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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回 对峙（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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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身处黑暗之中，但是两人的视力却比天上的老鹰还尖锐。他们竖着耳朵捕捉哪怕一丝一毫的些微声响，昆虫的鸣叫此时此刻都放大了好几倍，充斥在耳中简直和震耳欲聋差不多。
突然，几只飞鸟毫无预警地从十英尺开外的树丛中腾空而起。马戏团老板立刻拔腿一阵疾跑，那如风的速度简直和孟浪的年轻人差不多，戈德里克赶紧跟在他身后。就在这个瞬间，铁匠注意到好像有一道银光擦着自己的腿飞快过去，那究竟是恶咒还是利箭，他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马戏团老板又赫然停住，铁匠差点被惯性晃倒在地。就在这时，戈德里克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窸窣作响，可能是某种爬行动物一晃而过。他赶紧回头张望，但身后只有漆黑的树丛灌木。偏巧就在这个时候，脑后嗖地一声，他还没来得及转身，眼前的世界就完全颠倒了。
那支晃着绿光的利箭穿过了戈德里克刚在脑袋所在的空间，危机时刻原来是马戏团老板伸腿直接把铁匠绊倒在地，这才让他躲过了猝不及防的袭击。紧接着又是嗖嗖几声，不断有带着黑魔法的箭矢撕裂夜里清冷的空气。戈德里克本打算爬起来，可他现在觉得还是趴在地上安全些。铁匠能够听见马戏团老板也在强箭还击，那嗖嗖之声疾如劲风……
霎时间，又静了下来。
戈德里克抬起头，他看到马戏团老板高长的背影就在自己面前。□□已经拉满如月，弓弦颤抖的吱吱声让人心惊。
“格兰芬多，你慢慢后退……离我远一点。”马戏团老板没有回头，却丢出这样的话。“……看来是我弄错了，他们不是冲你来的。”
他们？难道不止一个人？
戈德里克难以置信地朝马戏团老板□□瞄准的地方望去，黑暗中的树枝反射着微弱的月光，他连半个人影儿也没看见，难道说这里还埋伏着更多的人？
马戏团老板再次毫无预警地一阵飞奔，速度快得如同一头健步如飞的野鹿。戈德里克这次没有跟上去，他悄无声息地让自己的身影慢慢隐没于黑暗中，接着他看见G先生又猛地停住。
这次连铁匠也看清了，就在离G先生相距八英尺左右的树木之间，那个鬼面骑士被昏月映亮。那家伙手中也是□□，搭好的利箭冒出绿色的荧光，一看箭头就知道浸淬着剧毒。
妈的，这个活死人是我的！
戈德里克在心中暗暗骂着，他悄无声息地朝马戏团老板的方向缓慢溜过去。铁匠可是专程来除掉这个难缠的鬼面骑士，还特意打造了兵器。难不成在咫尺的地方，头功要被马戏团老板抢了去？但是戈德里克还没溜出半英尺远，他就感到一股力量绞住了自己的腿，使他前进不得。
铁匠困惑不解地回头张望，这一看让他浑身上下冒出一层鸡皮疙瘩。那是一条碗口粗的蛇，不知是什么品种，只能看见绿莹莹的鳞片，还有两只尖长的毒牙在朝前伸着。戈德里克没有动，生怕一动弹这条看似毒性很大的蛇会突然袭击给自己一口。他又望向马戏团老板的方向，只见G先生刚才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紧张感似乎放松了些微。戈德里克又看了看鬼面骑士，原来那家伙的弓箭也沉了沉。
他们似乎谁都没打算要对方的命。
但是这个想法刚刚钻出脑海，戈德里克就知道自己错了。鬼面骑士在眨眼之间就旋身转了个弯，一支箭对着马戏团老板的脑袋就飞了过来。G先生飞快闪过，疾如雷电（戈德里克从未见过任何人有这样快的身手，哪怕是伊格诺图斯也不行），与此同时他那根镶着凤凰羽毛的箭直接刮过鬼面骑士的头盔，撞击出个惊心动魄的裂口——
“当心后面！”戈德里克突然喊道。
嚓。
沉重的金属箭头插进血肉的吱吱声，铁匠的心跳都跟着停止了。他看见马戏团老板原地摇晃了一下，他的肩背处插着一支从身后隐蔽处飞来的暗箭。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戈德里克都能感觉到血腥气弥散在空气中。这时候，那个一直隐蔽在黑暗中的影子渐渐走了出来。
这个戴兜帽的家伙又瘦又高，连同鬼面骑士一起都拉弓搭箭，他们一前一后朝马戏团老板逼近过来，简直就像两头试图狩猎受伤雄鹿的猛兽。
戈德里克怎么也不明白，刚才他的喊声完全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和位置，可这两个袭击者好像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看样子与马戏团老板这个凶狠怪物相比，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威胁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本身就是无足轻重的。
眼看着那戴兜帽的弓箭手手中的□□已经微微颤抖，戈德里克真担心对方手指一抖，那支箭就会贯穿G先生的喉咙。这一刹那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于是他令人印象深刻地猛地跳了起来，魔杖嗖地指向戴兜帽的弓箭手。
“竟敢动我的人！Expelliarmus！”
戈德里克简直就是为这富有戏剧性的一刻而生，他出人意料的亮相显然吓了所有人一跳，兜帽弓箭手没料想到自己会遭到巫师的袭击，他手中的□□刹那间就被弹飞了。
“你这笨蛋！”马戏团老板突然吼道，听声音他似乎是怒不可遏（戈德里克：“诶？”）。
只听一阵猛烈的嘶嘶声，戈德里克的头发刹那间全站了起来。刚才那条缠在他腿上的蛇飞快绞上了他的脖子又迅速收紧，很快戈德里克眼前就是一阵金星。尽管身在危急时刻，铁匠的脑海中还是冒出了个古怪的想法，那个戴兜帽的弓箭手……
他能够跟蛇说话！
又是一道炫目的红光闪过，戈德里克的脖子突然间解放了，那条蛇被马戏团老板丢出的魔咒炸成了烟。但就是在这宝贵的一瞬间，那个鬼面骑士先发制人，他一箭射在G先生的肋下。后者不由自主地朝前一扑，紧接着不偏不倚地趴倒在戈德里克怀中，这一下子就把铁匠给撞翻在地。
“你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一阵冷酷的嘎嘎声从鬼面骑士的头盔缝隙里冒了出来，这个声音真的是非常独特。“你到底是谁？”
戈德里克无比惊讶地抬起头，这难道不是一个被黑魔法召唤起来的活死人么？他怎么能够说话？鬼面骑士现在已经近在咫尺，一根魔杖直指自己的脸。
看样子马戏团老板的情报有误啊，眼前的这个鬼面骑士事实上根本就是巫师乔装的！
不过没有人回答鬼面骑士的问题，戈德里克现在还顶着亚瑟王子的面皮，他也不知道现在应不应该承认这个假身份。可是不知怎么的，鬼面骑士好像完全看出了“假王子”的心中所想。
“亚瑟王子是个麻瓜，不会挥舞魔杖的，你这没头脑的冒牌货！”鬼面骑士冷笑了一声，接着他把脸转向刚刚颤抖着直起身的马戏团老板。“想不到……像阁下如此这般的人物，却给自己找了个无脑的保镖。万急时刻，竟然还得指望你保护他！”
“你如此乔装改扮，费尽心思地来找我有何贵干？”马戏团老板语气平静地说，那淡漠的口吻真不像身中两箭的伤病员所能说出口的。“我还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说永远不想再见到我呢……这才几年啊，就这么想我？”
回答他的是一阵妖魔般的哈哈狂笑，这笑声听上去凄厉甚至有些哀婉，戈德里克的头发都啪嗒啪嗒地站了起来，连脊背都觉得凉飕飕的。紧接着那鬼面骑士蹲下身，他的铁头盔与马戏团老板的变脸面具近在咫尺。
“特意请你给‘他’传个口信。”那鬼面骑士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诡异，“现在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和那个大人物直接对话了……回去告诉梅林，如果他不希望你死于箭毒蛙毒液的慢性渗透……那就回卡梅洛特城堡，莫佳娜公主想见他。”
“如果他不去呢？”马戏团老板抬起头，他全部恶意的心思好像都包含在这句话里似的。
那鬼面骑士只是哼了一声，紧接着戈德里克发现自己被一股生猛的力量直接提了起来。还没等他喊出声来，他就已经被拎到一处悬崖的边缘。
“如果他不来，这小子假扮的那个家伙也会是同样的下场！”鬼面骑士话音刚落，他就直接幻影移形了。
戈德里克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就这样无所凭依地落了下去。就在这一瞬间，他看见G先生猛地从悬崖边缘探出身，同时一把抓住了自己无所依凭的手。
戈德里克就这样在悬崖边上摇摇荡荡，他甚至都能感觉到血点飘落在自己的脸上。那两支箭还插在G先生的身上，与此同时，复方汤剂的失效时刻也到了。火焰色的头发如熔岩般从金发里汹涌而出，眼睛的颜色也开始重新变浅……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正在恢复他的原本模样，而这个时刻，马戏团老板脸上的面具却因为重力而下滑，鬼怪的层层花脸接二连三地脱落，是如此的猝不及防，甚至可以说是骇人听闻！
他的半张脸露了出来。
铬绿色的眼睛如宝石般镶嵌在白皙且线条分明的面庞之上，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你的肺腑。不过此时包裹眼球的筋肉正在极速收缩，这使得他的目光更加犀利如爆发的星辰。
接着，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看到了马戏团老板的另一侧的脸。
铁匠没有惊恐地叫喊，也没有歇斯底里或者吓瘫，甚至都没发出一点声音。戈德里克这个人向来胆大，可见到眼前这尊弥尔顿诗中的撒旦像，也不禁心惊肉跳，甚至魂飞魄散。
他和马戏团老板就这样彼此瞪着，铁匠看得出G先生自己也有些吃惊。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被忘掉多时的角色出现在悬崖边上。
是那个戴兜帽的沉默弓箭手，他现在已经没有武器，但是他从袖口掏出一根魔杖来。戈德里克可以看见这个人，但是马戏团老板看不到，因为那家伙站在他身后。
那人兜帽下的面容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唯一看得清的，是这家伙胸口有个被昏蒙月色映亮的挂坠盒，一闪一闪的，就像蛇的眼睛。
戈德里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只知道非这么做不可。因为那个弓箭手的魔杖已经烧得通红，即将穿透马戏团老板的脖子——
突然，这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刺客发出一阵惊悚的嘶嘶声，原来寒光闪闪的格兰芬多宝剑已经径直插在他的肩上！
刚才那个瞬间，戈德里克将他心爱的武器整个掷了出去，果然如他所愿地命中了目标。
紧接着就是山石滑落的撞击声，中剑的弓箭手如落鸟般从戈德里克眼前坠了下去，谁也没费心思拉他一把。有那么一刹那，戈德里克与对方那双阴郁的灰眼睛对视了片刻。
哗啦！
戈德里克没看见那人最后的结局，只是在一片漆黑中听见沉重的落水声。
黑森森的树林深处正燃着一堆篝火，马戏团老板脑袋的一侧垂着长长的深褐色头发，露出了满是血渍的□□肩背。他的身体和他的半边脸一样糟糕，大片大片如同风干的橘子皮似的干硬皮肤已经没有了痛觉，两处箭伤凝结着发黑的血块，疮口的肌肉不住地痉挛，甚至还发起炎来，但这家伙却泰然自若，或者不如说他根本就是神离天外。
“我这辈子不曾见过像你这样大的傻瓜，居然能做出把最珍贵的武器丢掉的蠢事来。”马戏团老板那双绿眼睛瞥了那个沉默不语的铁匠一眼，后者正板着脸把自己的魔杖变成烧红的铁片，看样子他对自己正在干的事情十分厌恶。
“如果我不把剑丢出去除掉刺客，你现在已经死了。”戈德里克没好气地说，接着他把滚烫的铁片烙在马戏团老板鲜血淋漓的恐怖伤口上。只听一阵吱吱的声音，这和铁匠铺冷却刚出炉的铁器声差不多，一股带着皮焦肉烂味道的蒸汽冒了出来。换成别人早就惨叫连连，可是马戏团老板仅仅是有些微的□□而已。
这要是在战场上，如此惊人的耐受力对任何敌人都是很大的威胁。
“唉，你还真以为我这么容易就会被杀死？实话告诉你吧，那两个人都不是我的对手。”马戏团老板的话语明显带着轻蔑，“如果没有你这猪队友不断添乱，我恐怕早就赢了。”
“啧，你还真是自负啊。”戈德里克挪开了铁片，他看到G先生背上大片大片陈年累月的烧伤疤痕又添新伤，只觉得胃里一片翻腾。“你认识他们？”
“算认识吧……其实他们还算是我没有血缘的亲戚呢，虽然我们彼此都不承认有姻亲的纽带在联系我们。很多巫师都有亲缘关系……”马戏团老板淡定地回答，尽管他额头还算正常的皮肤冒出一层汗珠。“他们是亚瑟王子的政敌以及豢养的刺客，双方各为其主，彼此不喜欢也很正常。”
“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的？”戈德里克皱了皱眉头，“不知详情的，大概还以为你跳进火炉里了呢。”
“都是旧伤，何必在意？”马戏团老板转过脸来，没有面具的遮盖，他的面容却比面具本身还惊心动魄。他半张脸被烧伤得活像狞恶的厉鬼，疤痕已经扭曲成火焰的形状：一打眼你会以为自己看到了巨鸟的翅膀在此人的脸上绽开……不过另半张脸倒还真是姿颜俊秀。戈德里克现在已经习惯了马戏团老板这副嘴脸，心中也不禁暗忖G先生在烧伤之前……大概还是他很年轻的时候，一定有着相当英俊的外表，甚至可以说是动人心魄的。
不过像马戏团老板这样一个有手段的巫师，戈德里克很难想象他会意外打翻火烛或者遭遇什么事故而烧伤。他更难想象什么人的魔法会如此厉害，居然能把G先生搞成这副模样……就连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如此这般勇敢的人，都花了个把小时才看习惯G先生可怕的尊容。
“既然莫佳娜公主要召见梅林，你愿意跟着去卡梅洛特城堡做他的保镖么？”马戏团老板兴致盎然地换了个话题，看样子他在心情不错的时候比平时健谈。“现在我受伤了，你似乎对这个职位也有兴趣，我正好可以向大人物保举推荐你。”
“你不是说那个大人物不需要保镖么？”戈德里克恼火地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所有人都对他奉若神明，连我的故乡都有梅林神庙的断壁残垣……他是德鲁伊巫师传说中的风云人物，辅佐过两代君主，那段时间他威风八面，抟风运海，振北图南。只听说后来他人间蒸发，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去了海外……怎么，梅林难道还活着，又回到英国并且辅佐亚瑟王子了么？”
“是啊，正如你所说的这个令人讨厌的事实——他很不幸还活着呢。”马戏团老板又揶揄似的哼了一声，好像正在讨论的这个梅林是鱼汤里冒出的一块生姜似的。“他也确实……在亚瑟王子身边。”
“听说梅林还做过莫佳娜公主的老师，那他现在该多大年纪了？说不定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了。”戈德里克在篝火上烤着一只他打来的松鸡，火光映亮了他的眼睛。
“梅林是个了不起的易容马格斯，一个超级变形术大师，他可以随意改变自己的外表。变成老年人、年轻人、英俊的人、丑陋的人……只要他愿意，你是察觉不出他的实际年龄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在亚瑟王子身边很好地掩藏自己，躲避莫佳娜公主天目的窥视。不过易容是个很耗费精力的事情，通常情况下他不太喜欢这么做，容易疲劳。”
“那些传说是真的么？有人说梅林钢筋铁骨铅背铜身，完全刀枪不入。”戈德里克满腹狐疑地抬起头。
“如果那是真的，他还让妖精打造盾牌干什么？”这是一句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和梅林在同一个阵营，但是却很不喜欢他，为什么？”戈德里克朝马戏团老板投来叵测的眼神。
“因为我知道他的全部秘密。”G先生的眼睛迷离起来，闪烁出忧郁的光。“我收回刚才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大傻瓜这句话，因为梅林才是十足的大傻瓜……他脑袋有问题。”
“梅林可是坊间传奇，是所有巫师的信仰之光……他到底干了什么，让你如此诋毁德鲁伊巫师心目中的神呢？”戈德里克颇有些认真地打量着马戏团老板，他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这个故事可不短啊。”
“没关系，我想这一夜足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