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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谢池春》 ...

  •   “笃笃笃…”她醒了,每日每日是这木鱼声催她起早。
      雨落亭台,清脆悦耳,屋檐上缀满了水珠子,敖凌推开窗子时,伴随着“吱”的一声,水珠子就滴落在了庭院里的梨花树上。
      她才睡醒,睡眼惺忪,春风微凉透过窗子惹得她起了凉意,只得披上外衫,眯着眼睛在窗前站了许久,她从晌午就开始休眠,醒来就觉得四下寂静,用火折子点燃台前的灯笼,小屋子里光影斑驳映出她身姿凄凉,她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有仆人敲门,“姑娘,用晚膳了。”
      她示意那人将餐盘放在屋外就退下,等人离开后,才开门将那清汤寡水端进来,只是一些流食加点青菜叶子,连个馒头也没有,怎么能吃得饱呢?不过她也不介意,吃了两口菜叶子就放下筷子,等着仆人来收盘。
      进来胃口是一天比一天差了,她坐在窗边,一坐就是许久,有人急匆匆的进来,替她将餐盘端下去,又端来漱口水给她清口。
      “姑娘,可是答应过嬷嬷不再糟践自个的身子?”
      她不语。
      “姑娘唉…”那人替她将窗子关好,又取来夹袄与她穿上,“这夜里极其寒凉,姑娘穿暖和些,再不能病着了。”
      去年春月,春意黯然好春光,因身娇体弱才去那庙里祈福,半路回来时又感风寒,她在药馆里足足躺了好一阵子。
      她正是二八芳华,本该有个郎骑竹马的好亲事,大病初愈,她面色苍白吃了好些个补药才补出点气色,为了让她静养,特地修所小苑给她。
      少年多风流,她在深闺中许久未踏出家门,也听到风声。
      “她只是个病秧子,等她逝了,这家就是我们的。”
      那姑娘依偎在他怀中,眼神狠毒,她听了不禁一怔。仆人欲想上前,被她拦住,拎着食盒的手颤抖着,扶着柱子喘了口气,瞬间面色煞白,出了府邸嬷嬷忙问怎么回事,仆人面色铁青,想是气的,逐字逐句叙述后,嬷嬷听了直啐这公子哥不是人,狼心狗肺的东西。两家就退了亲事,想来也是她爹娘的主意了。
      自此她就待字闺中,闲来赏花垂钓,日子本事过得悠哉悠哉,只是过了一个月那少年郎又来了,跪在府前说要赔不是,不原谅他就不起来了,天又下着大雨,巷子里没一会就传起了闲言碎语,她心软了,与仆人扶他进屋,他想是痛改前非般,甜言蜜语逗得心头甚好,那少年回家中说服父母几担彩礼要迎她过门,她自然是犹豫,可还是答应了,才过去个把月,公子哥本性难移,她连夜偷跑出门,回到家后跪了许久祠堂好在换来了爹娘替她讨回来的公道:一纸和离书。
      她呆在小苑里就是半载光阴,又听闻那风流少年娶了谁家姑娘,二人花好月圆,成双成对。心中郁悒,与世俗断了来往,渐渐变得抑郁寡欢。
      思绪婉转,嬷嬷替她将杏花插进瓷瓶里,
      “姑娘,明天是个好天气,同老爷夫人回高堂观祭祖罢?”
      “嗯。”她点点头,嬷嬷笑着退下,过了一会儿就让仆人送来了早已备好的衣裳。
      那车咯吱咯吱的声响,行过巷子才出了城门,她就开始不舒服,只得停下来休息片刻,他三哥愁着脸,“小妹,若是实在难受,你就别回去了吧。”
      她三哥素来疼她,在朝中做事,这次祭祖才归家,“我已无大碍,继续赶路吧。”
      老宅子是一尘不染,婆子是算好时日就过来打扫,一路的颠簸她疲惫不堪,她吃了些甜粥就睡了,玉炉香断瑞烟微,小院阴岑夹幕垂。风惊露树怯,日出天气清。
      早起时仆人慌慌张张,她离了是非地心就顺了许多,难得主动同仆人搭话,“何事如此惊慌,怎都聚在门外?”
      “姑娘不知,李府的三公子回来了,领着一伙人上门要与三少爷切磋,可不得拦着吗?”
      她三哥正不紧不慢的起床,还悠然自得的食了早点,“三哥,你和李家少爷怎么一回事?”
      “臭小子皮痒罢了。”
      听这口气,就是故交,二人交情甚好,她让人传话下去,仆人逐一散开,李家少爷等不到人出来,觉得可恼自是离开。
      翌日,便是清明,大家伙儿都起了个大早,将备好的瓜果熟菜都摆上盘,妇人们坐在一起,就上了山,这山头风水好,大富人家的墓碑都刻在此,三叩九跪,再捎上一壶佳酿,仪式便就成了,敖三敬天地,后背就一阵阴凉,李三少爷正笑嘻嘻的朝他走来,“今日敖世伯也来祭祖?”李少爷朝着敖广作揖,几人寒暄,李少爷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敖凌,“敖丙,那位是?”他指着正在上香的敖凌,敖丙反手就拍在了李少爷的肩上,眼神里充满警告,哪吒玩味一笑,是个美人坯子,“呵,本少爷可瞧不上。”
      “李哪吒,爷把话挑明了,你不许打我小妹的主意。”
      拜别众人,且约定登门拜访,李哪吒哼着小曲离开了。
      敖丙但是脸色微妙,他最懂李哪吒的心思,嘴上说着瞧不上,心里巴不得占为己有,
      敖凌沐浴更衣,美人出浴,罗裘薄纱半遮胸 ,红绵扑粉玉肌凉,李哪吒推开窗门,手持杏花欲想赠佳人,美人慵懒的躺在贵妃榻前,蚕丝薄被披在胸前,合眸养神,他不由的看痴了,观赏一番,只觉鼻尖都是美人香,“公子既是来了,天凉,不妨喝杯热茶再走吧。”
      她用手指了指桌上冒着热气的茶壶,示意李哪吒自己去倒。
      “小姐可是七姑娘?”
      她披上外衣,青丝挽髻,李哪吒瞧着心生爱恋,只觉着佳人难再得,“姑娘可有婚配?”
      “有过,和离了。”
      在高堂观住了小半个月,敖家一行人又回了京,留下敖凌一人住在这小宅院里,她身子骨弱,来回折腾怕身体落下病根,又让两个嬷嬷和留下来照顾她,每月月初寄银子过来,说是让她养身子,其实是怕她回去后受人冷言冷语心里难受,她倒是不怕别人嚼舌根子,可是她爹娘听不得,索性就留下来了。
      嬷嬷照顾她起居饮食,每月逢五都许她上街走走,她最初瞧个新鲜,后来那几日都和李哪吒腻在了一起,每日有新鲜玩意儿,总是变着法子托人送到敖凌手上。
      他也命人打听了敖凌在京的遭遇,是真真的心疼,多好的姑娘呀,耽误了。
      “七姑娘要是不嫌弃,这玉簪就收了吧,小的回去也好交差啊。”
      听得雨后风软碎禽呜◎,只瞧镜中人颦笑,眉间布满阴愁,李哪吒再这般待她,她怕是要陷进去了。
      又会落下个怎样的下场啊…

      (二)
      春雨知时,山桃含笑,梦醒贫家
      仲秋入霜,敖凌就不能出门了,她也躲着李哪吒,所以夜里就锁紧门窗。
      她怕自己贪心,所以多冒出来的心思要狠狠地扼制住,如若在心底生根发芽,就遭了。
      她早早就收到了爹娘的来信,在京里脱不了身,委屈她一人在高堂观过年了。
      她倒也没所谓,年三十的夜里,她领嬷嬷和众仆人吃了年夜饭就早早歇下了,李哪吒在院里的梧桐树上看着她屋内的烛火熄灭,透过烛影也更显得她寂寥。
      敖凌夜里吃了一盅小酒,后竟着了风寒,烧了一夜,嬷嬷早晨起来喊她食早膳,屋内愣是没应声,着急找来几人将门撞开,伸手一摸才知道是烧昏睡过去了,可就急坏了,匆忙叫来郎中,熬了好几剂汤药,通通给敖凌灌进去,只是喝的不多,吐了不少。
      一病就病了三五天,嬷嬷可是愁坏了,年初始就病了,还吃了药,这一年恐怕都不顺心了,嬷嬷一大早携着仆人去上香,总得求菩萨保佑,这就是迷信,但是她们还真信,管它灵不灵,有点诚心总是好的,得到了心里安慰。
      年十五,上元灯火璀璨,敖凌裹得里外三层,坐在马车内撩开帘子观赏着热闹非凡的集市,什么灯谜灯笼通通与她不沾边,她吹不得风,只能老实坐在车子里头听。
      马车才走到一半就让人拦了下来,她只能探出半个身子询问情况,就瞥见少年与少女挑字画,有说有笑的离开。
      她晃神,“姑娘对不住,这马儿不听使唤,还请姑娘下车去楼里坐坐,嬷嬷我再去雇一辆来接姑娘。”
      她点头,接过汤婆子又披上斗篷由嬷嬷搀扶着下马车,她正坐在楼里吃茶,望着屋外灯火绚丽,嬷嬷匆匆上楼,连口气都不舍得喘,模样是急躁,“姑娘,今夜怕是回不去了,这会子稍微舒适点的马车都让人租走了。”
      “姑娘,今夜就在这客栈找一间房休息,明早再回去。”
      正说着,好巧不巧,哪吒领着姑娘上了楼,第一眼就看到了她,也就将嬷嬷的话听了个大概。
      店小二眼尖,李哪吒才冒头就认出来了,赶忙上去笑脸相迎,“三少爷您来了。”
      李哪吒没理他,倒是旁边的姑娘朝他微微一笑,问他是否还有雅间。
      “雅间没有了,不过姑娘你瞧…”说着指了指敖凌的位置,“这位姑娘一人占着这么好的位置,不妨过去问问能不能让给你们。”
      敖凌有心事,自然是没注意到他们,待人走到跟前才回过神,嬷嬷欲言又止,那姑娘笑盈盈,“姑娘,可否把这位置让与我等?”
      李哪吒站在身后端详敖凌,只觉她更是憔悴,病气透过眸子都要溢出来了,偏偏这说话之人好似瞧不见一般只顾着自己,“绾绾,算了。”他才出口阻止,姑娘一脸不可置信,“哪吒哥,你不是说好带我…”还没等她说完,敖凌就咳了起来,嬷嬷见状大惊,“姑娘,咱们进去歇着吧。李公子可愿让让?小二拿热水过来擦擦桌子罢,恐这病气传给少爷小姐。”
      “……”
      一回病,一回慵,回家后敖凌又养上一阵,这会子再也不敢让她夜里出门了,这细雨绵绵如烟,千里偷催春暮。
      听闻李三公子和那绾兰姑娘有了婚约,她只觉得活着遭罪,病久了,连命都不惜了。
      一直到四月,这雨都没停过,哪吒几次夜里来寻她都吃了闭门羹,他只在屋外守着,听着她咳伴随啜泣,他心中宛如刀割。
      可又能如何?
      又至清明,敖丙给敖凌带来了许多京中近年才有的新鲜顽物,只不过都是一些哄小孩的,她早就过了这个年纪,可面上还是欢喜都收下,敖丙回来后找李哪吒喝过几次酒,一是他要成亲了得恭贺,二来是想问问他与自家小妹的关系,哪吒喝得醉醺醺,任由敖丙骂他,是他心中有愧,“我家小妹哪里不好?你怎能随意惹她又弃她而去?”

      (三)
      雨打梨花深闭门。
      敖家要替敖凌再寻亲事了,就在这高堂观找个好人家,找个疼爱她的陪着她圆圆满满的过一生,毕竟哪天他们不在了,也得有个人能够照顾敖凌。
      哪吒与绾兰的亲事一拖再拖,错过了吉时,只能再算个好日头,又打听到敖家姑娘寻夫,更是心中苦闷…
      敖家替敖凌寻了个教书先生,为人老实,家中做个小本买卖,吃喝不成问题,闲暇之余两人还能煮茶吟诗,想来也是般配。
      把婚事定在初九,李家和绾兰的亲事黄了,不过也没什么,李家财大气粗,赔了几担嫁妆后,两家人就又相安无事了。
      敖凌坐上了花轿,李哪吒气红眼,他坐在屋顶上看着他们拜天地,由喜婆将新娘前进屋内等待夜里洞房花烛。
      山色空蒙暮霭沉沉,新婚之日下雨是不吉祥的,几人灌醉新郎官后草草结束了今日宴席,教书先生醉醺醺的向屋内有去,许是喝多了,人才躺便没气了。
      红事变白事,敖凌成了新寡,婆家嫌她不吉利,把她给休了,新嫁娘死了丈夫,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嫁了,风言风语也开始传了起来,就连敖凌在京的遭遇也一并发酵,原来的敖宅在高堂观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人们恨不得指着敖凌的鼻子骂灾星。夜里敖凌撑起纱窗点燃烛火,啾啾栖鸟过星临万户动◎,他问你愿意同我远走高飞吗?
      她答不敢高攀。
      二人争执着,敖凌随手打翻了烛台,火星子点燃纱窗,顷刻间烧着了帷幔…
      人是救下来了,二人都让烟熏晕了,敖凌醒得早,也就听到了那脏污的话。
      嬷嬷哀,写信去了京。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与李家公子纠缠不清,什么夜里幽会,老天爷发怒,天降冥火,烧伤了李家公子,二人一同杀害教书先生的谣言也传了起来。
      哪吒迟迟不醒,昏迷了个把月,敖凌去寺庙烧香且听禅抄写经书,一佑哪吒健康长寿,二求心宽。
      一日嬷嬷同她闲谈,她笑曰:“我竟与佛如此有缘,一念经书就觉神清气爽,莫不是要出家了去。”
      得知高堂观风言风语多了,敖丙心系敖凌,怒斥哪吒真是谁人不惹,偏惹她,就将敖凌接回京里。
      才听说哪吒在敖凌走后的第十七日就苏醒了,哪吒一醒就找去敖宅,明火可查,可敖凌的闺房还是只剩下废墟一片,他用手拾起敖凌常别烧的只剩下玉石的簪花,心如刀绞,回家的途中又听说什么好好的姑娘家就这般死了,疯癫许久,李家为了给哪吒冲喜,就找个门当户对且知书达礼的姑娘要哪吒同她成亲。
      远山远水,瞧不到闻不到。
      好风光,春意闹。◎
      喜轿迎来美娇娘。
      庭前柳依依,残寒消尽,疏雨过。
      恨春去,不与人期,弄夜色,梨花雪满地。◎
      乳燕飞华屋◎,春风花草香,新燕啄春泥◎,堂前便是众多香客,这耳畔又响起“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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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宿左省》杜甫
      ◎《小重山》章良能
      ◎《玉楼春》宋祁
      ◎《浪淘沙慢》周邦彦
      ◎《贺新郎·夏景》苏轼
      ◎《绝句》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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