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风回忆录》第十七年

7、旱魃

　　一切的声音都小了起来，只有车厢顶鸟扑腾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天黑了，你猜谁先动手？”方士说完，把手伸进他的行李袋里。
　　张朝风把包扔给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士有点懵。
　　“它们是跟着我来的，你们先走。”
　　“这会儿，你就不怕我图谋小狐狸的皮啦？”
　　“你扒它的皮，我扒你的皮。”
　　方士“……”（以沉默以眼泪）

　　车上的人都昏睡过去，一出车厢四周陡然降温，车顶的黑鸦呼啦啦的飞起来。
　　朝风往田野走去，不停地有黑鸦成群振翅，田野渐渐露出底色，远处有嘶吼传来，声如洪钟，热浪随着声音袭来。
　　地里有扎篱笆剩下的竹竿，他挑挑拣拣，竹竿都很细，只好拿了一根最长的在上面绑了一根硬柴。

　　迷雾渐浓，恶臭和焦热代替了静谧和寒冷。朝风点燃四处的草垛和竹竿上的硬柴，用最原始的方法驱散迷瘴。如果你此时俯瞰这片田野，就会发现只有四处火焰围起的这块地还算清晰，其余的地方全是瘴气。

　　远处的巨兽逐渐近了，低吼不时从迷雾中传来，旱魃这东西他只见过画像，如今它行至眼前，看到实物，果然是卖家秀和买家秀的区别……实物长得就像长毛的黑金刚。
　　分秒间，它行至眼前，巨掌阖顶而下，腐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朝风闪到它的身后，用竹竿甩抽，火焰燎了它的皮毛，它愤怒的转身。
　　旱魃虽然行动笨拙，但力气巨大，它挥掌带动身体不断扫来，张朝风赶紧闪身，它来不及攻击但抓住了竹竿甩动起来。张朝风借力脱手滚进一边草丛。巨尸一个手就轻易折断竹竿。
　　冬天的植物干枯坚硬，这片地里不知原来种的是什么，荆棘丛生。张朝风拉起兜帽，一阵扑滚，饶是如此，依然满身狼狈，袖子被勾住用力一扯，一条袖子连带帽子完整地被刮下。
　　旱魃一时确定不了方位，让人有了半刻喘息的机会。
　　突然，它朝张朝风躲避的方向看过来，朝风心里暗道不好，赶紧扯了上身的衣服残片站起来，打算新一番恶战。

　　这时离他不远的田埂边黑鸦再次成群飞蹿，一个白衣人手持拂尘而来，是方士。
　　他抬手一扔，是个矿泉水瓶，朝风顺势接了却有不详预感。
　　“张朝风，磕头感谢我吧，要不是我让车上的小朋友多喝热水，哪来这童子尿给你救急。”
　　“……”

　　对付旱魃只有三种方法，黑狗血、童子尿、打旱骨。黑狗血不易得，打旱骨没趁手的家伙，眼下只能用方士的办法了。
　　方士使了个眼色，随即往另一头飞跃数尺，劲风带起草屑。
　　旱魃立马被他吸引，转动半身想要确定方士的位置。
　　朝风悄声后退，旱魃立刻转头过来，不好！
　　这旱魃不似一般僵尸，竟五识灵敏，甚至有自己的思维。
　　巨尸未被方士引得太远，带着腐臭的手掌挥来，朝风来不及躲避，只得尽力掷出随手抓的残竿。
　　旱魃不以为意，并不躲避，巨掌近在眼前时突然停下，它低头看向自己青黑胸口流下的黑血，神态似是疑惑。

　　一击而中，张朝风借着暮色掩护滚进荒草间。
　　震天怒吼响彻旷野，巨尸仰天长啸竟一把拔出胸口残竿，黑血滴落之地立刻化为焦土。
　　这时田边一个白影飞跃至堆高的草甸，是方士。
　　黑鸦受惊开始向天空飞掠，狂风骤起。
　　方士一甩拂尘，单手掐诀，白衣施施飘然而来，身后黑鸦群起，可谓乘风列子，列子乘风。
　　这出场，够做作，是他一贯的排面。也是朝风头一次觉得方士他当得起“九重真人”这个法号。

　　不过眨眼间，青面獠牙的僵尸王狂啸而来，方士在前抵挡，朝风单手撑地借力跃起从巨尸身后把瓶子插在它头上，热融化了饮料瓶，里面的液体兜头浇下，巨兽挣扎起来，它的头随着液体融化，一声巨响，旱魃倒地，四周浊气渐盛，不烧恐怕要化犼。

　　方士不知哪里拖来一捆硬柴，朝风把草垛的草铺散在巨尸四周，一把火点燃巨尸，火焰由蓝转红，尸臭渐消。
　　原野，重新化为寂静。
　　张朝风与方士往回走，方士走在稍后面，朝风察觉到他盯着自己肩颈，一场酣战，逆鳞乍现。
　　张朝风回头狠狠盯着他，如果不是这场意外，这个秘密他永远不该知道。
　　他可以杀了方式，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因为还可以做些补救，比如
　　威胁他。
　　方士感觉到了威胁的信号，他笑笑，说道
　　“我不会说出去。”
　　闻言张朝风回头在田埂边捡起自己的包，披肩不在里面，他转头盯着方士。
　　“………又看我干嘛？”方士一脸莫名其妙。
　　“拿出来。”张朝风打断他的话。
　　“什么东西拿出来？你被旱魃干傻了？”
　　张朝风懒得和他费口舌，直接拉开包朝向他，方士神情严肃起来，也拉开他自己的包朝向张朝风，里面不见披肩踪影。
　　“我是想捉小狐狸，但现在不是好时机，它是自己跑了。看来它对你也没什么感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