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理写手》bijou

35、第 35 章（修）

　　第三天快到下午的时候，绑匪给顾言撕开了眼上的胶带，因为长时间不见光，顾言根本睁不开眼睛，但能感觉到日照很足，林子闷热难耐。
　　对方突然开口说话了，顾言听到声音的一刹那，悲凉的心情溢出了胸口，他紧闭双眼，喉咙里难过的吭了一声。
　　“你还好吧？”周黎看他面色苍白，问了一句，不过问过之后又觉得自己这话多余，顾言这副样子不全是他害的吗？现在问这个只会显得虚伪。
　　几声叮咚轻响后，周黎递给顾言一瓶水，“喝水吧。”
　　他这回给顾言的不是矿泉水，而是冰红茶，顾言喝了小半瓶，觉得好像比平常喝的多了些苦涩，味道似乎不太对劲。
　　“你听出来是我好像不怎么意外？”周黎问。
　　顾言歪歪嘴角，勉强笑了一下，“……知道是你。”
　　周黎有些惊讶，不过他没有问顾言怎么认出他的，“我不会道歉，没意义，反正都做了，我之所以不和你说话，不是怕你认出我，是怕我自己心软。”
　　“那现…”顾言本想问现在为什么不怕了，但是及时收住了嘴，他怕刺激到周黎，鬼知道姓周的现在疯到什么地步了。
　　周黎却猜出了顾言的疑问，轻笑了一声，“现在么，一切都结束了。”
　　顾言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什么结束了？他想做什么？！
　　“你，”顾言害怕起来，但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摇了摇脑袋清醒一下，才努力把那些话都挤了出来，“我…不会说出去的，也不会放在心上，你放心，我，我没怎么样，你不要……”
　　眩晕感越来越强烈，顾言终于没能抵挡住，头一歪，身子瘫软在了地上。
　　周黎看着倒在脚边的顾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道：“平心而论，我并不厌恶你，你这人其实挺好的，起码比你妈妈有良心，可惜……”
　　……
　　顾言被发现时，正躺在荒草丛生的小路边上不省人事，被帮忙搜山的村民发现送去就医。医生在他的血液里检测出了浓度不低的镇静剂成分，只好先帮他洗了胃，做了全面检查，后颈处有一块灼伤，应该是被电击造成的，身体中度脱水，其他的倒没有什么大碍，半天后转进了普通病房。
　　顾言醒来时已经是两天后，他到最后也没能看一眼周黎是什么表情。
　　睁开眼，入目的只有一片白，视野聚焦后才辨认出是天花板，他神色恹恹的盯着病房的房顶愣了半天神，才意识到手似乎被别人握着，他试着转了下脑袋，径直对上了宋喻的眼睛。
　　几天不见，宋喻整个人都瘦脱了形，脸上棱角分明的，皮肤也晒黑了，身上还穿着那身运动服，看着比躺着的顾言还憔悴。
　　“哥，”宋喻说话时声音有些抖，“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顾言呆愣了很久，摇摇头，然后继续盯着宋喻看，眼神有些凝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喻担心的凑近了些，手罩上了顾言脑门，帮他理了理头发，“是不是头疼？大夫说姓周的给你灌药了……”
　　说着，他脸色明显的阴沉起来，棱角更加突出，有种狠厉藏在眼底。
　　“我…”
　　顾言目光渐渐亮了起来，看来是思维终于恢复运转了，努力尝试着说话，不过声音太哑了，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清，宋喻收起阴鸷的神色，“哥，你先别说话，好好歇着，过段时间就好了，我帮你倒杯水。”
　　但顾言却握了下宋喻的手，示意他不要走，看样子还想说些什么，宋喻只得俯身凑过耳朵认真听。
　　顾言的声音很嘶哑，底气也不足，但他用尽力气的低声说道：“小喻，谢谢你…喜欢我，还有……”
　　宋喻听他说这个很意外，等了等也不见下文，伏到他枕头边上，“哥？”
　　顾言突然羞赧的一笑，“我也…喜欢你。”
　　他现在面有菜色，嘴唇干裂，这个笑并不好看，可宋喻的瞳孔却骤然扩大了，一动不动的定在了原地，仿佛虔诚的信徒看见天神降临人间。
　　他迟迟没有正过脸来看顾言，却有一滴清泪落到了顾言放在胸前的手背上，顾言眼底一阵酸涩，费力的抬起手来舔了一下，微微皱眉，“真咸，那么多糖你都白吃了。”
　　宋喻两手紧紧捂住眼，坐回了床边的小凳子上，猛地抽了一口气，直接趴倒在床边，肩膀起起伏伏的抖着，顾言望着他的发旋有些不知所措。
　　等了片刻，却丝毫没有收敛的趋势。
　　“这怎么回事，”顾言难为情的想晃晃他肩膀，但他现在手没什么劲，根本晃不动宋喻，于是就改为了拍，“……怎么还哭了？”
　　顾言劝了几句，宋喻还是闷着头抽抽搭搭，弄得顾言也特别不好意思，“唉唉，怎么这么不乐意啊，那，那要不就当我没说，算了吧？”
　　“不许算了！”宋喻终于抬头了，通红的脸上泪痕交错，现在说着话眼泪仍旧往外奔涌，刹都刹不住，“我这辈子都会记得的！”
　　顾言看看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皱起了眉，“呃，小喻，你这，这哭的也太邋遢了，鼻涕口水全出来了。”
　　宋喻连忙背过身拿出纸巾，手却一直抖，包装被撕坏了，他就干脆扯烂袋子拿了一厚沓纸直接往脸上糊，“我，我去洗把脸。”
　　“哦。”
　　等宋喻一出病房门，顾言立马缩进被窝拉过被子把头罩住了。
　　靠！表白是这么难为情的事吗！要不是宋喻一直哭不看他，他就要满脸通红、语无伦次了！怎么办？一会儿宋喻可就回来了！和他怎么说话？说什么？啧，表白完了该说什么？欸？他以前和女生闹着玩的时候都挺顺利的，怎么到了宋喻面前就全乱套了？！
　　“老言！”一个火急火燎的声音把顾言从小鹿乱撞的激荡里拉回了现实。
　　曹巍砰的拉开病房门，气喘呼呼的冲了过来，带起一阵热烘烘的风，“你，没什么大事吧？哪伤着了没有？严不严重？我听宋喻说你醒了，脑袋里没事吧？”
　　顾言看看他，点点头，“还行。”
　　曹巍也看看他，狐疑的问：“话说你还认识我是谁吧？”
　　顾言扯了下嘴角，“认识，你不还欠了我两百的吃饭钱呢吗？你没忘吧？”
　　“欸？”这倒把曹巍说蒙了，“我，欠着你钱吗？没有吧。”
　　顾言哼哧一声笑了出来，曹巍这才明白他在逗闷子，不过还是不大放心，他仔仔细细的瞧了瞧顾言，伸出两根胡萝卜似的手指问他数，确定他不傻不呆脑子里精密零件没什么损坏之后，才长呼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唉哟妈呀，那刚才宋喻跑走廊里哭什么啊，吓人玩？嘿哟，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呃，小喻在走廊还哭着呢？”顾言问。
　　“可不是！”曹巍接着说，“我就出去买了点水果，一回来就看见他在走廊角落里蹲着，哭得泪人似的，吓得我赶紧过来看看你怎么了，敢情你好着呢，那他哭什么啊？”
　　曹巍疑惑的看看顾言，顾言错开眼珠，“谁知道。”
　　宋喻这时候进来了，脸看着是洗过了，不过眼睛更肿了，跟俩核桃似的，看见曹巍喊了句哥，就拉过小椅子坐了下来。
　　他一进来，顾言就觉得心窝里头那头小鹿又蹦跶了起来，一想到自己这么大个子的爷们儿居然萌发了少女情怀，他就面上发热，要命的是曹巍也在，要是让被瞧出来点什么，他这老脸也就彻底不用要了。
　　曹巍起身问顾言，“渴吗？我给你倒点儿水？”
　　宋喻也站起来，“我来吧，巍哥。”
　　说着就拿过了水壶，倒好了放到床头，转身打算帮顾言坐起来，他手刚揽上顾言肩膀，顾言就朝曹巍这边看了眼，然后拍拍宋喻手背，“我自己能起来。”
　　“别逞强。”宋喻没理会，直接把手伸到腋下一使劲就把顾言抄起来了，还把枕头垫到他腰后，“合适吗？要不再垫个靠背？”
　　“哎，行了，快给我水吧。”顾言又偷瞄了眼曹巍，催促道。
　　宋喻坐到床头，打算抱着顾言喂他，结果顾言一脸见到鬼的表情，“欸！你过来干嘛？一杯水我自己还端不起来吗，我自己喝。”
　　结果顾言的手比他自己想像的还要软，宋喻递过来的水杯他差点没接住。
　　曹巍看了也说：“欸，老言，你别逞能，赶紧听宋喻的，你现在浑身没劲，也不想想你在山里饿了几天。”
　　宋喻得了个帮腔的，赶紧坐到床头边上，把顾言揽住，慢慢的喂水给他喝。
　　曹巍在一边看着，本来就是普通的喂口水嘛，可他怎么觉得顾言偎在宋喻怀里这姿势、宋喻看他的那眼神…都好像不太对劲？
　　一滴水从顾言唇边滑了下来，宋喻用拇指抹去，顾言觉得他抹过的地方皮肤微微发烫。
　　宋喻的动作被曹巍瞧在眼里，啧啧，估计是这小子借机吃他哥的豆腐。
　　“还要吗？”宋喻喂顾言喝完一杯后问他。
　　顾言看看曹巍的眼神，就摆手说不喝了。
　　“哥，晚上想吃点儿什么？”宋喻把水杯放回床头柜上，帮顾言把背后的枕头又垫的高了些。
　　顾言想了想，“叫份披萨吧，再来点儿啤酒。”
　　“嗬！”曹巍瞪瞪眼，“还吃披萨，还，还啤酒！要不要我再给您备份麻小？得了吧，您赶紧歇几天，吃点儿轻淡的，你现在胃口受不了那些。”
　　“嗯，言哥，大夫说得吃点儿清淡的。”宋喻点点头，有些为难的说。
　　顾言翻了个有气无力的白眼，“我嘴里都淡了多少天了，还清淡！我不听，照我说的办！”
　　曹巍撇撇嘴，“跟小孩似的。”
　　“那我再给你搭份蔬菜粥吧？”宋喻说。
　　“谁吃披萨就菜粥？”顾言不乐意了，“亏你想的出来，不喝！”
　　“…”宋喻似乎屈服了，没再多嘴，低头给他剥起了荔枝。
　　“嘿，”曹巍瞅瞅这哥俩，“宋喻，这都是你惯的，老言这脾气真有意思，就冲着你来。”
　　宋喻剥着荔枝，一个个的给顾言喂进了嘴里，再用手接着顾言吐出来的核，还挺默契。
　　曹巍看看时间，站到窗边看了眼医院外面围着的记者，寻思着有些事情还是宋喻告诉顾言比较好，就回头说道：“老言，我先走了，你赶紧歇着吧，晚上还是少吃点油大的。”
　　等他走后，顾言静了静，开口问宋喻，“我妈怎么样？”
　　“下午时来过，那时你还没醒，她看了你一会儿，又问了问大夫你的情况，然后就回去了。”宋喻说。
　　顾言看看他，“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宋喻抬眼看看他。
　　“姓周的肯把我放了，还说什么一切都结束了，我就知道，绝对是我妈妥协了。”顾言顿了顿，“告诉我吧。”
　　宋喻呼了口气，考虑了下措辞，才讲道，“梁姨开了场新闻发布会，承认了自己当初的事。”
　　顾言恨恨的锤了下床，“草！姓周的真不是东西，监听、绑票，用的全是下三滥的路数！”
　　梁亦清在顾言失踪的第二天早上十万火急的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前来的记者还当是有新作品发布，可梁亦清上来就深鞠一躬，而后说的内容更是让在场的人目瞪口呆，不过记者们职业素养一流，一边震惊一边打开相机噼里啪啦猛拍。
　　在发布会的最后，梁亦清第一次在公众面前表现出了脆弱的一面，声嘶力竭的哭着哀求道：“把我的儿子还回来吧，求求你！他没有什么错，不能这么对他！”
　　这短短一席哭诉，让整场发布会蒙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阴影，而后不知道从哪里泄露了个消息，说有个大作家的儿子被绑票了，媒体自然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梁亦清，于是一时间是真抄袭还是被逼要挟，谁也说不清。
　　梁亦清的书迷自然相信她是被逼无奈，有人用她儿子的性命要挟，逼迫她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但也有人觉得这事另有隐情。
　　不过值得玩味的是，儿子被绑架的消息之前一直捂得死死的，警方当时也介入了调查，在顾言人身安全没有得到保障前，这个消息一丝一毫也没有走漏，可顾言前脚刚住进病房，后脚这个消息就插上了翅膀，不胫而走了，以至于现在闹得满城风雨。
　　至于是谁在顾言平安获救后第一时间把消息放出来的，顾言觉得不用猜就知道。
　　他老妈是天才作家，对人性了若指掌，即便处于绝境也有办法置之死地而后生，发布会末尾留的那句话就是个伏笔，等他获救后立马出击，让舆论自己去和自己对抗吧！等周黎日后被警方抓捕归案后，梁亦清的清白就可以自动回来，谁还会关心二十年前的真相和一个无名小卒！
　　虽然难免觉得有些冷酷，但顾言仍旧由衷的佩服梁亦清。
　　晚饭后，梁亦清接到宋喻电话说顾言醒了，她开车来了医院。
　　她这几天来医院都是跟院方打了招呼走员工通道，所以一直没让门口记者逮着，但是今天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员工通道被蹲守的各路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远远的看见梁亦清的车牌就都兴奋起来了，架着长枪短炮，闪光灯一时间把黑夜映的跟白昼似的，晃得梁亦清根本睁不开眼睛，只好刹车停了下来，记者蜂拥了过来围住车子，有的人拉开了车门，把话筒伸进了驾驶室，慌乱中甚至有个穿格子T恤的男记者拽住梁亦清胳膊，要把她从车里硬拽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梁亦清这辈子没遇见过这么混横无礼的人，恼怒得额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放开我！”
　　一个人影趁乱钻进了副驾驶，隔着梁亦清猛然给了那个格子T恤胸口一拳，而后拉上了车门，立刻锁死了。
　　“倒车！后面没人。”
　　一片混乱中梁亦清听出了是宋喻的声音，立马按照他说的把车子倒了几米，而后急转了一个大弯，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