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总想吃掉我》莫扫阶前雪

11、怨侣

　　次日，叶栖迟一行人赶往灵隐寺。
　　他们走得已经不算晚，但真正走到门口时，周围已经是黑压压一片，各门各派争奇斗艳，摩拳擦掌，那气氛热烈地让叶栖迟都有些跃跃欲试，想跟他们一起唾沫横飞地指点江山。

　　众人见到沈思柔姐弟时静默了一会儿，有人走上前来跟沈思柔打了声招呼，很顺便地叫了沈思齐一声“庄主”。

　　沈思齐像是有点害怕这样人多的场面，很没出息地躲在他姐姐身后，那一脸畏畏缩缩的挫样冲淡了原本精致的面容，况且他实在不算矮，此刻目光躲闪地藏在一个女子身后，又平添了一丝滑稽。大家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也默认了沈思柔这只凤凰旁边站着一只野鸡。

　　沈思柔一直落落大方地回应着，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白衣胜雪，姣好的面容下是一把矜傲的风骨。直到一个身着藏蓝衣袍的人向他们走近，沈思柔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来人身形修长，面容清秀，举止温文尔雅，衣着端庄得体，眼神切切似含千言万语。叶栖迟看他和沈思柔站在一起，周身气度很是相合，仿若一对金童玉女，竟然觉得般配极了。

　　“菀菀。”他对着沈思柔轻轻叫了一声。

　　沈思柔心中大恸，交握的双手颤抖不已，咬紧银牙才堪堪站住。他曾经深情地执着自己手信誓旦旦地说“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然后转眼与他人结为连理。直到沈思齐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袖，她才堪堪收好情绪，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句：“施公子已有家室，再叫旁的女子闺名已不合礼数，请自重。”

　　施怀璧有些伤感地说：“自六年前一别，音书断绝，便再也没有见过你……我听闻你一直未曾婚配，菀菀，是我负了你。”

　　沈思柔不去看他的眼睛，叹了口气说，“与君同舟渡，达岸各自归。你我此生既已无缘，便各自安好，不如怜取眼前人。”

　　施怀璧还要说些什么，便看到一名娇俏的女子循声走了过来。女子身着紫衣，虽面若桃李娇俏可人，但神态倨傲，颇有些飞扬跋扈之姿。

　　她瞄了一眼沈思柔有些惨白的脸，张扬地环住了施怀璧的小臂，嘴角一勾，拖长了声调娇声道：“相公～你方才不在身边，真是叫我好找。”复而又瞄向沈思柔，轻嗤一声：“原来是被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缠住了。”

　　“海棠，休要无礼！”施怀璧忍不住拔高音调，满怀歉意地看了沈思柔一眼，赔了个礼便赶紧拉着沙海棠离开了。

　　沙海棠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走前轻蔑地扫了沈思柔一眼，与施怀璧十指紧扣，还炫耀般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思柔心里发苦，骨子里的矜傲和教养却不容她落下半滴泪。沈思齐原本躲在她身后，现下却走上前来将她揽住，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笨拙地安慰她。

　　待沈思柔调整好情绪，便听见寺门前人声嘈杂，原来已经到了约定的时辰。

　　几个小僧打开寺门，清出一块场地，半晌，一位慈眉善目，身披袈裟的僧人走出来，声如洪钟，醇厚的的内力将每个字音都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中。

　　“承蒙各位厚爱，先前是老僧散播消息，希望将各位侠士聚于此地。各位既然前来，必是为了机关塔而奔波。

　　众所周知，机关塔原为落枫山庄所有，但追本逐源，却是当年一灯大师为报答落枫山庄而赠。一灯大师当年受过落枫山庄恩惠，送出机关塔后又交给庄主一件信物，凭借此物可得到灵隐寺全力相助，当然，烧杀掳掠之事与寺规相悖，灵隐寺也不应理会。

　　三个月前老僧曾收到信物，却并未见到施主本人。与信物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封信函，信上要老僧替一灯大师履行诺言，助他将各位聚于此地，并告知各位，他偶得机关塔，但无意占为己有。为防止多生事端，已将机关塔藏于云梦幻境，哪位侠士若能寻到，机关塔便归他所有，今日聚于此地的各位侠士都是见证。灵隐寺既将机关塔送出，便与此物再无瓜葛，因此我寺并不参与寻塔，仅在此维持秩序。

　　老僧在这里多嘴一句，幻境迷雾重重，错综复杂，毒物肆虐，各位一定要细细斟酌，一旦进入幻境便可能有去无回。”

　　待了尘说完，寺门前一片哗然。许多人都曾听过云梦幻境，那里似乎曾是一位天纵奇才的术士用尽一生造就的居所，里面的机关和迷阵均是细细打磨，很多江湖人士想去一探究竟，运气好的也只是闯了几个外围的迷阵便不敢继续深入，运气不好的兴许已化成累累白骨。原先踌躇满志的众人许多已打了退堂鼓，估摸着自己的胜算以及这机关塔值不值得以命相博。

　　众人合计了一番，有拉帮结派的，也有打退堂鼓的，一个时辰后，山门前仅稀稀落落留下了几个名门大派。

　　叶栖迟望向沈思柔姐弟，问道：“我稍微懂些奇门遁甲之术，会和峥儿一同去往幻境……沈小姐和师弟也要进去么？”

　　沈思齐点点头又摇摇头：“阿姐没有武功傍身，在外边等着我就好。”

　　沈思柔有些担忧：“齐儿，这幻境太过凶险，我实在不放心你。”

　　沈思齐闻言轻轻抱了下沈思柔，低声
　　说：“阿姐，我一直都是这样地无用，什么都要靠你撑着。爹娘在时也是你护着我，爹娘不在了也是你撑着山庄……我想去寻机关塔，阿姐放心，我会凭本事将塔拿回来，你不用嫁给别人。”

　　沈思柔趴在他怀里，眼角有些湿润，“齐儿，我不想你去冒险，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沈思齐将手臂收紧了些，虚虚地抓着她背上散落的发丝，过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将她推开，紧紧盯着她水润的眸子说了句“阿姐，要等我”，便匆匆转身离开了。

　　叶栖迟见他走得那样快，有些跟不上，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追上沈思齐，在他身后喊道：“师弟，等一下！”

　　沈思齐心里难过，并不想答话，反而越走越快。

　　叶栖迟没有办法，只好一把拉住他，很认真地问他：“师弟，你是要下山吃饭么？通往幻境的路在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