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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走过几个田埂,穿了几片果林,来到一片桑田。桑树郁郁葱葱地连接成一块绿毯,叶片宽大肥厚,墨紫的、殷红的桑葚像一串串葡萄宝宝似的藏在其中,俞慈欢呼雀跃,比她想象中的几棵树壮观了许多。
      闵仔耘迎着风,衣襟被吹得贴在他的胸膛,隐约有结实的胸膛。他把手拢成喇叭那样放在嘴前,倾着身子面向一片桑树喊:“周--叔叔,陈--阿姨,你们在吗?”
      “在的在的。”过了一会儿从桑树林里钻出个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看见闵仔耘有些意外,笑呵呵地说,“小耘啊,来做什么啊,还有个小姑娘。”
      没有周叔叔好、下午好这样的寒暄,闵仔耘也报以最质朴的笑,“我带同学来摘你家的桑葚,她吃得多我们就给买,吃得不多我们就白蹭啦。”
      俞慈大方热情地喊了声,“叔叔好。”她没想到闵仔耘会讲出这样的话,他和他爷爷真的都是古人那样“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
      面前的中年男人笑得合不拢嘴,“怪不得我说你怎么来了。你陈阿姨说,你昨天回来的时候她就碰上你了。说是让你随便来摘,你说你不喜欢吃。”
      闵仔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主要是陈阿姨已经往爷爷那儿送了很多了,我也吃了好多,剩下的爷爷拿来酿酒了。”
      俞慈盯了闵仔耘,羡慕他有这么好的待遇。闵仔耘被她这样羡慕地望着,心里有些好笑,似乎自己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有良田万亩,她就这点儿追求。
      “去吧,随便吃。没有吃完十棵树就不必叫我了,我进去灌水了。”他黝黑的皮肤在笑起来时泛着健康的色泽,脸上看不出有一丝的虚情假意。
      “好,那您先去忙着。”闵仔耘也并未说多的客套话,“谢谢叔叔”俞慈跟着说。
      “跟小耘一起来的,就是一家人,千万别客气”。他笑呵呵地钻进桑树林,“好好玩,多吃点。”
      “真的随便吃?”俞慈咽了咽口水问闵仔耘。
      “嗯。”闵仔耘对她笑。俞慈早已经习惯他这般平易近人的模样,只是斜阳落在他的肩头,晚风抚着他的发梢,他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时候,像一个儒雅的乡绅把田垄照看,和谐美好。
      乌紫的桑葚果实饱满锃亮,上面没有一点儿尘。不用洗不用讲究,她快活地一个一个往嘴巴里塞,吃得满嘴紫牙,“你要不要吃?”她欢快地问闵仔耘。
      “不吃了,我是真的吃了很多了。”看着她有些滑稽的紫牙,他轻轻笑着,觉得没有什么比看着她这么开心好。
      “喂,少吃点,晚上回家吃烤肉。”俞慈在桑树林里欢脱得像个兔子,太阳开始下落,天光又红了几分,闵仔耘坐在田埂上唤她。
      “诶—来啦。”她的声音由远到近,“晚上还有烤肉?怎么烤?”,俞慈觉得新奇,想不到在农村还可以吃到烤肉。
      闵仔耘本来也是开个玩笑,但听到她那么有兴趣,就说:“是啊,所以走了吧,我们回去准备。”
      她很快从桑树土里钻出来,裙子上蹭满了绿褐的叶浆、紫红的果浆 ,头发凌乱还乐呵乐呵的。闵仔耘扑哧笑出来,俞慈还没见过他这般笑,也是好看的。
      “周—叔叔,我们走啦--,谢谢了--”
      “好--嘞,再来啊--”
      路过小溪的时候,闵仔耘才说:“要不我们收拾一下?爷爷看了会说你是野孩子。”
      俞慈疑惑地低头一看,水里倒映出个乱蓬蓬的紫嘴巴怪,她马上捂着嘴说:“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也没有水洗啊,一路开开心心的多好。”闵仔耘语气有些委屈。
      就装可怜吧,俞慈也无话可说了,用溪水洗着自己的脸和胳膊,重新扎了扎头发。水里看不清楚,她嘴唇一圈还有浅浅的,洗不掉的紫色。“干净了吧”她挂着一脸的水珠问。
      “干净。”像溪水一样纯澈天真,眉眼清清亮亮的,还有比这更干净的吗?
      “爷爷,都忙完了吧?”
      “忙完了,钟村王二家的奶奶说你上次给她的按摩仪很好用,想送个给亲戚,但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你下个月放假给她带一个。”
      “好。”
      “爷爷”俞慈也打了个招呼
      他看见俞慈乖巧地站着,嘴巴上还有印儿,笑逐颜开地说:“小俞今天吃得很开心吧?”
      “开心”她由衷地说,“等到爷爷家的桃子、杏子熟了,你们吃不完,我还来帮你们吃好不好?”
      爷爷被她逗笑。
      闵仔耘心想要是这种不讲礼节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可不会是这个反应,古板封建的人也避免不了喜欢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他说:“晚上我们吃烤肉。”
      “也好,以往我们都是过年和中秋才搭的,小俞来了热闹热闹也好。”闵爷爷笑着说,眼里藏着有些落寞。
      俞慈仰头看闵仔耘,悄声说:“过年和中秋才吃的就算了吧。这里这么远,也不好买肉。”
      他发现俞慈是在怕自己会吃掉爷爷的一大部分收入,毕竟这个家看起来只有爷爷一个人做乡医赚钱。他解释道:“爷爷和我都爱吃,只不过平时弄起来太麻烦,有你在多个帮忙的人就不一样了。走吧,我带你去捉鱼,钓小龙虾,再去田里找点你喜欢的菜。”
      他脸上也没有半丝的窘迫和隐藏,听他这么一说俞慈也信了,关注点马上转到吃的上来,“小龙虾烤起来不好吃。”
      “也是,今天也有些晚了,我们明天再钓,我会炒着吃。”
      看起来是个书仙没想到还可以是个食神,俞慈瞠目结舌觉得自己有些崇拜他了,“你好强啊。”
      “明天还在这里?”闵爷爷笑呵呵的模样一扫而光,有些正经,“小女孩几天不回家家长不会担心吗?”
      闵仔耘的神色也变得平静起来,接受了明天俞慈要走的事。
      可俞慈她是真的想在这儿啊,山山水水吃吃玩玩多有趣。她巴巴地拽着闵爷爷的袖口说“闵爷爷,我从小就没有自己的爷爷,和你们待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可不可以后天和仔耘一起去学校啊?”
      她一脸真诚跟着爷爷叫闵仔耘叫仔耘,闵仔耘偷偷弯了弯嘴角又压了下来。闵爷爷看了她两眼,“算了吧,路远,以后多回家看看。”
      她冲闵仔耘扬起胜利的微笑。
      六月的蔬菜瓜果真的很多,糖沾西红柿、凉拌青瓜、水脆的生菜、绿油油的韭菜、簇团的西蓝花……找完那些,闵仔耘又从冰箱里拿出五花肉和牛肉交待给俞慈“这些你都慢慢切,小心一点,五花肉可以薄一点,牛肉切成正方体,这么大就可以了”他比划了一下,“我去把鱼整理了好搭架子生火。”闵爷爷坐卧在院里的躺椅上眯着眼听收音机里的新闻。
      夜色渐渐吞噬掉太阳,吐出一牙弯弯的月亮,星星们赶来掌灯,以至于夜空不是无尽的黑暗。新换上的幕布是透着淡光的深钴蓝,点缀着稀稀落落的宝石,偶有云若隐若现,像被风吹皱的褶子。有一两只耐不住寂寞的萤火虫早早孵化跑出来瞎逛……
      大地无法受恩于遥远的星星只能承蒙万家灯火,漆黑之中的每一处亮光都是人类归途的终点。
      桦树林里也有这样一座屋子,院落里架起一团暖烘烘的篝火,大白狗趴在火光所及的边缘吐着舌头。这六月啊,闵爷爷本想脱光衣服躺在椅子上“晒”柴火,想起俞慈又回屋换了件薄薄的老头汗衫出来,握着蒲扇轻轻摇起来。
      摆好小桌子,斟满酒,准备好一切,油花冒着滋滋的响声,桌上很普通的白瓷碟,在月亮篝火的叠叠光影下,反射着淡淡的清辉。意料不到的热让三个人哈哈大笑。烤鱼很烫,撒上的辣椒麻嘴,闵爷爷再喝了两口高粱酒后感觉血液都是沸腾的,他还很高兴地说,“好久没有这么过瘾了。”
      “嗯,我来上海就没吃过这么正宗的辣了,这个鱼肉还甜甜的,又嫩又香。”俞慈吃得最多,辣得满嘴通红,草地凉悠悠的,她干脆踢掉了鞋子踩在地上。
      此刻喝得高兴的闵爷爷也不计较,像个平常人家的老人絮絮唠叨,“小俞啊,凉从脚底生听过吗,你肯定没我家孙儿知道得多,脚底有个涌泉穴,受了凉对身体不好。除了它还有腿上的足太阴脾经、足少阴肾经、足厥阴肝经这些都不能受凉。这些都是很基础的,像你这样光着脚在土上走来走去湿气重知不知道啊,以后补课的时候也让他多教教你这些。人的生命、身体健康比什么都珍贵。”
      俞慈悠闲地吐着鱼刺,认真地听他说话,难怪别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没有妈妈爸爸那样年轻气旺雷厉风行的霸道命令,只有温柔絮叨的的声声嘱咐。“知道了,我平时从来不打光脚板。”
      闵仔耘挑着手里的菜插话解释,“她们家乡的方言。”俞慈一听,“对,嘿嘿,见你太亲切,就忍不住说家乡话了。”闵爷爷被哄来笑得更加开怀,闵仔耘也笑—其实她就是普通话没说习惯,经常冒方言的好不好。
      “你爷爷要是还在,一定会喜欢你的。”
      俞慈沉默了。
      “哎,我喝醉了。小俞,我是说,不管他在不在这个世上,他都想着你的。说不定他现在就在天上和一群老头喝酒夸你呢。”闵爷爷是真的多喝了几杯
      “我不难受,毕竟我从来没见过他。只是,我觉得有爷爷真好。”她微笑着望着闵爷爷,又宠爱地看了一眼流口水大白狗,晃了晃脚丫子,“现在这样就很好,我可不可以尝一下酒是什么味道啊?”
      闵仔耘的眼眸微微闪了一下,他也觉得这样好好。
      “哈哈哈,好,酒是个好东西。孙孙啊,去给她弄点去年的葡萄酒。”
      嘬了一口,馥郁香甜,俞慈开始装着诗人乱说起诗来:“葡萄美酒夜光杯,农家腊肉浑,莫使金樽空对月,肉肴加两斤…”
      “哈哈哈”闵爷爷喝得微醺,“孙孙儿,这个也要跟她好好补习。”俞慈跟着他笑,火光把她的脸烤得滚烫,反射出一张明亮的橘红的笑脸。她也冲着闵仔耘笑,“爷爷好像喝醉了。”
      “胡说,明明是你这个丫头乱念诗。”闵爷爷说话已经有些不流畅。
      俞慈就对着闵仔耘坏笑,想和他交换个眼神笑一笑爷爷。篝火在他的眼睛里跳动着,额头面颊上的汗珠晶亮,他端坐着抿了一口白酒,回了她一个温和的笑。这种嗨不起来的人应该在集体活动中是低气压吧,俞慈心想。
      “吃好了?”
      “吃好了”、“很饱了”俞慈和闵爷爷像亲爷孙一样,都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足地回答。而他是个既周到又脾气好的服务员,心甘情愿地起身把所有的东西打扫收拾好,从屋侧的古井里吊出个凉凉的西瓜划好端过来伺候爷孙俩。
      “啊!”俞慈突然尖叫起来坐得纹丝不动,闵爷爷瞄了她一眼又不紧不慢地摇起扇子,“你说你干嘛要跑这么远来遭罪。”
      闵仔耘蹭的站起来凑近看发生了什么,“怎么了?”。“不知道不知道,滑滑的,好像还有骨头,好像黏在我脚下了。”她声音有些颤抖激动,指着自己不敢妄动的脚。
      闵仔耘蹲下去握着她的脚踝轻轻向上抬,俞慈别过头不敢看,下巴从他的头顶扫过。“没事,就是你踩死了一只青蛙。”
      “蛙,哇!什么?”俞慈扣动不知所措的大脚指,完全不能冷静下来。
      闵爷爷还慢悠悠地嘲笑,“孙孙儿,你也眼睛不好啦?是□□,该怕的是它才对,都被你踩死了,你哭什么啊?”
      “□□?”俞慈更激动,想到它一身凸起的疙瘩都要冒冷汗了,脚板心下骨头交错的触感清晰渗人,她抓着闵仔耘几乎带着哭腔“我害怕。”
      闵仔耘看了一眼爷爷,说:“不怕不怕,他吓你的,来起来先去把脚洗了。”他扶着她单脚站起来。俞慈悬着脚可怜兮兮地问,“那它怎么办啊,都被我踩死了。”
      “没事的,爷爷逗你的,他其实挺高兴的。待会儿把他丢到一边晾着,干了好入药,救其他病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也不看看它愿不愿意死得其所。”闵爷爷像个小孩一样和他辩。
      “别在意,他抽屉里一个个的干蟾皮都是他去捉来剥下来的。”闵仔耘小声地跟俞慈说。
      “小崽子!我耳朵可不背。”闵爷爷在身后抱怨他出卖自己。俞慈笑出声来忘了自己刚刚有多恐惧,冲了好久的脚丫,水有些冰,她老实地重新穿上了鞋。
      “刚刚让你别光脚你不听。”闵爷爷又说了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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