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的脚板儿印》查士丁妮

12、第 12 章

　　“浆浆，票订好了，后天下午五点的飞机。”
　　“好，我马上打电话让飞行员注意安全，放心。”
　　“那就包在你身上了，麻烦了。可以让他安排麻辣味的晚餐吗？我和我妈都爱吃辣。”面对林恭果的玩笑，俞慈一本正经小心交代，“对了，我妈让我跟你说谢谢。”
　　林恭果听到俞慈妈妈转告谢谢，马上噤声屏息紧张了。似乎觉得俞慈妈妈就在对面的听筒听着，他压低嗓子，自己走向阳台捂着嘴巴小声说：“大舅奶奶，我是开玩笑的，你不知道吗，快跟你妈说都是你说着玩儿的。”
　　“真的？我怎么知道。可是我妈刚出门，听我说了我好朋友和飞行员也有交情，出门的时候开心坏了。”
　　“怎么办，我哪有那个本事，你也太爱炫耀了，我才说完你就公告出去了。”林恭果觉得更加慌张了，“我到时候在你妈心中就是欺骗无知少女的混小子…”
　　“哈哈哈…”俞慈跳上床打滚儿，双腿对着天乱蹬，“你太搞笑了，笑死我了，哈哈哈……还第一次见你这么紧张,跟我斗，哼。”
　　林恭果无语，“那阿姨呢？”
　　“她根本就不在家，哈哈哈。”
　　“出来，请我吃鸡翅。”林恭果气凶凶的。
　　“好呀。一个半小时后百兴大厦见。”俞慈轻松地笑着，原来骗人可以这么好玩儿。
　　电话挂断。
　　叮咚…叮咚…
　　俞慈疑惑地走向门口接起对讲筒“谁？”
　　“我。”林恭果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过来，“本来就是打算带你出门玩的，快一点！”他没好气地催促。
　　她有点感动，后悔刚刚捉弄了他，胡乱抓了钥匙和钱，踩着运动鞋冲出门。
　　林恭果蹲在单元门旁边的花坛沿上，俞慈呆了一下，和平时套着校服的他有些不一样。他穿着中长的黑色毛呢风衣，敞开的衣襟可以隐约看见边缘内侧绣上了一条酒红色的细边，里面是一件柔软的羊毛针织衫。外套下面是纹理细腻的深色的牛仔裤和一双质感高级的英伦风皮鞋。
　　是什么时候，她的少年已经长得像英剧中的年轻绅士，男孩子发育得真快。
　　林恭果听到脚步声后看到了俞慈，趿着平底鞋跑过来。她穿着卡其色的休闲裤、松石绿的薄毛衣像春天的麦子，生机勃勃。林恭果站起来扯了扯外套，等着她走过来夸她穿的颜色好看，人到面前就变成了嫌弃的语气：“俞慈，你行不行啊，现在是冬天，外套呢？快点上去穿好了再快点下来。”
　　俞慈猛一抬右手摸左臂，“哎呀，忘了，你再等我一会儿啊。”说着她蹲下身用手指拉了拉鞋后跟，把鞋穿上。
　　“你是猪吗？你去拿外套进门还要换鞋子，穿什么穿啊。”
　　“你管我。”俞慈踢了他一脚，蹬蹬蹬，又跑上楼去，咚咚咚再跑下楼。还没出门，脸就热得红扑扑的，林恭果对着她的外套一番打量，很是满意。
　　吃完午饭，啃了鸡翅。林恭果提出去郊外写生，俞慈来了上海还没走出过建筑林立的街道楼房，也来了兴趣。林恭果掏出手机打给他家的司机，“陈叔叔，你有空吗？想麻烦你把画架和颜料送过来，顺便把我送到长崁”。
　　“小果啊，我们去那儿要两个多小时，冬天天黑得早，那你晚上回来吗？”陈叔担心下午的时间不够他玩儿。
　　“俞慈也跟我一起的。算了，要不然明天早些出发。”林恭果才想起来一个女孩子跟他出门要是晚了很不方便。
　　俞慈听到说今天不去，突然就有落差了，明明出远门的心情刚准备好。她挤到林恭果耳朵边抢话道：“陈叔叔不是要接我们吗？没关系的。浆浆你把免提打开。”
　　陈叔听到了俞慈的声音，语气更加和蔼了些心情欣愉，“小果，我在那里有个朋友，他们那边都是一幢一幢的小楼房，房间多，我问问，要不你们就在他那里住一晚。明天上午，你哥和你爸要开会，我可能要帮忙招待一下客人。我明天下午来接你们。”
　　“陈叔叔，真的是耳朵可辨的偏心了，你怎么对俞慈比对我还上心。”林恭果抱怨，俞慈站在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整齐的小白牙咬着下唇忍着笑声，她期待地看着林恭果的眼睛，捣蒜般点头暗示林恭果答应。情况比她想象的更好了些，脑海里已经在想晚上和林恭果一起遥看星空…
　　对于周围人，她总是以最纯粹温暖的方式对待，她喜欢世界上的人友爱地相处。反正人与人之间都会有牵连，会遇见会相识，就顺便互相关爱吧。事实证明，她和她的朋友们总是相见甚欢，都很开心。
　　“没有的事。”陈叔声音大了一些，语气平复了一些。
　　“好好好，陈叔叔，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那就麻烦你问一下，如果可以再跟我讲，我先挂了，也问问俞慈的家长。”
　　“行，先这样。”
　　“啊啊啊啊…”俞慈开心地扯着林恭果的手臂摇，“好棒啊，我们可以一起出去旅游了。”说完，又甩了甩自己的手，放在身前搓，来来回回走着，迫不及待出发的样子。
　　林恭果看着她这么开心，终于不再装作高冷，忍不住跟着笑出来，“你笑得好傻，先给你妈打个电话问问看。”
　　“嗯嗯嗯。”
　　“喂，妈妈。我和浆浆下午准备去长崁画画，因为很远，他家司机叔叔会帮我们问住宿的问题。如果合适，我今天就不回家了可以吗？”她的声音尖尖的，藏不住她的激动。
　　“不可以！你一个小女孩跑这么远，还是和一个男同学，我怎么放心。”妈妈难得表现出这么严厉的样子，严肃坚决。
　　俞慈被这个回应吓了一跳，语气变得紧张，“妈，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林恭果叔叔的朋友家，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他的叔叔的朋友，我怎么就放心了？我又不认识他。你要去玩，天黑之前回来，也没有关系，这是最大的让步了。”
　　“妈”俞慈还想力争一下，被俞妈妈打断了。
　　“俞慈，我跟你说，我是不可能同意你在外面过夜的，想都别想。”
　　“我同学他们在外面通宵唱歌，人家爸爸妈妈就相信他们。上了高中，上课时间这么满，你都不让我出去放松一下，你怎么能这样，我给我爸打电话。”
　　“跟谁打电话都不行，他要是同意，你们都别再回家了。”俞妈妈直接挂了电话。
　　俞慈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情绪会这么激动，心里又委屈又愤怒。俞慈妈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有些失控，可能是俞慈表露出一点她认为爸爸更加包容的想法而已，俞妈妈就觉得她站在了她爸爸一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在花店里烦闷地抽出枯萎的花朵扔掉，自言自语“我真的是疯了。”
　　此时林恭果正在接陈叔的电话，又打了电话给他爸爸。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满脸笑意地告诉俞慈，“陈叔叔都安排好了。”
　　俞慈却红着鼻子，眼眸低垂，语气消沉，“对不起啊，我妈不同意，还要麻烦陈叔叔再和他朋友说一声。”
　　林恭果不知道俞慈她们说了些什么，只是看样子，是经历了很不愉快的对话。俞慈的眼泪包在眼里，勉强撑着不掉落下来，他看在眼里，比哭出来还要让人心疼。
　　“没关系啊，我们可以明天一早去。再说了，你一个小女生就真的愿意跟着我出去过夜，不怕同学笑你不矜持？”他站在俞慈面前，握了握她的肩头。
　　“不去，过几年，等我长大些再跟你一起去。”俞慈心里已经想了很多她和浆浆单独在小山村夜晚看星星，在橘黄的灯光下谈心。所以长崁这个地方，一旦承载了这样的希望，就不想只去匆匆路过了。不过这是她心里的小秘密，不打算说出来，只是补充到，“你别跟陈叔叔说是因为我妈不同意，多丢面子呀。”
　　林恭果想也是，她现在这个心情应该是也不想再去了，于是又打了电话告诉陈叔他们不去了，说是因为俞慈的爸爸马上要出国，俞慈要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吃饭。
　　最后，这天下午林恭果带着俞慈在一家木头工艺店里做木工，自己设计，自己锯和磨。展品有木马、大象、狮子、吉他之类的，看起来都精巧可爱。
　　“你想做什么？”林恭果问俞慈，看得出来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一来到这儿就忘了不开心的事，她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店。
　　偌大的店子，干净明亮，到处是可爱又富有创意的成品，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矮一点的是玻璃房围起来工作区，围着围裙的工作人员转动着工作台上各种排放整齐的工具，竟然也是整洁利落的。另一块狭长的区域是消费者的体验区，大家都在专心地打磨手中的木头。
　　“我想给你做一个画框。”俞慈盯着货架，眼睛都没转动一下，入了迷。林恭果在一旁内心感动，本来还害怕俞慈贪心要做一个很复杂的东西。
　　“好，我们来选木头，你要什么颜色的？”
　　“我想要浅色的。”
　　“你好，我们想做一个画框，有浅色的木头推荐吗？”林恭果问店员。
　　“画框？”年轻的员工似乎认为做这种简单的东西是来搞笑的，不过还是很礼貌指着几排木板说，“这些都可以。”
　　“那哪一种最适合雕刻呢？”俞慈问，林恭果转头看了看她。
　　“您如果想刻一个欧式画框，我建议你们去对面的雕刻店，我们店更多的是打磨。雕刻一大圈其实需要很专业的技术。”
　　俞慈笑着回答“不是，我就刻一点，没关系。要是有问题，我待会儿去请教一下对面的师傅。我想要好一点的木料。”
　　“那就用椴木吧，这已经是我们店里最好的适合雕刻的浅色木料了。你知道，我们店不是……”
　　“嗯，就用这个，看起来很好，谢谢你。”俞慈发现店员可能因为没有最好的雕刻木头有些窘迫，就打断了她，满意地定了下来。“走吧，浆浆。”俞慈语气开心。
　　林恭果这时候就在想，陈叔喜欢俞慈是有道理的。他忘了，自己也是很喜欢俞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