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出尚逢时》炸糊了糕

3、第 3 章

　　早上太阳刚出来晃了一眼就躲了起来，这会儿天色阴的吓人。
　　区楚言自嘲的的揉了揉酸胀疼痛腰。自从受伤以后，自己这幅破身板儿，竟然比气象预报还要准。昨夜腰上酸胀的疼痛让他彻夜难眠，可是从窗口望出去，外面明明是朗朗乾坤一片星光灿烂。这会倒是按时的飘起雨来。
　　天色灰了，他的心情也有点儿灰。他觉着自己有点儿自怨自艾了，于是拼命地想着前一天晚上的开心事儿。
　　昨天，就在这里，那女孩儿就像热力十足的太阳，把整个房子都烤的热烘烘的。
　　他忽然就想听听那热力十足的声音。
　　扯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结果却被尚姑娘的热力险些烫到。
　　她说她一会就到。区楚言不敢再赖在床上，拉过轮椅就往上挪。腰上又是一阵抽痛，痛得他差点跌了下去。
　　区楚言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好房间，然后将轮椅滑到玄关，想起了什么，又取了个凳子出来，放在鞋柜旁边。他拉开鞋柜的抽屉，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那串闪得晶亮的钥匙，犹豫了一会儿，忽然下定决心般，用力关上抽屉，转动轮椅，从墙上取下了拐杖。
　　一夜的酸疼，让他的背有点儿僵硬。他撑着一只拐杖用了用力，身体还是纹丝没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撑着轮椅扶手，右手用力撑起拐杖，终于整个人站起身来。
　　区楚言打开玄关大门，小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七阶石阶，已经完全被打湿，金属扶手上面也挂满晶莹的水珠。
　　区楚言闭了闭眼，用力呼出胸中的一口闷气。这老天爷这么还真是喜欢折腾他！
　　他费力的转过身，背朝着楼梯，用力抓紧扶手，然后一点一点挪了下去。
　　他一面小心翼翼的挪动身体，一面在心里默念，让那丫头再磨蹭点儿吧，让自己喘口气儿，歇一会儿再爬回去。
　　拐杖有点儿打滑，沾了水的扶手也滑溜溜的，区楚言比平时加了十倍的小心，知道自己可禁不住这么一摔，否则，爬都爬不回去。
　　区楚言站到院门边上的时候，头发已经湿漉漉的全粘在一起。也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雨水，T恤也湿了。
　　还是没能摆脱掉这幅狼狈相。区楚言用力撑着拐杖呼呼喘着粗气，头顶着大门，只等着外面的门铃响起来。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怎么还没到？
　　区楚言撑着拐杖，耐心的等着……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了，可是尚逢时依然还是没出现。
　　他撑着。
　　他就快撑不住了。
　　区楚言有些心急，这种下雨天，那丫头大大咧咧的别再是在路上碰上什么事儿了。想到这点儿，他就有点心慌，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能站得稳，急着就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
　　拨出去——占线。再拨出去，还是占线，居然一直都是占线！
　　区楚言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不停地按着重播，非要接通不可。
　　终于，电话那面传来了麦兜的彩铃声音。
　　“麻烦你，鱼丸粗面——”这个彩铃的声音居然还是立体声效果的？
　　区楚言面露狐疑的看着大门，仿佛能够透视到另一侧。
　　“喀——”电话被接起，外面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你到哪了？”区楚言听着电话，却对着大门说。
　　“呃……我那个……临时有点事儿，挺重要的，天儿也不好，我就不过去了。”
　　区楚言这时候有点儿感谢自家大门的隔音效果还真是差。
　　他默不作声的打开了大门，然后就看见尚逢时背朝着他，手里捏着电话，抓耳挠腮的冥思苦想。
　　“你上哪办事儿去。”区楚言对着话筒说。
　　“啊……那个……就是……嗯……我们公司那点儿破事儿。”尚逢时还在卖力编着瞎话，全然不觉自己已经被逮了现行。
　　“在我这？”区楚言掐掉电话，对着尚姑娘的背影说。
　　尚逢时忽然觉着背后一阵冷风吹过，倏然转过身，吓得差点儿没跳起来。
　　“你……你……你……”尚逢时顺了口气儿，“你怎么出来了？这大下雨天，你怎么就出来了！”
　　其实尚逢时跑出来以后就后悔了，她要去他家，那他势必就得爬下那七节倒霉台阶给她开门。而且天上居然淅淅沥沥开始洒起雨来，地这么滑，这几阶台阶还不得要了他的命！
　　自己这不是折腾人家么！
　　于是，虽然她早早就到了区楚言的大门外，却始终不敢按门铃。犹犹豫豫了半天，才想起打个电话取消约会，哪知道竟然一直占线，放弃了以后却被对方的电话追过来。

　　“你……那个，我……”
　　被抓到现行，尚逢时像做错事的小学生，有点儿战战兢兢。
　　区楚言本来已经十分恼火，可是面对着一脸无辜相的尚逢时，一肚子气竟然顿时消弭无踪。
　　“尚逢时，下次说瞎话要记得先观察好周围的情形。”区楚言酷酷的甩出这么一句，就费力的向屋里挪去。
　　不行了，他的腰腰疼死了，今天状态不好，拐杖撑得时间有点儿长，手臂已经有点儿发抖了。
　　区楚言对自己的残疾一向坦然面对，但是他却从来不愿面对自己的软弱。这七阶台阶，对现在他来说，真的有困难。
　　他却还在强撑，尤其在尚逢时的面前。尚逢时那点儿小心思，他只需看一眼便已经明白。这会要是再在她的面前虚弱那么一下子，大概真的就会把她吓跑了。
　　“你非得这么折腾自己么？”尚逢时一改刚刚的受惊状，竟然有些气急败坏。
　　区楚言一门心思都想办法和台阶较劲，忽然一下子，有点儿发愣。
　　尚逢时走到区楚言的前面，微微蹲下身，“我背你上去。”
　　“不用。”
　　“我背你。”
　　“我上的去。”
　　“我背你。”
　　“我太重了。”
　　“我背你。”
　　尚逢时翻来覆去就这三个字。
　　区楚言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固执，他不再多说，轻轻伏在尚逢时的背上。心口被一种很难说清的情绪漾满。仿佛大男人的自尊收到了严重的打击，可是又被另一种强烈感动的抚平了。

　　区楚言没再坚持，甚至让尚逢时径直将自己背到沙发上坐定，也没有出言反抗。伏在尚逢时背上时，他便对这女孩儿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绪。这丫头，虽然清瘦却浑身散发出一种女孩儿身上极罕见的帅气。不矫揉造作，甚至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所有情绪全部写在脸上。
　　区楚言从不接受别人的帮助，甚至对那些伸出所谓献爱心的援助极为反感。之所以才会选择独自一个人生活，为了就是不愿向任何人示弱。古怪的是，尚逢时既没有小心翼翼特别顾虑他的感受，也没有拐弯抹角地掩饰对他残疾的关注，甚至是蛮横的逼迫区楚言接受她的帮助。偏偏区楚言对她生不出丝毫反感，甚至觉着接受才是理所当然，拒绝倒显得矫情扭捏了。
　　这个口硬心软的女孩儿，区楚言觉着哪怕只是和她抬杠，也能让自己回味无穷，心里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这厢的尚姑娘，虽然累得有些喘，她心里却已经狠狠地拧了十七八道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手中那细弱冰冷的触感，还有上楼时腿边那一晃一晃的感觉。这会儿看着他被困在沙发里满是无助的落寞，心里又被狠狠地揪了一把。
　　这么出色的一个人，老天怎么就舍得对他那么残忍？

　　这会儿区楚言浑身湿哒哒的在沙发上费力的挪动着身体，终于让自己坐得笔直……只是，他要用手费力得撑着自己，而且被一脸被困住的无助——他要怎么离开这个沙发？
　　尚逢时忽然醒过味来，跑到玄关，将他的轮椅推了来。
　　“谢谢……”
　　区楚言垂着头，低声道谢，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情绪。
　　尚逢时看着区楚言费力的将自己一点一点挪到沙发边缘，一手撑着轮椅的扶手，一手撑着沙发，想要将自己移上轮椅。可是他咬牙用了两次力，身体依然还是纹丝没动。
　　他早就在爬楼的时候耗尽了力气，刚刚在门口等尚逢时的时候，体力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会儿，手臂稍一用力便抖得厉害，根本无法负荷身体的重量。
　　尚逢时上前一步，伸出手托住区楚言的手臂，协助他移上了轮椅。
　　“我是不是挺没用？”区楚言抬了抬眼皮，自嘲的向尚逢时笑了笑。
　　“我跑完一千米以后也跟半个月没吃饭一样的没力气。”尚逢时撇撇嘴角不以为然的说，“我知道这种天气你最受罪了，老实说其实你的体格真壮。”
　　区楚言对尚逢时的比喻啼笑皆非，而刚刚心底冒出的那点顾影自怜的泡泡，也噼里啪啦的炸了个干干净净。
　　这丫头，别人越忌讳什么，她越说什么。偏偏这种坦然的态度对足了区楚言的胃口，让区楚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
　　区楚言把卧室让给尚逢时，给了她一条毛巾。
　　“把头发擦干。”
　　“哦。”
　　“我去浴室……我可能会久一点……”
　　“了解，了解，要帮忙的话你随时喊我啊。”尚逢时一副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义薄云天像，然后帅气的将毛巾甩到肩上，关上了卧室的门。
　　区楚言凝视着紧闭的门，心底仿佛有清凉的小溪淌过。
　　以往和陌生人相处，对方总是小心翼翼的避开所谓的敏感话题，视线也飘来飘去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过来他还要安慰对方不必介意，结果往往是人家累他更累。
　　陌生人？
　　区楚言轻轻微笑，他们两个初见面就像多年好友一样熟稔。而且恐怕就算是至交好友，也没法像他们俩这样没有芥蒂倒没心没肺的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