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8、第 8 章

　　之八
　　坐在她对面的嘉烈穿的则是一件类似于潜水服的浅蓝紧身打底衣，打底衣之外，再穿一条银灰的金属片缀连人造革衬里，配有蛎壳式护肩的战裙，护心防具则是一面皮革带穿的迷你盾，一柄长剑挂在战裙的环扣上。
　　他的剑大概有一百二十公分长，但剑面的宽度也不过是中等偏细，但以他这样给人中庸印象的人，这样平常又略微长一点的剑是很相称的。

　　阿斯季卢尔一直到昨天为止都没有找到一柄趁手的剑，用的还是战队提供的标准长剑。直到黄昏时分，阿撒托斯的副官奈亚拉托提普送来了一柄非常漂亮，刃纹精美且富有东方韵味的新月形弯刀。
　　他也就收下了。

　　塞穆尔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原本嘉烈打算叫来暗黑神殿中一位名叫摩洛克的年轻骑士替他打比赛，但塞穆尔见摩洛克年纪尚小，身量不够，就拒绝了嘉烈的提议，带病上场了。

　　赛事采用五轮淘汰积分制，一位剑手必须出战五场，赢一场积一分，比赛结束按照积分计算输赢，每队各有一次替换出战剑手的机会。

　　此时该茉莉茵陈上场了。
　　就在茉莉站起身，轻松地将铁片连缀的纯黑护肩挂在身上的那一刹那，对面的五名剑手也随机选出来了。排在第一位的剑手是嘉烈，第二个是塞穆尔。
　　此时阿斯季卢尔走上前来，和嘉烈交换了位置。

　　阿斯季卢尔已经积了四分，最后一场积分与否都无所谓，嘉烈也总会与茉莉对上，与其早些对上，不如晚些对上，也好让嘉烈有分析对方剑路的时间。
　　虽然如此布置，但迪亚不太想看见茉莉输掉。茉莉的神色显得异常平静，但不难看出平静之下就是湍急的情绪之流，就在黑曜石立柱被缤纷的火焰点缀成五光十色之时，茉莉顺手将折扇扔到座位上。

　　迪亚不由得回忆起了自己刚上战场的时候，甚至在更久远的时代，那些无忧无虑地与兄弟姐妹们嬉戏玩耍的日子，但那并不是单纯的游戏，他们会凭借力量打斗，甚至一个封印另一个。对于权力的渴求，在最原始的格斗之中，一览无余地呈现着。然而令人感动的是彼时的众人尚未成长，几乎都是无知无觉的愚神，相比起现在的狡诈多思，反而是年轻时候的无知无觉更可爱。

　　明明自己与茉莉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迪亚对这个令她回忆起年少时光的人有所好感。此刻，在场内的阿斯季卢尔和茉莉已经对了很多剑，他们都知道对敌时候花俏的剑术作用不大，不过关键在于给谁看，所以他们拿出了在战场上截然不同的打法——一种尽力追求视觉性同时又实用地迫使对手放弃优势的打法，两人的身形像是电子处理器编辑过的乐谱一般，稳定而灵巧。

　　对阿斯季卢尔而言，阿撒托斯赐予的剑好用得有些过分：它不会被任何手段夺去力量，由于这把剑是阿撒托斯的，所以它也能够抵抗时间流逝，衰弱光环之类的魔法。它的重心有点不稳，一般人无法用，但它不会脱离他的控制——就像是自己在古神形态下的触须一样灵活。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自己就是这把剑的感觉，因为它太顺手了，即便是自己平日使用的武器，也没有在拿起剑的一刹那就人剑合一的感受。

　　这不由得让他心生疑惑。

　　“这可不行呀。”迪亚听见犹格索托斯说：“如果阿斯季卢尔不退让，只怕茉莉马上就输，茉莉拿出了足够的诚意。但阿斯季卢尔似乎有作弊之嫌，就算赢了也不很光彩吧。”

　　确实，如果阿斯季卢尔赢了，反而会让巴风米特七十五世不高兴，毕竟他用的剑是阿撒托斯给他的，而巴风米特七十五世赛前看好的是茉莉。如此说来，太子殿下无心办坏事，甚至是好心办坏事，还有可能招致父亲的猜忌。

　　阿斯季卢尔突然感受到了异样：有一种强大到危险的吸力，源源不断地从剑上传出，传到他的思维程序之中，呼唤他与它融为一体，之后回归核心——回归阿撒托斯的核心。

　　他猛然清醒过来：这可能是一个诡计，阿撒托斯看中的不是其他，正是他阿斯季卢尔本身，阿撒托斯有身体没有心灵，而他有心灵没有身体。因此阿撒托斯想要猎取他作为自己的灵魂。这并非智能的陷阱，而是一种天然的算计：阿撒托斯渴望灵魂，就像狮子垂涎于羊肉，他会很自然地猎取符合自己的灵魂。

　　此时茉莉朝着阿斯季卢尔的铠甲刺来，阿斯季卢尔竖起剑从右方挡住，猛然炸开一声雷鸣般的巨响，接下来双方又接连不断地互相砍击，阿斯季卢尔挡住了一段时间的进攻，但在转向左侧攻击时候，手中宝刀突然脱手，而被茉莉击中了胸铠。

　　茉莉终于得了一分。
　　但迪亚能看出来阿斯季卢尔的失手纯属故意，也可能是阿斯季卢尔也知道了巴风米特七十五世看好茉莉的事情，但对于这种如同海肺一样模糊晦涩的事态，也没人选择拆穿。

　　下一个上场的是塞穆尔，当他整理他的护具的时候，阿斯季卢尔坐在他身边，重新拿起赛前带来的一本高等计算学术书，做起书上的习题。

　　塞穆尔就有意无意地说：“输了啊。”
　　“我输掉也不要紧的。”阿斯季卢尔说。
　　“我们的阿斯哥哥很洒脱，是吧。”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塞穆尔的话里出现了明显的不满。但阿斯季卢尔却没有生气，他知道这时候和塞穆尔吵架不很恰当，所以他只是顺口答道：“只需输，不许赢，在行军时候不也有这样的计划吗？”

　　塞穆尔将护腕勒得更紧了，他的护腕使用闪光的金属片做成的，衬里有些破旧，因而这些细小致密如同蛇鳞的金属片使他相当不舒服，他不得不将手腕的一部分化为更为柔软的古神形态，以便更好地贴合身体。

　　“奉献给黑暗元素的剑术表演，竟然成了一些人用来勾心斗角的形式，连本来的纯粹都没有了，真是无法忍受这个。”
　　塞穆尔说着，嘉烈却又一笑道：“这个世界本来就不纯粹，也无法完全用理性来衡量。”