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的脚板儿印》查士丁妮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第一学期的最后几十天开始了，模拟考试多了很多。因为这个假期是过年拜亲戚的寒假，很多学生都会比暑假放假前的那个期末刻苦许多，甚至包括俞慈。在枯燥的高中校园，她每天要花很多时间在课堂上，与其发没用的呆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学，就算父母没有给她施加压力，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成绩好的话父母是会更开心的。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心无旁骛地听课时间会过得很快，知识也会变得很简单。只是，耐心和坚持都是硬伤，付出就很难不计较得失，等到期末结束，她也头一次这么期待考试成绩，紧张又忐忑。拿到成绩单，班级第五年级五十四，她就告诉自己下次不要这么拼了，伤心情。
　　“浆浆，你说你家的钱够你花一辈子了，你也一天天尽想着玩，你怎么就能进年级前十呢？”俞慈坐在教室郁闷地给林恭果发信息。
　　“怎么关心起成绩来了？出来再说，校门口见。”
　　东西早在考试完就搬好了，拿通知书什么都不用带，俞慈和很多同学一样都是自己来学校自己回家。再见到林恭果感觉隔了好久，林恭果站在校门口，一手一根烤肠，俞慈心里暖烘烘的跑向他，“浆浆！”
　　林恭果笑嘻嘻地递给她，“给，辣椒放得多，吃了保暖。”
　　“哇真的好辣”。俞慈的脸被辣得通红，滋滋儿地砸着嘴。
　　“哈哈哈，哈哈哈……”林恭果哈哈大笑“没考好有什么？吃顿好吃的就过去了。”
　　“那你怎么考得这么好？”
　　“怎么，你嫉妒？”
　　“也不会，就是怕你以后嫌弃我成绩不好，毕竟人以群分嘛。”俞慈下意识说着自己都没认真想过的事。
　　林恭果拍了拍她的肩说：“……你应该相信我们的感情，我要是不和成绩差的玩，早就不跟你玩了，哈哈哈。一个人怎么都有点缺点，就凭这几门理科不好还不至于。我成绩好纯属我家长没你家长觉悟高，成绩不好丢他们面子，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你拍得很重，你知不知道啊？”俞慈拍回去。
　　“寒假去哪儿玩？”
　　“不清楚。”
　　“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春节越来越近，街道却越来越萧瑟。很多人都回了老家，俞慈一家在重庆已经没有了太多牵挂。俞慈从来不知道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是什么感受，有几个姑姑伯伯姨妈全都不是太亲近。在她很小的时候几家的小孩还总带着她玩，再过几年后，哥哥姐姐都上班了，也没有时间聚在一起。要说还有谁可以挂念，也就一个小姨家的女儿了。后来听说老人才是家中的主心骨，她一点都不怀疑，她相信要是他们都在，每年除夕大家就能团圆了。
　　“妈，我们不去买年货吗？”
　　“俞慈，爸爸今年过年要去美国出差，你说我们俩是呆在上海还是回重庆去看看？”
　　“过年都不休假吗？”
　　“你知道的，美国又没有春节，他们不放假，你爸被派去出差。”
　　“哦，那我们这几天陪陪爸，他走了我们就回重庆。”
　　俞慈想起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林恭果，“喂，浆浆，我爸过年要出国出差，我和我妈就准备回重庆过年了。”
　　“什么时候走？”林恭果虽然没有想过会和俞慈一起过年，却因为她要离开上海蓦然失落。
　　“过两三天，等我回来给你带…”俞慈像所有要出远门的孩子一样兴奋地说着，更不用说是要回到以前居住的地方。
　　林恭果打断她，“坐什么回去？票买了没。”
　　“呃，我忘了，我先挂了看看啊。”林恭果还没来得及说帮她查查，电话就被掐断了。
　　她风风火火跑着去问：“妈，我们的票买了吗？怎么办，现在春节是不是买不到票啊。”
　　俞妈妈最近总是心不在焉，拍拍额头：“哎呀，我给忘了。我都很久没有自己买过票了。没事儿，你先看看，如果有晚上七点前到的飞机我们就坐飞机。如果没有，妈妈想坐坐火车。”
　　俞慈趴在书桌上睁大眼盯着电脑屏幕，“火车？为什么啊。”
　　“你也知道你老爸以前是四川小县城里的人，后来到了广东遇到我，我在广东考察学习，他在广东找了第一份工作。后来我要回重庆了，他也跟着我回去了。但是没怎么跟你提起过，那时候他很穷，跟我说你爷爷奶奶去世的早，要先把我带回家祭祖再跟着我去重庆找工作。正好快过年了，我就没和同事一起，却跟着他回了四川，那时候也是这样买不到票，我们就坐的慢车。准确来说是站着，足足站了四十多个小时，人挤人…”俞妈妈忽然不说了。
　　俞慈手里的鼠标停下来，好奇地看着妈妈“接着说啊，原来你们这么浪漫。”
　　“站四十多个小时还叫浪漫？”
　　“如果有俊小伙子被我骗回家，我也愿意。”俞慈贫嘴道。
　　“明明是你爸把我骗回他家好不好。”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人很多很多，坐都坐不下，周围都是人，什么都不用扶着，也能站得很稳。”
　　“我爸没想办法吗？”
　　“他有什么办法，他年轻的时候脸皮薄。他也这样站着，就看着我，让我放心睡，要是周围有人走了他会扶着我。然后我就站着睡了好几次。我还记得那时候火车站强盗、小偷都很多。我就在你爸爸的秋衣里缝了一个口袋，他把我们的钱都放在里面，一直护着那个口袋。回家我给你大舅说了这件事，大舅却说你爸是财迷。哈哈。”
　　俞慈也跟着笑，“可不是，现在为了工作找钱，过年都不回家。”
　　“都是为了这个家，你也体谅爸爸点。大学生在重庆还是可以，像我这样考个公务员捧着铁饭碗，可你爸就是很犟，跟着人家去跑货经商。你外婆一开始也没少反对，可是看着他这么拼，没功劳也有苦劳也就没说什么了。他常常需要去其他省了解情况，疏通人脉，为了省钱，他经常就坐硬座回家，一股火车味儿，给他搓衣服可费劲了。”
　　俞慈想到自己意气风发的爸爸，一个干练的中年男性还在职场奔波，瞬间心酸。家里老人都去世的早，爸爸妈妈也恐惧自己要早早离开俞慈，要不是因为她这个小女儿，他们早该安安心心地过着舒适的生活。父母总害怕有一天她无依无靠，所以爸爸好像怎么攒钱都攒不够。在这样的环境暗示下，俞慈从小就不敢离开父母太远太久的，生怕自己一离开，他们就永久地消失了。
　　她偷偷吸了鼻子，擦了眼泪。心想妈妈真的老了，都开始念旧了。
　　“妈，那我们就坐火车好不好？那种很慢很慢的，你不舒服我照顾你。”
　　“我也每天锻炼着身体好吗，比你身体还结实。”俞妈妈看到自己的女儿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了，看着她稚嫩的脸庞又心疼地说：“你坐不习惯的，很难受。”
　　“没关系，我也想知道爸爸妈妈以前坐过的慢车是怎么样子的，我也想尝尝爸爸以前的辛苦。”
　　俞妈妈开心的笑了，红唇白齿，卷曲的头发齐耳梳起。
　　“妈，你现在越来越像上海女人了，纪小姐好。”
　　俞妈妈呵呵笑，打俞慈的背，“什么小姐，没大没小，快看看票。”
　　俞慈吐吐舌头“姐姐，你这个没出阁的姑娘脾气可真坏。”
　　“妹，你不怕姐姐我把你嫁给个大麻子吗？”俞妈妈跟着俞慈玩起来，互相打闹着。俞慈喜欢这样和自己胡闹的妈妈，也喜欢能让妈妈变成少女模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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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火车没票了，我们下次再坐火车吧。”
　　“也好，省得辛苦了，机票呢？还有没有。”
　　“有，好多呢。”
　　“就订机票吧，我先给你大舅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时间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