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苍鸷来客（三） ...
-
尹梦欢见覃子瑜有此问便笑着回问道：“太子表哥何有此言？”
覃子瑜眯起他好看的眼眸，将手中的茶盏搁置在了一旁的几案之上，双手交叉置于太师椅左侧的扶手之上，侧脸瞟着尹梦欢道：“姑姑说想让你多和同龄的人在一起，免得你老气横秋的。”这话一出，覃子瑜果然收到了尹梦欢的一记白眼，他浑不在意继续笑道，“去弘文馆确实是你能有的唯一去处。但这弘文馆内都是些被骄纵惯了的王公贵族，你一个小国的郡主进去，怕是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你要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心善之人。”
尹梦欢樱唇微抿，杏眼含笑地看向覃子瑜道：“太子表哥的担忧我能明白，但莫要忘了。我毕竟是苍鸷的郡主，怎么说都有整个苍鸷作为后盾。这些公子哥要是想有所动作，也会因为我的这层身份有所忌惮，毕竟端朝不能落下个欺负邻国的恶名来。”
覃子瑜见尹梦欢早就想好未来的处境和应对之策，心下佩服，但还是忍不住嗤笑道：“哈哈哈哈，厉害厉害。我看你举手投足间全然不似一个十四岁女娃，当真是平日和姑姑在一起呆得久了，怪不得姑姑觉得你‘老气横秋’。”说罢抬起右手捂嘴避免被她看到自己笑得太过。
尹梦欢冷着脸作势想要将手边的茶盏朝他丢过去，覃子瑜见状忙抬起双手挡住了自己的面门，高声求饶道：“别打脸，别打脸，好表妹我错了，我知错了。”
尹梦欢娥眉一挑讥笑着，手中茶盏兀自高举道：“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在意自己的容貌。”
覃子瑜借着自己双手间的缝隙朝外面窥探，见对面的尹梦欢坐直了身子斜眼撇着自己，生怕一个不慎那茶盏就真的朝着自己的面门打来，于是忙道：“我是未来苍鸷的皇帝，这容颜可是代表了苍鸷一国的相貌，破不得破不得的。”
见覃子瑜委身求饶，尹梦欢摆出了一副消气的模样，放下茶盏冷声说道：“要我放过你也可以，你今日带来苍鸷的人手给我留几个下来。”
这才明白过来的覃子瑜重新坐正了身子，一副了然的模样道：“好你个尹梦欢啊，原来你装样子就是想跟我做交易啊？真是狮子大开口，一上来就问我要人？”
“给是不给？”尹梦欢冷声问道。
覃子瑜忙摆手道：“好好好，我怕了你了。你想要些什么人？”
尹梦欢举起右手，浅笑着朝覃子瑜说道：“不多，一个医生，两个宫女，两个侍卫。”
“你要宫女我可以理解，毕竟你和姑姑两人在这天临城只有玲音和双儿两个人相伴多少有些不便。但是你要医生和侍卫却是作何？”
“太子表哥你应当知道我和娘亲二人在这里的原因，我不过做些小准备，不至于太过受制于人罢了。”
看着对面这个小女子出尘脱俗的容颜，覃子瑜有些诧异，他没有料到这小小女子足不出户内心竟然想了这许多事情，感慨万千地说道：“看来这十几年你和姑姑过得……难怪舅舅成天都因为不能将你们接回来而内疚自责。每每我问他，他却又随便说一两句将我打发了。想要为他分忧都不成……”
“上一辈的事情，我们怕是无从知晓了。只求多做些准备，不要再生遗憾。”尹梦欢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轻叹道。
覃子瑜一边听着尹梦欢说话，一边用戴着金镶玉戒指的左手食指轻轻的叩击着扶手，发出“咚咚”的沉闷声音，他挠有兴致的觑着她，突然觉得这女娃有几分意思，心中略微盘算了一下便道：“今次我带来苍鸷的人并不多，侍卫和宫女勉强可以给你凑上。这医生……实在是……”他摇头苦笑了一声续道，“我心中倒是有一人定能和你心意，只是她人现下还在苍鸷，又是个云游医生，能不能请得来……”
覃子瑜故意顿下话头看向尹梦欢，见得到她的注意后他朝她比了个手势。尹梦欢见他将拇指和食指合拢来回搓了搓，立刻意会道：“要看我开的价码是么？”
“表妹果然聪明！”覃子瑜点点头道，“这位神医其他都好，就是对金钱一物极为看重，但她又不愿意当个宫中太医成天被管着。所以你想要请到她确实不易。”
“想要自由这个好办，金钱的事情嘛……那就劳烦太子表哥担待下来了。我想苍鸷堂堂太子，应当不缺银钱吧。”
“讹了我的人还想讹我的钱？”
“太子这话说错了，不是讹，我来日加倍还你。”
“来日？那会是何年何月了……”覃子瑜大摇其头，“不可不可，这买卖我不做。”
尹梦欢浅浅一笑，说道：“太子表哥不要马上否决，等到明年盛夏，你就可以收到万两白银。”
覃子瑜一听，不由大惊道：“表妹你莫要开玩笑，你哪有什么机会可以一年获得万两白银？就算是打家劫舍也挣不来这些钱，更何况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个山头的大王要你？”
“不是我去挣。”尹梦欢抬手玉笋般的手指朝覃子瑜胸口一指，说道：“是你去挣。我给你支一招，只需要动动你的嘴，来年就有万两白银。”
“你倒是说说看？”覃子瑜指尖在自己的下颌来回摸索着，一脸不相信的神色道。
尹梦欢正襟危坐，正声道：“你先和我讲讲如今苍鸷粮田如何分配，年产量是几何，而全年苍鸷粮食仓储数目又是几何。”
覃子瑜一下来了兴致道：“你怎知我现下接手了户部的事情？”
“今次苍鸷随行官官首是尚书省左丞沈周，皇帝舅舅既然派他前来，必然是成日和你打交道较多，对你十分熟稔的人。这样想来，你在接手户部的事情就不难推测了。”尹梦欢幽幽地说道。
覃子瑜不由拍手赞道：“可以啊，你能想到这层关系。”继而他将田地仓储之事详细说了，见尹梦欢低头沉思便续道，“年前早朝之上，沈周上奏父皇说，苍鸷国土地肥沃且日照充足，是以水稻可以一年成熟三次，应当加开农田，扩大稻米产量，将其作为商品和其他国家互通有无。这样增加国库存银，充实国力。”
尹梦欢点头道：“这确实没错，以前苍鸷多是贩卖药材和珍稀水果，稻米几乎都是内销。更何况药材采集不易，制作更难。水果长途跋涉又容易腐烂，运输昂贵。确实需求远不及稻米多，这也是我想和你说的。”
覃子瑜续道：“开通稻米贸易渠道，固然会充盈国库。但是苍鸷本是小国，倘若和他国过从甚密，难免被端朝记挂。钱财充盈又会让别国窥伺，但目前苍鸷兵力并不强盛，倘若先强兵利器，国库现下的银钱又不够支撑，这就成了一个死循环，怎么都破不了。”
“今年会是暖冬，雨雪稀少。”尹梦欢突然开口，“暖冬过后，必有蝗灾。”
“苍鸷一年四季如春，哪有过什么冬天。”覃子瑜被尹梦欢突入起来的话语搅扰，有些莫名其妙地道。
“我说的是大端来年的事情。”
“你还会夜观天象了？现下才入夏，你连冬天的事情都知道了？”
尹梦欢不好言明，只得找个借口道：“我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学个天文地理有何奇怪？你信我便是。”
覃子瑜依旧不相信的摆手说道：“行，你继续。”
尹梦欢接着道：“端朝来年蝗灾由胜以往，国库储备远不能及。所以……”尹梦欢意味深长的看向覃子瑜。
“今次先和端朝户部搭上关系，回去再劝说父皇批准沈周的奏章，来年直接大赚一笔？”覃子瑜皱眉道，“你这提案未免太过冒险，天气的事情从来都是说不准的。要是来年你没有猜对这个蝗灾，我的谷子不是全要烂在仓里？到时候国库亏空我拿什么弥补？”
“稻米收割后，只要存放得当，可保三年不腐。你若是怕风险过大，我还有一策。”尹梦欢说罢端起身旁的茶碗抿了一口，覃子瑜显然还是对她所言有些兴致，看她按住话头不由急道：“你有何良策，倒是快说啊！”
见覃子瑜兴致盎然，尹梦欢知道鱼已上钩，反而不慌不忙地道：“我已经给了你一计，这第二计并未在你我交易之中。”
“你这个鬼丫头！好好好，要是你计策奏效，到时候我分你一成如何？”
“两成。”
“好好好，都依你！快说吧，成与不成还不一定呢。”
尹梦欢清了清嗓，正色道：“我听方才所言，苍鸷现下的土地半数以上掌握在皇室宗亲手中，而购置田地除了缴付原地主一定银两外，朝廷还要调查其户籍归属，按照九流之分划定每人可购置田地的数量。”
覃子瑜点头道：“这是为了避免王土旁落他人。”
尹梦欢续道：“但照此以往，那些人丁日渐单薄，后嗣衰落的宗亲贵族等人，有土地却无法耕耘，想卖出去又可能因为此规章的限制，所需者甚少而只好将土地贱卖。长远来看，并非良策。”
“你想让我改田制？”覃子瑜惊得立马坐直了身子，瞪着尹梦欢道，“自古分封改制都是及其难办的事情，事关所有宗亲的利益，别说此方法不会被父皇同意，就算他老人家同意了，那些宗亲们也要活剥了我的皮。”
“你别着急，我并非要动此根基。我只是让你加上一则法案而已。”尹梦欢笑道，“如今各户自己所辖土地都是自家人或是雇佣长工或是自行耕耘，这是为何？”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苍鸷来客（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