烛火跳动,在墙壁上映照出庞大的影子,一点,一点,犹如两只吞噬人的野兽。
三面墙壁,一道朱红色的暗门,而大厅的正中央跪着一个男人,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一件深蓝色褂子,外表光鲜,可握紧拳头的袖子口却有一些磨损。
此时的他瑟瑟发抖,汗水沿着额头而下,在他的侧脸留下了一道污浊的痕迹,连同黑色中掺杂着白色的胡须都黏在了一块儿。
“小九爷,老林我可啥事儿都没干,您可别听那些人瞎说……”
“哦?”
声音透彻,冷若山中冰泉,如一把钩子一样,明明很动听,却让听的人心惊胆战。
而跪在地上的人就被这么一个简单的“哦”字吓得身子骨更抖了。
烛火窜了窜,那一抹光“哗”地一下,照着沈九的脸庞。
他的五官长得极好,一双黑色的眸子犹如水墨画一般,尤其是他的唇,明明丝毫不动,唇角却略微勾起,似乎漫不经心,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左耳垂戴着一枚碧绿色的玉石耳环,勾着那条绑着布带的发辫。
“老林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坏了小九爷定下的规矩,您别被那些爱挑唆人的坏胚子骗了!”自称老林的男人面对沈九的时候,就连说句话都不敢抬头,但是沈九很清楚,这个老家伙一定在心里骂他。
“林半仙,外头那些求你办事的喊你一句‘半仙’,你还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听到这话,林半仙知道完了。
他是九门里第五门的一个旁系,承蒙祖宗庇佑,在观星象、测风水这方面有点天赋,外头那些人知道他是九门中的人,开了不菲的价钱让他测大墓,不知道这件事怎么的就传到了这位爷的耳朵里。
可是,九门在盗墓方面本就是祖宗传下来的本事,凭什么不用?
想到这一点,林半仙觉得不服气,更是在心里骂起了沈九。
“小九爷,看在我们林家从来不惹事的份上,希望您对林半仙从轻发落。”
一旁的老头子开始求情,但是沈九并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犯了错就得认,如果不认就不要留下把柄,被抓到了才知道求情……
莫名的,跪在下面的林半仙得到一个略微嫌弃的眼神。
“咬人的狗不吠,我一直以为这是你们林家人的做事风格。”
简单的一句话,让林中天的脸更红了,这一次纯属是羞的,恼羞成怒的羞。
他也在心里骂起了沈九。
因为当面……没这个胆子。
“我们林家可是九门中最支持您的!”
林中天上赶着吹嘘拍马,这一招对沈九来说还挺受用的,至少目前的他并不打算对付这帮子老顽固。
沈九知道这些人心里头都打着什么样的小九九,对他这个九门之首很不满,暗地里都在骂他,可哪怕他们眼刀子再利索,也干不掉他沈九,还得巴巴地看着,逼不得已地喊一句“小九爷”。
“确实,今日就看在林家主的份上……这林半仙就逐出五门,不得入九门任意一门!”
瞧瞧,这话说得多轻巧,明面上还给林中天留足了面子,但是听完之后,那林半仙身子一倒,脑袋直接砸在了地上,不出意料地昏了过去,而林中天吹着个胡子,还得弯腰“感恩戴德”地说上一句:
“谢小九爷!”
沈九白皙的手指抚过垂着的发辫,右手捏着小拇指上戴着的玉石戒指,慢慢地转动了一圈,他的唇仍旧保持着那个弧度不变,让人看不出喜怒。
但他知道,如果不是长期保持这副模样唬人,肯定制不住那些老古板们,他年纪太小、实力不够,任何一样摆在台面上,都让这群人有话要说。
他的身侧,是两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白虎,双目圆瞪。
青龙入水、白虎镇邪、貔貅招财、饕餮吞煞,比起九门中人喜欢那些个貔貅、饕鬄的,他却很喜欢白虎。
没有别的原因,因为他——看脸!
送走了林中天等人,沈九微微瘫软在朱红色的梨花木椅子上,撑着个脑袋玩起了发辫。
一旁,穿着淡黄色绣花杉的沈八月撩开珠帘,她的手中端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放着一杯刚刚沏好的茶。
“爷!”
她喊了一声,才将茶盏放在了桌子上,收起木盘子退到一旁。
沈九抿了一口茶水,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他最喜欢的碧螺春。
“爷,这罚得是不是太轻了?”
“脱离了九门,本身就是最大的惩罚,不是吗?”
对于某些人来说,九门就如一顶代表荣耀的帽子,摘下这顶帽子,他们什么都不是。
有些话沈九没和沈八月说,虽然沈八月性格看上去沉稳,但是她这个人藏不住事,大概和她原来的名字叫桂花有关,反正他一个正常人接受不了这种水土不服的名字。
喝完最喜欢的碧螺春,他便盖上了茶盏起身,准备去一趟沈家大宅。
今日因为林半仙这件事闹得有些晚了,平日里这个时候他早就和爷爷请完安,回头又去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务。
那些个老古板什么糟心事都往他这边堆,摔碎个古董花瓶都来找他哭诉,当真以为他每天白拿工资不干事了。
床上,穿着白色内衬的老人努力动了动,才稍稍侧了侧身子,但这已经花光他所有的力气。
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假手于人,就连沈九靠近他的身都会被他阻止。
“爷爷!”沈九喊了一声,语气颇为敬重。
“姓薄的还是没来?”沈关山的声音透露出微微的不满。
一听到这个名字,沈九的心莫名难受,除了刚成婚那会儿男人会陪着他一块儿来沈家,到现在……已经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踏入过沈家半步。
“薄大哥只是太忙了!”他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可哪里逃得过老人的眼睛。
“爷爷可是过来人,你眼睛一眨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有九门中那些个不让人省心的老家伙,一天到晚盯着我们家那些东西,也不觉得害臊!就知道欺负你年纪小!”
“爷爷,我可没被他们欺负,就凭他们,不配和我玩心计!”
沉默了片刻,床上的沈关山咳嗽了一声,看着沈九的眸子说了一句话,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爷爷知道有些话不该说的,你是个聪明人,什么事情都看得很透,却唯独对姓薄的……你也别全然信他,就算是最亲近的人,他也会为了利益背叛你。”
这话,沈九是第一次听别人说,就算以前爷爷有任何的厌恶情绪他都不会放到明面上来说,可现在他却说了这样的话。
沈九动了动唇,下意识地帮男人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玉理他不是那种人,爷爷您多心了。”
沈关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眼前的人无论哪方面都让他很满意,只是在感情上拎不清。
“我们第九门是九门之首,到了这一代人丁凋零,只剩下你一个继承人……那些个老家伙都等着看我们笑话,越是如此,你越要谨小慎微……”
“我柜子里有一个梨花木做的盒子,你去拿过来。”
听到这话,沈九走向房间里唯一一个深色的柜子,打开柜门一看,果然看到一个分外精致的梨花木盒子。
“打开它!”
他听话地打开木盒子,里面是一块明黄色的布头,上面放着一本颜色泛黄的书籍,光是一看就很有年份,肯定不是这个年代的东西。
“这里面是祖上传上来的宗法,也是我们第九门的至宝,只要你潜心专研,必定可以让那群老家伙没话说!”
听完他的话,沈九捏着书籍的手指颤了颤。
宗法?他可没听过盗墓世家还有什么宗法,哪怕九门祖上出个摸金校尉都能拿出来喝一壶,这宗法?他是不信的。
不过,他的手指还是控制不住翻开了书籍,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变成了一个废物,五感失灵,哪怕面前放着一个最普通的青花瓷器,他都分辨不出真假,也辨不出它是哪个年代的。
盗墓世家,和“古物”打交道,却不会鉴宝,这话说出来也没人会信。
他也深知,如果让那些个老家伙知道这个秘密,肯定扒拉着他下位。
“谢谢爷爷,我会努力学的。”
等到沈关山睡了,沈九才揣着书籍出了屋子。
他心思有些复杂,如果这本书是真的,爷爷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可如果是假的……为什么心里有一个声音却跟他说:
抓住这个机会!
经过院子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衫,衣摆处因为蹲在地上太久的缘故沾着褐色的泥土。
他一双手摆弄着院子里唯一一棵修竹,圆润的指甲和碧绿色的修竹搭配,衬得他格外突出。
一看到沈九,少年的眸子一亮,蓦地,又黯淡了几分,他站起身,乖巧地往旁边一站。
“爷!”
沈九并没有理会他,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一棵修竹上,大概是昨天做梦的缘故,他一看到修竹就有些心理性厌恶。
“把它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