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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生死殿（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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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带了东西给我？”
见到上得暖阁来的有号闻月和灵非白，屋子里这人放下手头的活计，抬头问道。
他的脸，灵非白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分明正是自己的宅男大师侄，只是他如今一双瞳孔中，白蒙蒙一片，细看去唯有鬼气森森的两点萤火跳动，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你的眼睛……？”灵非白禁不住倒抽口凉气。
灵枢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如梦初醒，“啊，忘带了——见谅，我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是不带的。”
他从桌子底下随手抽出一条血色发带，摸索着系在眼睛上。
“那个不是重点……”灵非白无力道。
重点是他呆萌可爱的大师侄，怎么会被人祸害成这个样子。双眼全盲也就算了，竟然还关在悬崖峭壁上做手办？
他捏紧了拳头，问，“灵非白？”
自己叫自己的名字还真有点奇怪，但是满山上除了他之外，也想不出别人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缺德事。
出乎他的意料，灵枢摇了摇头。
“是我自己。”他说，“我……太心急了。”
灵枢说话倒还是一样的高深玄奥，幽微难测。
“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灵非白在这三山之上，总算看到了一个活着的自家人，一时间有些端不住了，也不顾有号闻月在侧，当即开口问了出来。
灵枢听他问这句话，脸上起先现出疑惑的神色，好像在质疑他的身份。俄而，他伸手往身边摸索了一尊木像，用手抚摸一阵，摸清了是谁就随手又放置一边，再开口时脸上出现安详的气度。
有号闻月眼尖，早见的那尊木像和身边人面目有几分相似，颈上却没有那朵刺眼的花。
这些美人木像原是占卜所用，有号闻月恍然地想到。他心有所感，举目向木架上看去，果然见到架上那几排蒙尘的木像，都是已不再回的故去之人，而他手边摸得着碰得着的，则都尚在人世。
道理他都懂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灵枢非要把这些熟人的脸，都雕在美人像上。
爱好性转的宅男果然难以理解。
灵枢摸完了，镇定地说下去，再不追究眼前究竟是谁。
“师叔与师弟一向不和，师弟一直想修宗门的明净心法，可师叔坚辞不允，为在修为上击败师叔，得明净心法，师弟转而修炼一次下山除魔过程时所获的魔族剑技，仗义经。”
到这儿，跟灵非白所知道的那段历史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此事为师叔撞破，灵弦师弟自此便被逐出师门，后以魔尊之身归来，实力竟然碾压师叔一筹。”
“然后他就疯了，就因为打不过人家？”
灵枢笑了笑，似乎觉得他的话很有意思，然后，他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灵弦师弟失手杀了他唯一的弟子。”
弟子？上辈子他什么时候有过弟子？剧情开始变得难以掌控，对面被红布蒙着眼睛的人伸出手，在空中轻轻弹了一下，一波又一波的灵力，水纹一般无声鼓荡开去，像一枚石子落进静湖中。
“空间……”他沉吟着，“都不是完全独立的东西，不同的异世之间会相互干扰，但最后或多或少地涌向同一个结局……百川东去，终入江海。”
灵非白猜，“清晓？”
灵枢收回手，空气中被他手指拨动的灵力也逐渐消失，水面复归平静。“嗯。那是师叔唯一的入室弟子，原本是资质很差的外门，因此我也不知师叔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可以说，他是师叔在这世上唯一挂念的人了。”
“他也自知能被师叔收入门下，是了不得的荣耀，平素待师叔极尽心力，师叔个性虽高傲孤僻，可日子长了，就也习惯他在身边，那孩子虽然资质平庸，可在师叔教导之下，剑术也得过看，又独有百步穿杨之技，算是平辈子弟中的翘楚。”
“他死之后，师叔将自己关在宫中整整十天，亲自动手毁去了清晓生前打理的竹林，又将整个后殿都夷为平地。”
“清晓死了，师叔在这世上就再无牵挂之人，他集聚人间一切力量对抗魔尊，自封尊主，为提高修为，自己主动修习了明净心法，或许还有些其他我们不知的邪术，事泄之后，他便开始动手清除异己。”
“师尊终于忍无可忍，与他决裂，可此时即便是师尊她，也远不是他的对手了，而我……”
灵枢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上又浮现出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我太想救师尊和灵珏师弟，强行逆天行事，从未来抢夺气运，却不料终究崩了法器，又反嗜自身。”
难怪如此，虽然他说得如此轻松，可听着的那一位心里是明白的——通玄之人最忌劫夺天地造化，做这事就像借高利贷，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赔进去。
每年因为想要跟老天借命而惨遭天打雷劈，尸骨无存的三流修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而灵枢是习易的顶尖卜师，灵非白不知他究竟从天地间夺了多少气运，以他的修为竟然吃不下来，而最终算来，仅仅是双目失明，相比尸骨无存雷电焚身，这个结果甚至可称不坏。
说到“法器”，灵枢好像忽然想起些什么了，立即又接上了最开始那个问题。
“所以说，你们究竟有没有给我带来什么东西。”
他这么一说，灵非白忽然想起了他上少一山参加会元之前的那个夜晚，灵枢一脸迷惑地端着自己从不离身的七星盘“浮休”不由分说揣进他怀里，脸上是那种一贯的呆萌表情，好像自己也吃不准自己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究竟会是为了什么，但这个东西师叔一定要拿着。”
……
“请师叔拿着这个，无论碰到怎样的情况，都绝对不要放手，也不可将它离身。”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吗？灵非白到了这时方才恍然大悟，他这位大师侄的业务能力还是不容置疑的，能一眼穿过这么多弯弯绕绕，直接看到自己此时此地的困境。
“我手中有你的法器。”
灵枢没什么表情地哦了一声，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并不惊讶。
灵非白伸手刚想往怀里摸，一下子摸到那身派发的白衣，底下连个内裤都没有，他尴尬地放下手，
“但是。”
灵枢不动声色静静听着。
“可能需要我先把它偷回来。”
有号闻月对他的事依旧上心——下来后立即催着他去取回自己的东西，顺便又赠送了他一次滴滴打鹰，他还是那种说帮忙就一定会帮到底的人，即便这人并不是他的好友，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异界来客。
二人一路行至落霞宫后殿。
原本满地栽种的参天长青雪松，和殿后的数百杆翠竹，这时都已经被拔的一干二净，连树桩子都不见。落霞峰彻底成了秃山一座。
唉，长期住在这种地方，心理就算没有问题，也会渐渐被憋出问题的。
再往山上走，唯有一座孤坟茕茕孑立，纤尘不染，一只胆大的暮鸦要往上落，电光一闪，瞬间就被强大的结界击得粉碎，只来得及怪叫一声，便变成几片羽毛飘落下来。
石碑之上，则横放着一把断剑，一把没有上弦的弓。碑上无字，唯有一道深深剑痕。
“怎么了？”有号闻月看身边的人突然恍惚，出手拍了他一把。
“没什么。”灵非白难得没有跟他耍贫，叹口气，带头走了进去，手却在衣底紧紧握着袖子。
那一瞬间，他对这位异界的自己，忽然感同身受。若那孩子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时竟不知要如何自处。
不知是否因为原主不在的缘故，落霞宫后殿也是未点一支灯烛，此处原是他起居之地，但这时似乎已经被废弃了，屋里的东西都堆满了尘，陈设布局却是一如他所熟悉的样子，好像被什么人刻意地保持如此。
“尊主”会把他的东西放在这里？
灵非白开始有点怀疑灵枢此次占卜的结果——这显然是个人家睹物思人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会把东西放在这里的样子。
就在他满腹“狐”疑继续往里走的过程中，一个琉璃罐子忽然从置物架子上掉了下来，不当不正，正好砸在他的脚边。
正行偷窃之事的人被吓了一跳，幸而这看来脆弱的罐子并没当场粉碎，而是在他脚下滚来滚去，无风自动，在地上咕噜噜来回乱转。
他赶紧蹲下身捡起来，手接触到罐子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仙尊！仙尊救我！”
小狐狸？
灵非白左右看了看，却不见灵狐少年的身影。
“这儿呢！”
声音从他手中那罐子里传过来，灵非白低头一看，小狐狸整个狐被压成拳头大小，被封在琉璃罐子里，脸紧贴在罐子上，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就知道仙尊一定会来的！”他唱作俱佳。
不仅是灵非白，就连跟着走进来的有号闻月也看呆了。
——逼游鬼现出原形，然后又封进这个小小的罐子里，这得是多么鬼畜的人才能做出来这事。
“这叫虐待动物知道吗……？”灵非白叹为观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注意，大荒篇即将结束，本文完结进入倒计时~
这部写完了之后开始打磨下部的大纲和lore，争取给大家呈现一个更好更丰富的世界，暂时没有想好番外写啥（因为其实没有写网文的经验），所以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也欢迎写作指导！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我的文章是被一路骂过来的（各种意义上），所以很乐意接受大家的建议。
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