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故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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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友
通宵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差点没能起来。
闹钟尖叫的像是要造反，织田遥昏昏沉沉的把自己从被窝中挖起来，十分不情愿的开始洗漱。
——啊好想睡回笼觉。
即使是凉水泼脸也无法阻止连绵不绝的困意，没办法，昨晚睡下的时候似乎都看到天边的鱼肚白了，短暂的小憩并不能满足疲惫的大脑。
且无论如何，今天都是不能失约的。
自从那晚收到了那封没署名的邮件之后，织田遥就迅速地与对方联系上了。三年未见，记忆中的人声音依旧温和，但语气间的态度却强硬了不少，到最后几乎是对方单方面敲定了见面的时间，完全没给她推脱的机会。
虽说这几年也从许多地方听说过一些，但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会觉得十分魔幻，因此也无法想象对方如今的模样。
【制霸西东京的代理老板娘和结束了新娘修行的花组啊……】
唉。织田遥叹了口气。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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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田坊站在二楼的廊上注视着少女的离开。
昨夜少女的行径太过嚣张，踏在旧鼠组谋反的这个时间点上，让人很难不去多想。
“原来你在这里呀，黑田坊。”
跑过来的是纳豆小僧，大概是手中的活终于告一段落，特地跑过来找他。
“辛苦了。”他问：“少主的情况怎么样？”
“吃过退烧药已经安定下来了，接下来只需要静养，毛倡妓大姐在照看他。”
“是感冒啊……”黑田坊闻言愣了两秒，随后颇为无奈的感慨道：“虽说是少主，但是人类的身体还真是脆弱啊。”
因此而忙碌了一早上的纳豆小僧也顿感心累，于是也跟着附和：“是啊，明明晚上才率领我们百鬼夜行，难得大家都热血沸腾起来了……啊，那是昨天搬过来小丫头？她出门了？”
说话间少女已经走过拐角不见踪影，而盘旋在半空中的乌鸦跟了上去，黑田坊没有回答纳豆的问题，只是压下了斗笠，说道：
“我们走吧。”
约莫四五年前，远在南美的帕契一族曾不远万里前来东京向奴良组商议借地，为的是五百年一次的通灵人赛事。
〖连结星星、大地与生命之环，我们帕契一族的使命就是在伟大的[再生]来临之前守护这一切。〗
如此说着的帕契长老与奴良组达成了初赛期间互不干涉的协议，然而随着从世界各地赶来的通灵人越来越多，这条口头协议的效力最终也只徒有其表。
通灵人是人，而人类之中从不缺道德败坏或是奸佞狡诈之人。那段时间奴良组麾下的各组组长每天都能收到十几条与通灵人发生冲突的上报，就连本家也不堪其扰，最终组成了一支专门的巡逻队，将那些冒犯上来不懂规矩的通灵人一个个找上门教训了一顿才算消停。
而身为奴良组本家的特工队长，黑田坊当年也在这支巡逻队中，对通灵人这一群体的印象自然也称不上好。
〖别太紧张了，阿黑。〗
听闻了这段过往的年轻滑头鬼轻笑出声，他踏着晨间朦胧的朝雾，停在了邻家那间早已熄了灯光的屋子前。
〖她虽然嚣张，却并无敌意。〗
面对着下属们明显不赞同的目光，他那年幼的君主全然不在意——身量还未完全张开却已初具大将之风的少年带着无匹的自信，语气促狭的向他们提议道：
〖既然不信的话，那不如去亲眼看看。我想，最多不超过客厅，也有可能进门就是。〗
少年打着哑谜，在一众部下困惑的眼神中愉悦的看向房子二楼某扇未关上的窗，说道：
〖倘若在那之后你们依旧将其视作敌人，那，奴良组也不惧与其为敌。〗
奴良组从不惧与任何人为敌——身为奴良组的妖怪大多都抱有这样的想法，过去的辉煌与荣耀带来了自傲的资本，且今后也将一直如此。
——黑田坊亦有如此的想法。
是以，年幼的主君既已发话，那身为下属的自己听令便是。
去亲眼看看，那直面百鬼后也依旧敢自称通灵人的大胆少女，是否真有与奴良组为邻的气量与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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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张丘温泉，即使是在都市也能享受到的山林秘泉！现代人度假放松的不二之选！PS：老板娘还是个温柔美丽的大美人哦！地址位于XXXXXX……】
织田遥看着在电车上顺手拿的小册子，陷入了沉思。
——这不是经营的挺好的吗，话说熟人之间有折扣吗……啊，果然还是算了，感觉会被马琪打的。
脑中闪现过年少时被花组欺负的悲惨记忆，织田遥再三权衡还是按下了自己想去看热闹的心思。
这里似乎没什么大的改变，眼熟的街道和装修风格与遥远的记忆一一对应，模糊的回忆开始逐渐清晰。
……有了有了，还是这家店。
距离踏张丘温泉还有一条街的某个拐角，一家装潢古朴的店面坐落在这里。
【说起来，鸮鸦以前也经常会买这家店的和果子。】
这家据说是从大正时期就一直开到现在，名为[甘露寺]的点心店。
刨去那挥之不去的熟悉感，没经住樱饼和一众甜点诱惑的织田遥身体快过脑子，一脚踏进了店里。
【嗯，马琪她们应该也不讨厌甜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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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快把店内每种品类都打包了一份的织田遥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踏张丘温泉，或者又可以叫做民宿[炎]。
这里曾今是麻仓家现任家主·麻仓叶与麻仓安娜的居所，但由于这夫妻俩目前带着儿子在世界范围的新婚旅行中，所以现在住在这里的是代理老板娘·玉村玉绪以及女侍·花组。
……啊光是想到这一点胃就要痛起来了，本来就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花组，从鸮鸦那边得到的情报说玉绪由于有段时间压力太大性格也逐渐的向安娜大人那边靠拢了，怎么办好可怕！现在还能反悔吗？我果然还是回去好了！
当反悔是不可能让她反悔的，就在织田遥试图分析跑路的可能性的时候，民宿的大门打开了。
“咦，这不是阿遥吗？这么快就到了？我本来还打算让马琪去接你的。”
开门的人粉发粉瞳，声音也很是耳熟，织田遥正困惑于‘我有认识过这么漂亮的小姐姐吗’一边出于礼貌的表示自己也才刚到，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招待进了屋子。
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就算在织田遥自己看来都非常神奇，她十分自然的递过了见面礼（刚才买的和果子），然后询问了对方最近的情况，在被笑着揉了揉脑袋还被夸了懂事之后她坐到了客房的软垫上，面前还放着一杯茶。
——啊茶梗立起来了……不对我是在干什么？？？
来，先把目前的情况整理一下吧。
首先，眼前的人她肯定认识，不然也不可能下意识的能和对方聊这么久；然后，这个耳熟的声音……话说和之前通话时接电话的人好像！等等那不就是……慢着，她认识的人里面有几个是粉发粉瞳的来着？唔、麻仓家的实习生玉绪小姐算一个……嗯等等？玉绪？玉绪？？！
于是标准答案呼之欲出，织田遥捧着茶杯没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
“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温柔好看的玉绪小姐姐微笑着问道。
“就是觉得，嗯，玉绪姐变漂亮了啊。”织田遥神游般的捧着茶杯，咕咚一声将差点哽住的情绪和热茶一起咽下了肚。
——这件事就当作黑历史永远封印了吧，怪丢脸的！
抛开这件插曲不谈，一如当时马琪发的邮件所说，玉村玉绪似乎是真的有事情找她。
……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织田遥看着玉绪随手拿出的一沓打印文件，神色微妙。
【这个该不会是……】
“是委托哦。”
玉绪倒也没有藏着捏着，直接了当道。
“不过是来自前首相的。”
哦豁，那怪不得。
虽说这届的通灵王也是姓麻仓，但实际上自从麻仓叶继任家主后就很少再接外面的委托，对外宣称是因为家主满世界乱跑抓不到人，而实际上么……
众所周知，麻仓家的上一辈跟现任的通灵王关系并不好，或者直白点说是死敌也不为过。于是在大赛结束之后没多久就都陆陆续续的宣布了退休，躺的十分迅速。
所以在这个老一辈躺平，新一任满世界旅游，唯一的实习生（玉绪）还在努力经营副业的情况下，这个委托没人想接。
之前的委托都能直接拒绝了事，但这个……
“倒也没那么严重，真不想接也还是有办法的，麻仓家还不至于连这点人情都没有。”
玉村玉绪淡然的喝了口茶，看上去像是也没把这事太放心上，随口问她：
“所以你有兴趣吗？不想去的话我这边刚好还差个垫桌角的。”
织田遥……织田遥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她接下这个委托。
无论何时、无论立场，名为[遥]的存在永远都不会拒绝来自麻仓家的请求。
所以她回答：“请交给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这个回答的玉绪比起松了一口气反而像是更头疼了，她把手中的资料交给她，又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再次问道：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
织田遥没能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干脆选了个目前自己最想知道的。
“花组……马琪她们最近还好吗？”
“关于这个。”玉绪终于叹了口气，视线移到了房间的格子门上。
织田遥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们本人呢？”
——伴随着这句话，格子门被人从外边大力的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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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绘町奴良邻家的幽灵宅
“这可真是——”
确实如少主所说，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空气中混杂着墓土的气息，前不久才请人专门打扫过的地板上还散落着不少木屑，老旧到无法使用的家具被尽数挪到了院子的空地上，唯一被留下来的那张快散架的桌子则被重新加以固定，放到了正对门靠墙的地方。
——而在那桌子之上，如同一个个小型神龛一般，自上而下的摆放着居住于此的六位幽灵的牌位，并且姓名明显有手工雕刻的痕迹。
“三郎原来是姓木村啊。”
因为邻居不在而放开了胆子的纳豆小僧好奇的凑了过去，接着迟疑的拿手去轻轻敲了敲，喊到：
“喂——三郎你在里面吗？”
牌位里传来了一阵呓语，过了一会一个明显还是睡眼惺忪的幽灵探出了脑袋，看到他后又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哈欠。
“什么啊原来是纳豆呀，难得老夫久违的做了个梦哈啊——”
——幽灵原来也是会做梦的吗？
黑田坊和纳豆小僧面面相觑。
“都是一些生前的往事罢了，啧啧，这么一看还真是糟糕的人生……喂！我说你们几个别睡了！赶紧都起来！”
清醒了的木村三郎开始一个个喊人，不多时几个幽灵就都被他挖了起来。
伴随着“三郎叔让我在多睡会”“不行就你小子睡得最多快起来”“三郎你不能因为自己被吵醒了所以把我们的挖起来”“那又怎么样我可是房主”“好霸道”“闭嘴”之类热闹的吵闹声，几个幽灵站在了一起，他们互相间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齐齐对着黑田坊土下座。
“什什什……！三郎你们突然这是怎么了？！”纳豆小僧震惊到脑袋上往外蹦豆子。
“一直以来非常感谢奴良组的庇护，若不是各位老爷，我们怕不是早就忘记自我，化身恶鬼作祟了吧。”
作为开场白，木村三郎如此说道。
“如您所见，我们几个曾经是人。但是回顾一生，不管是事业也好、家庭也好、人生也好，以人类社会的标准来说毫无疑问都是失败的——我们几个是失败的人类。”
“这样失败的我们自知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条件来要求奴良组让步，但是，即便如此，拜托了——！”
沧桑的幽灵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低吼着，同时也将脑袋埋得更低，他继续诉说道：
“我们曾经挥洒了大把的时间来寻欢作乐，时间也如我们所愿叫我们忘记了那糟糕的人生。但是如今看来，那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啊！即使是那不堪的、在别人眼中毫无价值的人生，却是我们曾经作为人类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了。”
“那个孩子让我们重新记起了这一点。她询问了我们的名字，又帮我们立了碑——虽然过程有些粗暴，但我们也确实欠下了那孩子很大的人情。”
“所以，拜托了——！我们希望能够报答那个孩子，也希望那个孩子能够继续帮助我们，所以至少、至少希望奴良组的各位老爷能够原谅那孩子昨晚的所作所为，让她能够继续呆在这里——”
“慢着、慢着！”
眼瞅着这群幽灵自说自话，还似乎擅自脑补了不少东西的黑田坊头痛的揉着眉心，转头去看纳豆小僧，发现他也正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于是更加的烦躁。
“先不说那个少女的问题，这里的房子是她通过人类那边正规的手续买下来的，明面上就算是奴良组也办法赶她出去。”
“另外在你们眼里奴良组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关东任侠一族的妖怪有那么小家子气的吗？！！”
“也就是说？”
幽灵们交换了个眼神，小心翼翼的期待着。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样……要不是纳豆吵着说担心你们一定要来看看我才不陪他，既然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压下了斗笠，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了“是害羞吧”“害羞了”“绝对是害羞了”这类的窃窃私语，然后他们的声音与纳豆小僧爆发出来的欢呼声重叠在了一起：
“——黑田坊万岁！！！”
他们一起这么大喊。
真是的，有必要这么大声吗？
试图用斗笠将发烫的面容遮挡起来的黑田坊无奈的加快了脚步，放出去监视的乌鸦还没回来，但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有多少通灵人会为了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立碑的呢？
这个问题答案黑田坊不知道，可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那个这么做了的少女，不管是出于何目的，奴良组都会给予她相等的善意，而在她将锋芒指向奴良组之前，她都不会是敌人。
“啧，这么一想搞得我才是那个坏人一样。”
想明白了的黑田坊不爽的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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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走了吗？不再多待一会？”
民宿［炎］的玄关前，玉绪关切的问道。
“不用了，我今天已经足够打扰了，而且……”
织田遥看了一眼通完内屋的格子门，有些心虚。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会被玛琪她们讨厌的打算，但是没想到还能像今天这样和她们一起聊天——我已经足够满足了，如果再待下去的话她们大概就会厌烦我了吧。”
玉绪观察着她的表情，发现她真心实意这么想的，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劝导什么，于是满腹的话语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说： “你想好就行。”
于是双方就此别过。
玄关的门被带上了，而往内屋的门却被拉开了，收敛了气息的花组三人正站在门口。
“真叫人没眼看，怎么三年过去了还是这个性格？拉基斯特他们都不纠正她的吗？”
甘娜·俾斯麦靠在门槛上，说的漫不经心，却明显让人感觉到她在生气。
“他们说了也没用吧，毕竟现在就是那种性格。”玛莉欧·法娜手中还捏着一块樱饼，她咬了一口，露出了被甜到的表情，“不过这方面倒是一点没变，虽然说着是见面礼，但其实只是她自己想吃吧。”
“真不知道该说那孩子是敏感好还是迟钝好，偏偏只在最重要的地方反应不过来。”
而花组中的最后一位，同时应该也是和织田遥关系最亲近的马琪露塔·马提斯则不死心的盯着玄关的推拉门，直到确定了离开的人不会再折返回来，才气鼓鼓的开口骂道：
“那就是个笨蛋！”
语气间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丝委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3.故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