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紫禁》豌豆兔

38、回三八 阳奉阴违

　　北京的秋已经深了……

　　叶子已然落尽，还没有雪来装点，整个北京城一片萧索！不过，寒风却没有吹散这市井的繁华——前门外大栅栏每个熙熙攘攘的小摊子上都冒出腾腾的热气，包子、馒头、大烙饼……松肉、麻团、艾窝窝……一闭眼就闻到那些熟悉的香味，真感觉像回到了现代，时隔三百年，老北京的小吃却一直传承着它经典不变的味道！若硬要找出一点不同，那便是古代没有铁板鱿鱼……

　　难得没有侍卫太监跟在身边，我沿着小摊一路吃过去，顾不得什么翩翩公子形象，也早忘了三百年后的淑女气质！说到淑女气质，我甚至有点想不起自己在现代长得什么样子！当我的表情动作行事思想在一天天向清朝十三阿哥靠拢逼近，那个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倩怡似乎在我的记忆中慢慢沉寂不见……唯一记得的是越寒冷的天气，我越喜欢跑到外面买冰激凌，边吃边用轻快的脚步踏得落叶嘎嘎响，迎着风自顾自地哼唱：突然很想不要飞，想走路去纽约~！

　　唉，纽约今天是去不了啦！现在美国还没成立，华盛顿还要过20年才出生！还是走路去看看自己未来的府第吧，认认门儿先熟悉一下环境，也不知将来得在那住多久！

　　溜溜达达走到东边，却找不到具体的位置，在原地晃了几圈，方位没找着，倒把方向弄晕了。正在没奈何间，看见一群侍卫打扮的人，抬着一堆箱子浩浩荡荡向前开进。我灵机一动尾随他们拐进一个胡同——这里果然是别有洞天，两个威武的狮子守护着一个幽境的院落，里传来李实恭尖细的声音：“放在这边！……小心着点别打碎了！”

　　我在门口探了探头，好家伙，满满一院子的石块木板箱子柜子，里面忙活着的人也是摩肩接踵，皇子的待遇果然不同凡响啊！拍着正门口的红色大柱子想，以后这就是家了！脑子里灵光一闪，要不要刻上“倩怡到此一游”以作纪念？不好，那不成了破坏文物古迹的鼻祖？我可不想遗臭万年！不如换成“胤祥到此一游”吧！嘿嘿，这十三阿哥的好名声彻底被我败尽了！

　　正想着被眼尖的李实恭抓了个正着：“主子您怎么来了？也不招呼奴才一声，这大冷的天站在外面怎么得了？”说着便把我往里面拉。

　　我急忙道：“我就是来看看，这就要走了，你忙你的！”可李实恭不由分说地将我拉进门去，搬了把椅子让我坐，又吩咐人烧水泡茶。

　　“主子您看这些东西……”我顺着李实恭指着的方向看去！一个嶙峋怪石首先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远看层峦叠嶂，近看玲珑剔透——此物不是号称瘦皱透漏丑的太湖石么？这属于皇家园林的珍贵观赏石，我还只在御花园里看见过！再转眼看看箱子里的珊瑚盆景、琉璃杯碗、紫檀香桌……心里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原来建个府能得到这么多宝贝！于是我开始乐颠乐颠地指挥下人们轻拿轻放挪进挪出！原先我只在宫里见过点小世面，还都是只能远观不能亵玩，如今能够拥有这么一大笔私财，怎能压抑得住内心的狂喜呢！

　　一连好多天都快乐的像只仓鼠，晚上做梦都想着那一堆宝贝流口水！

　　“额穆，朱尔，依兰，对音，孙查，宁古，纳丹，扎昆，乌云，专……唉，用满文数数怎么都这么难！”

　　“十三弟！”

　　“十三……十三应该是专依兰！”

　　“……胤祥！”

　　我猛地抬头便看见四哥那张发青的脸，赶紧把自己钩钩画画不成样子的满文数字藏在身后：

　　“四哥，您怎么来啦？正好，我要带你去看我的新府邸呢……”

　　“我昨天去看过了！”四哥冷冷地说！随即从袖口里抽出一份奏折狠狠拍在桌上，“这个——你先给我个解释！”

　　我瞄了一眼那熟悉的字迹，心里暗到不好，还是被这家伙抓到了！脸上只得陪笑道：“您别这么大火气啊，这奏折您都看到了，还要我解释什么？”

　　四哥脸色铁青：“我那日在茶楼怎么给你说的？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告诉你别惹这摊事，怎么就是不听？若不是今天皇阿玛给了我这份折子，我还被蒙在鼓里！”

　　我笑道：“我这不正想找机会跟您说呢嘛！再说，您这么厉害，什么事儿能逃过您的法眼啊！”

　　“你！”四哥被我气得没辙，叹了口气道，“……胤祥，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是答应我不上折子，并且好好劝太子吗？怎么还去保奏？”

　　我笑道：“您先告诉我皇阿玛是怎么说的？”

　　四哥瞪了我一眼道：“……说来也奇怪，皇阿玛看了这个折子，虽然没准你保奏的治河官，却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只是让我择优再举荐一个！……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哈哈，我就知道皇阿玛是个最最英明的皇帝！”

　　四哥气的一掌拍在桌上：“你笑够了没有！我倒要听听看，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这折子是我见过的有史以来最荒谬的折子！……满篇全是这个人的缺点，什么捐官买功名、不学无术大字不识，康熙三十五年还曾牵扯进一桩人命官司……你这都是什么意思？哪有人这样举荐官员的？”

　　我见他真的动了怒，也不敢再嬉皮笑脸，正正神色道：“您也觉得荒谬？可我陈奏的都是事实！至于我的目的是什么……四哥您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我的意图相当明显——就是想告诉皇上，这人没有资格做治河官！可我为什么还要上折子举荐他？里面的内情——呵呵，不用猜都知道，谁能有这么大的权力，逼着我这堂堂的拼命十三郎给一个小人写举荐折子呢！……我想，皇上不问，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四哥眼中的怒气渐渐消散，低声说：“我也知道你不会真的去保举他……皇阿玛那么英明，自然看得出你的弦外之音！知道有人逼你的……可是，十三弟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听我的话好好去劝谏太子，不就没有今天之事？你这样做固然是保全了自己，可现在让皇上知道了太子卖官还逼你去举荐，这不是害了太子嘛！”

　　“四哥您真以为太子能被我几句话给劝住？我只问你，他这么做事第一次吗？……这些事我想你比我了解的多……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再说，他若是所行无差，又怎会让我害到？”

　　“他是君，你是臣！他做的不对就要去劝谏，不然要我们这做臣子的干什么？为什么有正大光明的方法不用，却要用这种阳奉阴违的诡计？”

　　“四哥，是他先逼我的哎！我是阳奉阴违，可那官不是我卖的，钱也不是我收的！他既然无德我为何还要保他？……四哥！难道大清的江山交于那样一个人手上，你就真的甘心么？”

　　“你说什么？”四哥不自觉地退了几步，震惊地看着我，好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许久方才缓缓地开口：“……好，十三弟，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不用听四哥的话了！你愿意怎样做就怎样做，四哥绝不拦你！……只是……刚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若再说第二次，我定饶不得你！……”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他冰冷却悲痛的眼神在我脸上扫过，好像锋利的刀子划过我的心口！我突然有点慌神，赶忙追上他：“四哥……我……”

　　四哥在门口停住，转过半边侧脸，冷冷地说：“我到今日才发现，你竟跟老八他们没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