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兮凤兮》李七百

2、第 2 章

　　先从寝殿出来的行歌，来到了中庭处，突然停住脚步，拦住他的是面前出现的壁画，画的是桃林，虽然是画的，但栩栩如生，很美很美。
　　“这桃林……”行歌很熟悉很熟悉。
　　阿莫茶紧跟出来，看着他背影，说道：“这儿养不活桃树，怕你思念想家，所以我……”
　　“你画的？”
　　“嗯，我们成亲那天……啊，你已经忘了，不过没关系，就当我们重新认识，可好？”
　　“……”
　　阿莫茶站到其身侧，行歌侧首来看他——这人应该没说谎吧，毕竟如果是假的，自己现在为何心跳成如此？
　　阿莫茶问道：“想什么，告诉我，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你要信我。”
　　“……”行歌缓缓点了点头，这才问道：“我可以回去吗？”
　　“……”一双凤眼没忍住，幽眸中寒光一闪而过，但他很快将此“目光”调整为“受伤了”，叫行歌不忍再说第二遍。
　　阿莫茶这才缓缓接话：“是要回去的，只是按礼是三天才回门，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所以得再等等。”
　　“我……”行歌自然还有诸多问题的，可总觉得怎么问都不合适。
　　阿莫茶接着再次贴唇过来偷了个吻，行歌赶紧后退，拿手背捂着嘴，满脸通红。
　　“……抱歉，我刚才说了，我们自认识以来，常如此，如此瞧着你的模样便一时情难自禁，我忘了你已经不记得了。”阿莫茶难掩失落。
　　“……”瞧他如此，行歌莫名不忍，明明是他在抱歉，可听来似自己负了人家。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刚刚他的吻是没有排斥的，而且还……十分欢喜的，所以他提醒自己下回可不能再反应这么大了。
　　阿莫茶忍不住又靠近了一步：“歌儿，告诉我，你现在在想什么？”
　　“呃……我们自认识以来，皆如此？”
　　“是，”阿莫茶肯定的再靠近一步，与其脚尖对脚尖，鼻子对鼻子，抬手便将其拦腰抱住，阿莫茶接着低哑说道：“而且那年初识，是你先吻的我，先撩拨我的，先……”
　　“我？”行歌忍着不动。
　　可这反应……阿莫茶只能拿受伤的表情看着他，说道：“歌儿，我们第一次见面就互换了定情信物，这些种种不能因为你忘了，你就可以不承认、不负责的！”
　　“这……我……我会……”
　　“你会如何？”阿莫茶满脸期待。
　　“我会努力记起来的。”他只能这么说，他也这么希望着，感觉忘记的是很美好的事情，所以希望赶快记起来，把这份陌生感尽快抹掉。
　　可听了此话的阿莫茶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瞳孔收了收，静静的注视了他一会儿后，九王温柔的说道：“不用，没关系的……”
　　“可是你……”
　　行歌不自觉得退一步，阿莫茶便又上前一步，一把重新将其拥在怀中，说道：“忘川水可不是忘情水，所以不必为难自己，只要你会重新爱上我，不离开我，就好了。”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阿莫茶拉开了点距离，牵起其手，说道：“我们出去吧。”
　　“嗯嗯，对了，刚刚说的猫。”行歌立马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陷在刚刚那奇怪的思绪里。
　　一路阿莫茶有意带他绕路，四处走走停停看看，行歌皆有好奇的，一一记下来，打算改天细顽。
　　还有就是，出来宫殿后便可以肯定二人的关系，因众鬼爷皆沿路参拜，唤其“阿主”，这应该不假，只是行歌好奇他们见到自己后的反应……
　　行歌问道：“呃那个……阿莫？”
　　“是，我在，你说。”他主动叫上这个名字了，九王好生开心。
　　瞧他笑了，虽然隐晦，只是嘴角细微牵动，却也能让行歌高兴起来，甚至有一个念头就此萌生，想着为了能多看到他的笑容，行歌以后想多哄哄他。
　　“怎么了？”
　　行歌摇摇头，接着问道：“阿莫，他们为什么很怕我的样子？”
　　“哼！”阿莫茶低声笑了笑，惹来行歌翘唇不爽，忙问道：“我先前对他们很不好吗？”
　　阿莫茶转来，抬手捏捏他的鼻梁，说道：“不然，他们无故怕你？”
　　行歌对他的举措自是又一愣，可阿莫茶没反应过来，只牵着他继续走，这反倒叫行歌开始自在起来了，知道自己先前对旁人不好，可他如此不自觉宠着自己，心头只有傲娇，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最后，终于来到了黄泉路上，二人靠近曼珠沙华花田时，田间出现了一名男子，丰神俊朗，着一身羽裳，周身泛着七彩之光，将整个|阴界都照亮了。
　　他蹲身到田间，再起身时，手里已将阿各抱了起来。
　　“咦，那人是谁？”行歌好奇，急忙快步拉阿莫茶奔上前去，所以没有看到跟在他后面那不情不愿的阿莫茶，与其说不情不愿，不如直接说的是阴鸷。
　　阿莫茶缓声说道：“他是天神，七日。”
　　“他是天神？”怎么……行歌忽然头疼，阿莫茶过来输送灵气，须臾行歌才缓解，不去细想便不会再头疼。
　　行歌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才刚喝了忘川水，不要强行让自己去记以前的事。”
　　“哦！”行歌便乖乖不去想了。
　　七日不冷不热的走近，对阿莫茶说道：“你撒谎了，她在这里，并没有在凡界。”
　　“哼，那又如何？”阿莫茶直接回答，毫无惧意。
　　七日接着将目光转移到行歌身上，眼含愠色，行歌不明白，自己与他有深仇？
　　阿莫茶眉一挑，挡在行歌面前，无声的警告七日莫要靠近，“天神，怎么说这儿也是阴界。”
　　“喵”怀中的阿各叫了一声，七日回神，止步，这时又突然对行歌说了一声：“多谢你照顾洛儿。”
　　“洛儿？”行歌从阿莫茶身后探出脑袋，回道：“它叫阿各，是我的猫，你还给我。”
　　“阿各？”七日喃喃这两个字，半晌后倒是接受了，便也说道：“那么，要不让阿各自己来选择？”
　　行歌问：“选择什么？”
　　“选择跟谁走。”
　　“……好！”行歌有……七层自信。
　　但，少顷，结果已经出来了。七日将阿各放在二人中间，没一会儿阿各朝行歌喵叫了几声后，最后转去七日身上。
　　七日满足于表，问道：“行歌，何如？”
　　“你知道我叫行歌？”从先前到刚才，无人说过他的名字不是？
　　七日瞧一眼紧张且警告他的阿莫茶后，说道：“我知道的，现在阿各做出决定了，你觉得呢？”
　　行歌这时放开了阿莫茶的手，上前摸了摸阿各，对七日说道：“既然阿各喜欢你，愿意跟你走，那我自然是愿意舍让的。”
　　七日却突然用神识对他说道：为了表达谢意，我送你一个礼物。
　　行歌也自如的用神识回道：不必客气的，阿各非买卖物件。
　　七日说：阿各不是买卖，但这个东西你应该用的着。
　　他接着一个眨眼的速度，行歌放在身侧的掌心便生出了一物，七日接着说：这东西会帮你实现一个愿望，由你自行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人，不过我提醒你，他人是使用不了的。
　　行歌问：为什么？
　　七日轻轻笑了笑，答：因为是送给你的。
　　其他无话，他抱着阿各，一个转身，离开阴界。
　　阿莫茶并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颇有些紧张的上前来，行歌很快将手中之物收好，一脸无事的转来面对阿莫茶。
　　行歌转移注意力的开口道：“他好生奇怪啊！”
　　阿莫茶警惕反问：“哪里奇怪？”
　　“好像恨我，又好像与我十分亲近，好像懂我又好像……”
　　阿莫茶抬手，食指定在行歌的太阳穴上，说道：“可否不说他了，我吃醋了。”
　　“……好，我不说了！”
　　瞧他答应的快了些，阿莫茶难掩欣喜，想再靠近一点时，行歌却退开来，眼神躲闪的说道：“……我饿了！”
　　“好，我们回去。”阿莫茶便也不急，但这次只是伸手，直到行歌反应过来，主动将手递到其掌心里，阿莫茶才满意的笑了，牵其手回平等王宫殿内。
　　食的菜有些许怪异，是阴界特色。
　　两个人，一张八仙桌，正当中摆四碗脸盆大的菜，大碗旁围一圈巴掌大的小碗，八荤八素。
　　“这……先前皆是如此？”
　　“嗯。”阿莫茶转来看他，眸子里有好奇。
　　行歌摸摸脸上：“怎么了吗？”
　　“你一直食的挺习惯了，是现在突然不喜欢了吗，那我让他们换几道桃林的饭菜？”
　　“不必，不必麻烦，我只是……只是忘了。”说的是实话，可瞧身侧气息不对，行歌偷偷转来看阿莫茶，果然这话……伤了人家了。
　　行歌又赶忙拾起筷子，挟了一筷到嘴里，匆匆咀嚼两下，说道：“嗯嗯，好吃，挺好吃的，想来我先前喜欢食，是没错的。”
　　阿莫茶面上重新缓和下来，却未言，只静静给他挟菜，行歌埋头认真吃饭，半天找来一话题，问：“你挟的都是我平常最爱的吧？”
　　“嗯！”
　　“那你喜欢吃什么？”
　　阿莫茶侧首来看他，行歌不自觉贴唇过来，蜻蜓点水般的压了一下其唇瓣，这已震的阿莫茶幽眸都亮了。
　　“呃……我以为你喜欢食这个的！”行歌不管，转头继续吃饭。
　　阿莫茶只看他，目光如炬，好半晌后，接着起身，进寝殿去了。
　　“咦……怎么了嘛？”行歌不明白，他不是挺喜欢亲自己的，也解释了两回说他们先前常如此，怎么现在他主动亲了，却是这个反应？
　　一时间行歌也吃不下了，喝了两口茶想不清楚，便起身也进到了寝殿里，瞧见一身玄袍的阴界九王正在认真的铺床。
　　行歌走近，“阿莫，你怎么了？”
　　“无事。”
　　“分明有事啊！”行歌走近，直接坐到他面前来，坐在他手上，压着不让他动，要他与自己对视。
　　阿莫茶喘口粗气，说道：“你都不记得了，可却还爱如此，撩拨完便不管不顾的。”
　　“……我是如此之人吗？”
　　“嗯！”阿莫茶微含着下颌，点头。
　　想起曾经的少年郎，常常爽朗笑声，他最喜美人了，三界中但凡长相上上等的，皆逃不过他的掌心，都想轻薄一番才肯作罢。
　　行歌瞧他如此模样，怎么反倒像个小媳妇一样的委屈了，便赶紧起身，拉着人家的手，说道：“先前我不记得了，任你说啥便是啥，可是现在我可没有不管不顾啊，你不可冤我！”
　　“那你有再次心悦于我吗？”
　　“我……”
　　“你如何，这一天过去了，全然不知的你，对我，何如？”阿莫茶靠近，行歌便退，阿莫茶再靠近，行歌再退，直到阿莫茶将其带到床框处，行歌退无可退，赶紧伸手抵着人家胸膛，不让阿莫茶再靠近。
　　“阿莫，我……”
　　“你不确定，我懂，毕竟对于你来说，今天才是我们相识的第一天，可你却依旧如从前一样，心未确定便来亲我，你……”
　　“先前的我不知，”行歌也急了，急忙说道：“现在……虽也不确定，可你我既然已是成亲，我便未曾想着要管束自己，我手想触你便触你，我想亲你便亲你，我对旁人又没有如此念头，你不可冤我……”
　　“你说什么？”阿莫茶再靠近时，行歌抵在他胸膛前的双手也没有再使力，缓缓弯曲，被阿莫茶压在二人胸膛间。
　　“我唔——”
　　阿莫茶不再等他说完，抬手将其头拉向自己，四片唇贴合，和先前的吻却是不同的，他嘴里索|取明显，吸|吮的唇舌十分强硬，气息也变的厚重，喉结里闷哼着饥渴，周身上下都在告诉行歌——“我要你”。
　　而行歌分不清的，仅一天时间让他分清二人到底是怎样的情感，不大可能，但却知道他不排斥阿莫如此对自己，甚至心中欢喜的很，激动的很，渴望的很……
　　过了几日又恢复闹事的行歌时，阿莫茶终于放心，去处理公务，而行歌突然想起阿各来，想他还没有好好抱抱它就让那七日带走了，接着便想起那天七日送给他的东西，他全身翻找，终于找到，拿出来一看，是个奇怪模样的钱币，这东西能实现一个愿望？
　　“那就许一个吧，又不吃亏干嘛的！”
　　他迅速许了一个：希望恢复记忆。
　　毕竟也想知道他和阿莫茶的过去种种，不能只让阿莫茶一人苦着。
　　“歌儿，你在做什么？”阿莫茶这时走近，行歌一紧张，将钱币丢进忘川里去，许愿这种事就立马抛诸脑后了。
　　“怎么了，如此紧张？”
　　“呃……”
　　阿莫茶却笑了，走近牵起其手，说道：“他们皆有告状的，但我保证不会罚你，我不要你怕我。”
　　原来说的是这事，行歌放心了，复问：“当真不会罚我？”
　　“我怎么舍得？”
　　“阿莫你真好，我真想早点记起来过去种种，不然什么也不知道，只有你一个人记得。”
　　可是反听这话的阿莫茶好像并没有很开心，嘴上虽挂有笑意，这笑却没有达到眼里去，幽眸里深不可测，这几天行歌常常看着看着，越发不懂，他在想什么？
　　阿莫茶只说：“不着急，走，回去吃饭。”
　　翌日，阿莫茶如常起身，转身来给行歌额头盖一吻时，行歌翻了翻身，面朝里继续睡着，阿莫茶欢喜这一刻，这几天的担忧好像终于可以放下，接着才如常穿衣出房门，上堂处理公务。
　　而床榻上的行歌，随阿莫茶离开房间后，他缓缓张开了桃花眼，一双赤红的眼睛。
　　多希望自己也能一直装睡下去啊，可是这双眼里含着恨、怨、悲痛与几丝爱意的行歌，做不到的！
　　他面朝上，对着他这睡了近百年的床榻顶，低吼一声：“阿莫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